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已经足够了。” 女人护住尖叫反抗的我, 用力将我向反方向推去。 “拿走吧, 把我的一部分作为代价。” 伴随着强烈的失重感, 我从梦里“醒”了过来。 手术室冷白的光线刺痛双眼,我感到呼吸困难, 口罩下一片濡湿,有咸腥的液体淌进嘴里。 “甚尔, 我好难受、喘不过气……” “早希、早希她怎样了?” 冥河之水冰冷刺骨、星空之上神明压迫感十足。脱离梦游状态, 我终于知道了后怕, 紧紧圈住小狗的脖子, 茫然发出地呜咽。 此时,眼底景色同样可怖。 病床、仪器、手术衣,到处都是漆黑的污渍。 领域成型后,咒力化为巨茧封锁空间,就算被甚尔强行解除,柏油般粘稠的残渣仍在地面蠕动。 一手紧握天逆鉾,一手抚上我颤抖的后背,甚尔看向身侧的医生: “术式明明已经解除了,她现在怎么回事?!” 领域内仪器运转正常,电子屏幕幽蓝的光芒照亮医生的脸庞,他全神贯注于其中变化,头也不回地解释说: “别紧张!我一直在看数值!很完美!手术成功了!先把她送到观察室。” …… 领域中受到的伤害反映到了现实。殷红的血液自鼻腔流出,完全染红了口罩。 好在除了这个并没有发现其他外伤,在等医生进行生化检查的空隙,我乖乖躺在病床上和甚尔了解现在的情况。 他正拿湿巾轻柔地擦拭脸上残留的血渍。 “好冷喔。” “冥河之水”的恐怖刻入骨髓挥之不去,我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将甚尔的手臂又往怀里抱紧一些。 姿势不太自然。甚尔索性从床沿起身,掀开被子,同我并排躺进病床。 “马上就好了。” 青年摩挲我的脸颊,以手心以及胸膛的热度缓解寒意。接着,他托住我的下巴示意我向天花板看去。 “头抬高一点,保持这样不要动。” 有他精心照顾,没一会儿血就止住了。身处安全的环境,被疯狂污染的理智终于回笼,我努力斟酌语言,同甚尔讲述领域内的见闻。 被河水侵蚀并非毫无益处。 幽蓝色的河水是生命的本源,被称为“冥河”的它蕴含大量有关灵魂的知识。在浸润皮肤的那刻,古老的秘传直接汇入脑海。 好像精神失常者在耳边絮絮不止,没有断句、顺序不定、不讲基本语法,我绞尽脑汁进行提炼,得到的结论如下: 【在领域内吟唱《镇魂曲》,有几率引来‘神’的注意,降下‘起死复生’的咒具。如果咒力足够强大,或许能让祂的‘化身’直接现世。】 【可以令肢体再生的‘反转术式’是常人的领域,但只有‘神’有资格逆转生死。普通人使用复生术需要付出代价,被改变流向的冥河会取走身体一部分的机能作为代价。】 由两条亲身验证的“知识”,结合之前的见闻,我对“冥河”尽头的苍天大树的真实身份有了模糊的猜想。 这世间谁拥有不死的特性、术式和我相同、本体无法离开结界? ——是天元大人。 惊天骇浪在我内心翻涌,我将头靠上甚尔肩头,手指紧抓他的衣角,喃喃低语: “那个人在一次次延续生命的过程里,被冥河反复冲刷,洗去‘人’的部分,最终变成了树。作为得到承认的‘半神’,驻扎在冥河尽头,所以不老不死。” “而我……因为术式相同,被‘冥河’当成了天元的一部分。死后灵魂会被冲往树,被天元吸收。” 百年来没有除我外的继承人诞生,对继承人不闻不问,对俗世漠不关心,但时不时会送来咒具和书本让我学习,这些令我疑惑的问题尽数得到解答。 面对“冥河”强大的吸引力,那些作为自然者的“继承人”或许早在娘胎成型的那刻,就被“回收”了灵魂。 唯有我因药物催发,后期觉醒方才幸免于难。 而如果记忆的确和灵魂挂钩,天元能通过侵蚀灵魂获取知识。 那让我多活些时日,在外生活同各种术式碰撞,使术式得到进化再“回收”才是最好的“养育方案”。 难怪离家后,我仅听闻“禅院家”组织搜寻,却不见天元背后的“天内家”以及咒术高层的身影。 ——那个人会尽所能纵容我的成长,通过我满足他对外界的好奇。 所有命运安排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被安排直至死后的命运听起来无比残酷,好在我这样懦弱无能的人,只能考虑活着的事情。 意识到咒术界的压力并非想象中的大,我反而偷偷松了口气: “太好了,甚尔不用那么辛苦了……” “能平平安安和你一起老死,这样就够了。” 想要从萦绕我的阴影中逃离,在死之前,专注和我的小狗、我的丈夫享受幸福的生活。 和心怀朴素愿望的我不同,甚尔安静地听着,危险的想法脱口而出: “如果死的人是天元,那你是不是可以取代他?” 对方可是平安时代活跃至今的术士,就算以防御的“结界”著称,实力同样不容小觑。 好不容易和好如初,我可不想看到甚尔浑身鲜血的样子! 一把抱跃跃欲试的甚尔,将脸颊贴上他的胸膛,我自下而上注视那双碧色的眼眸,真心劝诫道: “的确,要是变成大人物,就可以给甚尔最好的生活,没人能把我们分开。但变成树,就没法抱甚尔了吧?” “我们可以从别的地方想办法,但天元还是算了……” “行吧。” 