“这时候如果泡泡澡或者按摩一下,让身体放松,就能更容易入睡。” 她声音婉转悠扬,说到害羞的地方会稍微停顿,使人联想到枝头轻盈跃动的小鸟。 “我那里有柚子浴盐,你会喜欢么?不介意的话,在我那里稍微泡个脚也好……” 和肆意在小狗身上寻找安慰的我不同,常夏纯洁的话语中还飘荡着尚未被玷污的清香。我转动依靠在常夏手臂上脑袋,去看她的新雪般洁白无瑕的脸颊和脖颈—— 比起说一套做一套、肆意妄为的直毘人,扇在这方面反倒更加遵守礼节。 可我不觉得羡慕,反而觉得那样的常夏很可怜,于是一时心软答应了她的建议,说: “请让我在常夏那里洗吧。” 两年来,我的体弱大家有目共睹,现在又是一副随时会在浴室晕倒的疲惫模样。拿出“心情低落不想见到侍女,损伤作为未来主母的形象”为由,实在放心不下的常夏只好散去下人,亲自照顾我。 说是照顾,不过是小女孩般的嬉闹,毫无效率、不分彼此—— 水滴从空中砸向地面,化成细小的水雾再度升起。奶白色的雾气四处弥漫,模糊了边界和时间,营造出一种温馨又暧昧的氛围。 我们一同赤脚站在菱形瓷砖上,浴室很大,但淋浴头下水花的范围却很小,当一个人冲水时,另一个人便要坐在一边的凳子上,先做些别的事情。 一般是这样的。 可知书达理的常夏却被那水雾蒸红了脸,在我体贴地跨入水帘试水温时,没有去取她喜欢的浴盐,或者香波,站在原地的她茫然地望着我,显然完全忘记之后要做些什么。 只有我一个人被打湿是件奇怪的事,我也不喜欢她眼里的懵懂。 真可怜。 而我这样虚伪做作的人,其实没有称得上朋友的东西。人生中最亲近的两位女性,一个是母亲,一个是常子。 “你可以再过来一点哦。” 相处方式暴力和拥抱,二者选其一。我理所当然地选择了后者,伸手搂住常夏的脖子,将她入这温热的雨幕之中。 水滴沿着她漆黑的长发不断下滑。常夏朝我伸出手指,轻轻将我润湿后贴在面上的鬓发,别向耳侧。 …… 洗完澡,常夏坐在我身后,拿着一把牛角螺钿细齿梳为我梳开湿发。她用上了术式,手掌间有融融暖意随着动作缓慢烘干我的头发,叫我忍不住舒适地眯了起眼睛。 索性将身体依靠在常夏身上,像猫一样轻蹭她的肩头,任由她动作,感激道: “谢谢你……洗完澡的确没那么难受了。那常夏呢?已经不冷了么?” 或许是一起洗澡增进了我和常夏的感情,她和我说话多了几分俏皮,迫不及待地向我分享更多关于自己的知识: “我可没有那么脆弱呐。你忘记了么?我好歹也是你的老师。” “而且你听过‘五山送火’么?我们家的术式就出自那一脉。” 在禅院家待了两年,耳濡目染之下,我对京都本地各种祭典均有所了解: “嗯,是弘法大师为了驱散疫病,在山上点燃篝火的活动吧?” 每年8月16日夜晚,负责祭典的术士会在大文字形,妙法形,船形等五山生火,用篝火描画出各种文字,将盂兰节回归的死者灵魂再度送往彼岸。 常夏笑着继续解释说: “是的,一般会让我们家的人用术式点燃篝火。相传火焰有净化污浊的作用,只要将映照火光的酒液喝肚子里,就能保佑这一年身体安康、无病无灾。” “不过我是女孩,术式也很微弱,只能放出一点火焰,所以活动是哥哥主持。我只要在旁边打打下手,做点防止火势蔓延的后勤工作。” 不愧是正统出身的大小姐,说到家族一脉相承的事业,常夏脸上浮现出一种庄严而动人的神情。 如同坠落的星辰,火光接连亮起,耀眼的光芒划破漆黑的夜空,滚滚浓烟不断升起,好像魂灵灰色的影子随夜风飘往彼岸。 ——她绘声绘色的叙述也让我跟着向往: 净化么?听起来真是个有意思的词,如果火焰的大小和净化程度有关,那整座山都烧起来就更好了。那样的大火一定能净化整个京都,壮观到被所有人铭记。 只可惜我的老家没有那样的习俗。 毕竟历史悠久的咒术家族,为了避人耳目总喜欢把府邸安排在山上。山林枝叶茂密、本家大宅的主体又多是些坚硬的木头。 火应该更旺一些——把整座山全部烧掉。 如是想象,我忍不住感叹: “我也想看看那种景色。” 好在常夏并没有看穿这个愿望的可怖面貌,她欣喜地接话道: “你想看到那样的大火么?” “有机会的话,真想带你一起回老家看看。” 我对她笑了笑: “是啊,到时候常夏就用术式,为我把火点起来吧。” 作者有话说: 我也不知道说点啥。 反正写着写着 就这样了 大概是老天爷摸我脑壳吧。 第三十二章 ◎母亲、妈妈、妻子◎ “头发已经干了, 现在要帮你绑上丝带么?” 殴打过我之后,母亲总会感到歉疚。 她看着缠绕在我手臂上的缎带,就像看到了什么可讨厌的东西, 匆匆一眼就别开脸颊,然后从鼻子里发出哼声: “虽然是个下人,倒也有点心思。” 母亲对我的痛苦视而不见, 反倒称赞了常子粉饰伤口的举动。 于是我也哑口无言。 但常夏不同, 看着她百合花似温柔、纯净的笑容, 一种强烈的欲望便浮上心头。 我可怜地瑟缩身体,避开常夏递来的丝带。