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呼吸,等下喝点热水也会好点!” 然后,公生用身体挡住靠近的直哉,礼貌询问: “请问你有什么事么?” 湛蓝如海的眼眸迎上冰冷华贵的祖母绿,公生表情不卑不亢。只有握住我手掌的小手微微发紧,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仿佛漆黑的泥潭中照进一缕微光。 我再一次被孩子“保护了”。 ……可笑的是这一次,本应保护我的洋娃娃成了让我感到痛苦的那方。 不会有问题的、我用了影子掩盖咒力。 而且单看身形我便和早希十分相似,更别说做了一系列伪装,就是近距离也绝不会让他找出破绽。 狼狈之余,我抽出手感激地盖上公生的手背。 尽管心有不甘,但视线易遭人阻隔。直哉憋了一眼我同公生握的手掌,倏地发出冷笑: “没什么,打个招呼罢了。” “我听过你的曲子,节拍器一样的演奏方式,标准又很乏味。” “今天也要为了讨好评委舍弃个人想法么?真是感人的母子情,好好照顾她吧,妈妈的——小、人、偶。” 他环抱双臂,宛如进攻的毒蛇昂首挺胸,将毒液悉数喷洒到公生身上。 “你、你……跟你没关系吧!” 品学兼优的公生哪里遇到过这样的坏孩子,一时气得脸色通红。 禅院府中无人忤逆继承人的意思,微弱的反抗激起直哉挑衅的兴致。 他向前一步,微微俯身: “哦?被我戳中痛处了?” 我现在可是“代理母亲”,必须保护自己的小孩。 眼见直哉带着嘲弄的笑容又要继续进攻,我将公生往后拉去,母鸡护崽一样藏住他,然后狠狠瞪向直哉: “不许这么说我的孩子。” 普通人在情绪激动时也会爆发咒力,它窜进项链,让“未尽之言”从手机中抄录早希的声音。 它掺杂了电磁杂音,以及我年幼时的尖叫,显得沙哑又难听,好在符合病人形象,也让直哉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真是拎不清自己的身份。 明明是当“母亲”面欺负儿子的小鬼,却摆出不解又受伤的表情。仿佛回到了很久之前,漂亮的洋娃娃不接受任何“教育”,他只用碧色的眼睛望着着我,理所当然地质问—— 【你怎么不站在我这边?】 孩子似的神情转瞬即逝。 发现我丝毫不肯退让,他恼火地“啧”了一声。 “真恶心!被溺爱的没用小鬼。” 恶狠狠丢下一句呵责,直哉拂袖而去。 这次争吵被当做孩子们急于切磋的小小插曲,并未引起太大波澜。我和公生一起站在等候处的角落,为接下来的比赛做准备。 直哉走后,作呕感逐渐平复,而公生还惦记着我的身体。 男孩从包里掏出保温杯,在杯盖中倒入热水,询问道: “还难受么?” “好像有点烫,我吹两下再给你吧。” 他看起来真像一只小狗,不及膝盖的个子,蓬松的黑色卷毛,真诚又干净的眼睛,叫人忍不住抚摸他的额发,在手机上打出话语: “谢谢你,我好多了……” “真是过意不去,明明是陪公生参赛,但好像给你添麻烦了。” 公生腼腆地低下脑袋,任由我的动作。 “我还好,只是比赛遇到的对手罢了。” “不过他在过去就是这样么?明明有泉鸟温柔地照顾他……我实在看不下去。” 对我的过去有一定了解,提及直哉,公生露出不赞同的表情。 有我有什么用? 对直哉来说,我只是个有些用处、值得摆弄的外人。他真正有血缘关系的是直毘人,强大的、值得尊敬父亲。 而且就算跟我在一起也绝对说不上近朱者赤。 “因为拥有了很多东西,一直在赢,所以是个很骄傲的孩子……” 但现在他不会再赢了。 将直哉的事情一笔带过,我翻出琴谱开始履行正职: “离比赛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跟着录音温习一下琴谱怎么样?” 面对准备好的琴谱,公生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他搅动手指,支支吾吾地解释说: “我……最开始我希望把钢琴声献给养病的妈妈,只要她喜欢就好。” 脱离生命危险后,早希变回了原来温柔体贴的样子。不希望钢琴成为负担的她开始鼓励公生选择喜欢的职业。 但能在演奏事业取得如此成绩,除了母亲赠予的天赋,还有耳濡目染的热爱。现在他更向往母亲那种“拥抱”般细腻的演奏。 他本来就是个感情丰富的孩子,经过短短半个月的训练,在情绪渲染上便初有成效。 这次比赛本是公生的新风格亮相的舞台,直到直哉出场扰乱他的心境: “但我想赢,我不想输给直哉。” “我听过他之前比赛的磁带,实力的确很出众。现在新的风格我还没有磨合好,是不是用原来的演奏方式会更好?” “……就算被说机械没有感情也无所谓,我已经习惯了。” 静静注视公生不安的眼眸,我内心感慨万千: 虽然装作坚强、甚至主动安慰我,但还是被直哉打击到了么? 这是不行的,这样做反而直哉带走了节奏。 像他那种自我中心的人,就算这么赢了他,他也会死鸭子嘴硬,不屑一顾地冷笑,说:“讨好评委的妥协”。 “没事的,没必要担心,公生能赢的。技巧和感情你都已经拥有了,两者从不冲突……” 无奈地发出叹息,我用手掌轻轻摩挲公生的脸颊:。 “想想你真正的目标,要送给妈妈对吧?不是作家谱子、是你和他共鸣的心意,坚定你自己的想法就好。” 而且直哉不是想用抒情的曲子取胜么? 那种献给“未来继母”的演奏,哪里比得上有马家的真情实感…… 是时候揭开这层虚情假意了。 等候区有一间装有电子大屏幕的房间,屏幕实时转播舞台情况,下一位入场选手可以在房间内一边欣赏对手的演奏,一边等待进场时机。 这是除观众席之外的最佳聆听点。我便拉着公生的手在那里听完了直哉的整场演奏。 盛气凌人的孩子端坐在三角琴面前,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抬眼时周身气氛已悄然改变。 双手轻柔落在琴键上,音乐如水流淌,短暂地将人带回了那间只有二人的琴房。 从夏天开始第一次接触钢琴,经过断断续续练习,等到春天的时候,男孩可以陪着我断断续续地演奏简单曲目了。 四月的天气逐渐回暖,午后打开教室的窗子,也不会觉得寒冷。 楼旁的樱树每到这时候就会开花,娇嫩的花朵挤挤挨挨开成一片。 花瓣从枝头飘落,乘着清风飞舞,如同翩跹的蝴蝶,飞过棕色的窗柩,拂开奶白色的薄纱,最后落在男孩白皙的手背上。 仿佛受惊的乳猫,他发出惊呼,抽手欲将异物抖落在地。 “没事、没事,” 我捏住直哉的手背,小心地将花拈起下来,放到他面前解释说: “是花哦。” 他眯起眼睛,细细审视了一会儿,不满地嘟哝: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飞虫。” 明明是男孩子,却害怕虫子。 觉得他这点很可爱,我忍不住笑了出来。用弯起的指节去蹭他的耳廓,将鬓角柔软的碎发向耳后别去: “诶、蝴蝶之类的么?你弹得很好,樱花都被吸引过来了。” 坏心眼的试探马上引来他的反抗: “蝴蝶也不可以。” 但只要这么温柔地摸摸他,他很快就会不记前嫌,进入下一个话题。我的洋娃娃歪过脑袋询问道: “在做什么啊?” 触碰直哉耳朵的同时,我将樱花编入他的黑发。 “我觉得很漂亮。” 四岁后,经过大人教育,直哉也有了基本的性别意识,清楚哪些是男孩应该喜欢的东西。 “我也不喜欢花,但你喜欢,真没办法,就戴一会儿吧。” 他嘟哝着发出抱怨,在仆人到达前,将脑袋靠在我的肩膀。 我以为他已经不在乎那些事了。 作者有话说: 不能说洋娃娃完全没有感情,但是家族环境摆在那里嘛…… 推推西西特的文! 《吠舞罗风评被害》by沉雾:咒回、文野、K、柯南警校组,总之你想要的HE这里都有,好耶! 第六十四章 ◎怀孕◎ 但美好的回忆终究只有那么一点。 琴声进入后半段, “分别”开始提醒直哉被“背叛”的痛苦。 比起作曲本身表达的忧伤、懊悔以及渴求,直哉表达出的更多是压抑的愤怒、痛苦和纠结。 【够了、够了】 【闭嘴、闭嘴!】 “继承人”不需要这些杂音。 他需抿紧嘴唇,才能克制住将双手砸上琴键的冲动。 在极力控制下, 直哉反而变成了嘲笑公生所言的,机械、冰冷的节拍机型演奏者。 听到这里我心中胜负已定—— 赢的人是有马公生。 他是五岁开始练琴并坚持不懈的音乐天才,一曲仿佛是一首献给母亲的悠长情歌, 如同绵绵春雨滋润心灵。 对钢琴一窍不通的人都能听出二者区别。 所有选手演奏结束后, 诸位评委会聚集在会议室内讨论出最终结果。密切关注直哉动向, 我看到男孩面色冷凝,取下袖口宝石咒具,起身跟在评委的身后。 这动作似乎是一个信号,随直哉咒力解禁, 演奏大厅角落走出几位高大的青年男子。 都是些有头有脸的角色, 我在逃亡的夜晚见到过他们, 领头的那位便是“躯俱留”的队长, 甚尔曾经的教官。 果然, 他们不会放着直哉偷偷跑出来。 愣神之时,青年的手掌覆上肩头。 “你现在还觉得难受么?” “现在还好……” 回首是任务中神出鬼没的甚尔。在他身侧站着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子, 单眼皮, 下巴覆着层稀疏的胡茬。地下世界的黑色中介孔时雨朝我颔首示意, 懒洋洋发出抱怨:“中介还要帮忙照顾小孩么?” 甚尔摆摆手随口应付道:“涉及咒术的事情还是比较适合交给你。放心,我会好好支付看管费的。”, 接着,他垂下脑袋, 亲昵将下巴抵上我的颈窝, 发问: “我要去工作了。你呢?要一起看看么?” 孔时雨感叹了一句“真是没羞没臊”, 同时负责地捂上公生的眼睛。 “我也去。” 我跟小狗一起私奔, 说好“身败名裂”没道理让甚尔一人承担“恶徒夺走主母”的恶名。而且我有些事情想要询问直哉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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