他不满地如是嘟哝,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甚尔轻轻抚摸我脑后,眯眼打量我的鼻尖,询问道:“现在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么?鼻子呢?能闻到味道么?” 鼻腔内的残血凝成血痂,呼吸时会因为干燥产生些许疼痛。我埋首在甚尔脖颈,能嗅到洗衣液干爽的皂香,以及他特有的气温。 “虽然淡了很多,但是能闻到。” “冥河”收取了部分嗅觉作为代价。 如果说之前能准确区分香水中铃兰、鸢尾的占比,那现在我只能把他们概括为花香。阅读成分表后,才恍然大悟具体分类。 被水流轻轻触碰尚且如此,那代我走向“冥河”的早希又付出了什么? 时间在等待中悄然流逝。 医生拿着各种报告走入私人病房,笑着解释各项成果: 隆彦作为生命提供者,仅仅出现了些营养不良的亚临床症状,在手术后第一个醒了过来。 随后是妻子早希,时光在她身上倒流,危险生命的病灶消失不见,混乱的免疫系统开始正常工作,剩下的炎症反应完全在可控范围内。 原本仅剩半年寿命的残破身躯重新焕发了生机。 唯一遗憾的是,小腿肌肉在病重时“严重萎缩”,无法支撑身体进行长时间行走。今后,就算癌症痊愈,早希也要与拐杖和轮椅作伴。 作为普通人,早希对领域内发生的一切毫无印象,推开我完全出自她灵魂的本能。 医生将其解释为“新型药物”的副作用,只有我清楚这是早希待我承受的代价,“冥河”取走了她的腿部知觉。 耗尽钱财、那对夫妻欣喜拥抱的模样令我心生愧疚: 要是我的《镇魂曲》唱得更好一些,咒力更强一点就好了…… 八握剑比起“复生”的宝具,更像是用“正向能量”祓除诅咒、镇压邪祟的强力武器。 术业有专攻,要是唤来十神器里的“活玉”、“死反玉”,一定能以更小的代价获取更好的治疗效果吧? 对此甚尔拍了拍我的肩膀鼓励说: “你可怜巴巴的,可能比较讨我这种人的喜欢吧?” 真是贫嘴。 我瞪了他一眼,接过早希的手安抚她道: “早希是个好人,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后续治疗,补充身体营养还需要不少费用,以早希中了“商场特别大奖”为由,我将从有马家得到的治疗费分出一部分返还到早希手上。 在夫妻双方都需要静养的非常时期,他们的小孩有马公生便被接到池袋,由我和甚尔代为抚养。 三年一度的滨松国际钢琴比赛如火如荼,公生以优异成绩入选,由我乔装打扮带他参赛,一方面报答早希的恩情,另一方面也可以为未来我个人参赛积攒经验。 阅览比赛流程相关资料,我在参赛者名录上看到了熟悉的姓名—— 来自京都赛区的“禅院直哉”。 作者有话说: 是自设! 关于天元的解读来了一段自设【】 只要我写的够快,jjxx就打不到我!! 第六十二章 ◎禅院家的参赛者◎ 自我离开禅院家已有一年之久, 禅院直哉的确到了儿童组的参赛年龄,有名师倾力培养以及财力加成,入选决赛绝非难事。 但我实在不理解他能参赛的原因。 “但但陶冶情操, 培养术式操作精度也就算了。” “你让世家的大小姐抛头露面,参加这种……供人评判的比赛?” “够了,泉鸟小姐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直哉少爷已经下课了吧?” 昔日阻挠的场景仍然历历在目。 明明比起无足挂齿的我, 作为禅院家的继承人, 直哉的出格更容易沦为笑柄不是么? 我知道他是老来得子意义非凡, 却没想到纵容竟到了这种地步。 假使直哉真可以随心情改变禅院的规则,那他对我的承诺又算得上什么? 洋娃娃明明答应过我,长大后要利用作为家主的权利,带我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虽然不够自由, 但保证安全与安逸。 那是直毘人外出的时候, 离正式婚礼还有一个月, 离他觉醒咒术还有一周。他曾牵着我的手指前往山顶处的天台, 说是有重要发言要告诉我: “今天老师跟我谈了下咒术高专的事情。你知道吧,现在有东京都立、京都府立两所呪术高等専门学校, 一般咒术师都会在其中学习一段时间, 获得资格证书。为了表示对面上的尊重, 我这种有家庭教师的继承人也不能例外。” 正如直哉所言,禅院家会挑选特别有资质的孩子送去高专学习, 禅院扇便是京都府立的在读生。直毘人作为他的大哥,在家主去世后兼职监护人的身份。两天前, 他还带着直哉参观学校, 顺便处理弟弟与同学争执留下的烂摊子。 “怎么突然提起这个?是学校不满意么?”, 我困惑地看着洋娃娃, 咨询他的意见:“我记得家里可以申请‘特别评级’,除了必要的考试,其他时候都可以不去……所以回家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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