抱住她的手臂,好似菟丝攀上榕树,轻语请求庇护: “我不知道要不要戴上它。那是一个……朋友送我的礼物。” “是位很亲切的女性。小时候如果我犯了错被母亲惩罚, 她便会在每人的地方安慰我。代替母亲亲吻、拥抱我。虽然有时候我会觉得很害羞、有些不舒服, 但我很高兴有人愿意帮帮我。” …… “可我长大了, 母亲教了我些新的东西, 于是脑子里回忆一下变得很奇怪。” “好难过、好讨厌, 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常子说想来见我。如果我没有戴上丝带,她一定会很生气吧。我觉得好害怕, 所以就算掉进水里, 我也……” 以不谙世事、轻描淡写的语气, 我同常夏坦白两人的秘密。 过去我从不敢跟妈妈说这些事,我怕她打我、大骂我是个没用的小孩, 怎么轻易被下人弄到手了?然后直接将我赶出家门。 在禅院家进修的时间更是容不得这样的丑事。 但我还是说了。 哭泣的母亲、吵闹的常子,事情已经够糟了, 与其惴惴等待, 还不如我主动动手——此般自我毁灭的行径令我心神战栗, 几乎克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怎么办?好害怕、好害怕呀常夏。我真的要戴上它么?” 被我缠绕的少女沉默地倾听我的告解, 一如暴风雨来临前戏,海面无波,沉沉阴云遮天蔽日,唯有胸腔随深呼吸的大起大伏表明了她心中的不平静。 常夏伸出手臂,将我抱进怀里,以坚定的语气回应我说: “不要!你不用戴它。” “请问我能看看那封信么?她究竟还对你说了什么?” 她的怀抱是拥抱小船的港湾,我将她枕在她的胸口,听着她有力的心跳声,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影子将常子的“情书”递到常夏手中。 那些把我压得喘不过的感情在少女手中,不过是些脆弱的纸片。一目十行看完了常子的告白,常夏眉头紧锁,颤抖的指尖直接戳穿了信纸。 “何等的厚颜无耻……” “这种人、这种人才不是朋友!她不过是个趁虚而入的小人!” 而愤怒似乎激发了常夏的潜力。咒力凝聚的火焰在她指尖炸裂开。 “不可原谅。如果她真的敢找上门,我决不会放过她的。” 承诺要将我从“不正常的关系”里拯救,她表情刚毅坚强如同一位女战士。 最后常夏用火焰净化了信件和丝带。 而我着迷地望着那抹赤红,不禁想到: 太好了,我想要的就是这个——一个会从痛苦中保护我的“妈妈”。 …… 事情解决后,我像婴儿般在常夏怀中蜷缩,精神过于疲惫,一觉直接睡到暮色沉沉,醒来已经错过了同直哉约定的时间。 “阿玲来过一次,但我看你之前实在很不舒服,就没有喊醒你。她一人去接直哉少爷,你就放心吧。” “刚醒过来一定觉得口干吧?我这里有些洗好的樱桃。” 于是等到直哉匆匆赶来时,听到的就是这样的对话:“我听说你不太舒服……” 而常夏正坐在床沿,一手扶住我的肩膀,另一手则端着盘晶莹剔透的山樱桃,想要喂给我。 亲密无间的画面刺痛了直哉的眼睛,翠绿的眼眸微微眯起,他焦急的语气突然冷却: “感谢你的费心,现在我们要回去了。” 脸上是继承人特有的倨傲冷酷。 直哉端着架子沉默地走了一路,等到回家两人独处,一下爆发了不满: “别跟常夏走得太近。” “真恶心。那种女人,她把自己当成什么了?你的侍女?有那种空闲的时间想想怎么取悦丈夫不好么?” “瞧瞧那副卑微讨好的样子,所以正是因为品行不佳不被扇叔喜欢,才想办法接近要成为主母的你吧。我见过太多这样别有用心的人了!” 因为我向直哉寻求帮助,我的虚弱便成了他前进的动力。 直哉积极汲取各种“知识”。为了显示自己的进步,避免我在他离开的时候“吃亏”,直哉总喜欢将从父亲那里学来的“处事方式”显摆性地传授于我。 “男人”的视角让人新奇,孩子的热忱让人觉得可爱。 但是管到人际交往实在让人厌烦,毕竟我痛苦的时候他并不在,只有常夏陪我。 我用手指捏起一枚樱桃,以饱满的果实贴住他张合的嘴唇,企图堵住那张喷洒毒液的嘴。 他习惯性地垂首接过我的投喂,慢一拍才反应过来这是有意打断,气恼地睁大眼眸瞪着我—— 【真过分,给我等着!】 可大少爷的教养并不允许他含着食物说话。就在直哉左右张望,寻找垃圾桶的时候,我将双手捧到他面前,以动作示意:“吐在我的手上吧。” 直哉抿住嘴唇,盯我看了好久,方才慢慢垂下漂亮的脖颈,将双唇凑近我的手掌,以嫣红的舌尖推出一枚麦黄的核。那姿态温驯又优雅,让人想到溪边饮水的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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