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快步上前扶住他,手指所触身躯犹如寒冰,不由讶然:“你这是……” “雷火与水性相冲,以致灵力紊乱。”旭凤惨然一笑,借着润玉的力量,半坐起身。 润玉扶他靠在自己肩上,右手抵在他背上,凝出水灵力替他疗伤。 “我体内的雷火灵力过两日自然会散去,兄长不必费力。”旭凤微微挣扎。 润玉灵力未停:“我无法拔除雷火之力,不过耗费些微灵力,能让你减些伤痛也是好的。你我兄弟手足,举手之劳,就不必推脱了。” “兄长莫要唬我,这耗费的灵力岂止是些微?”旭凤苦笑,自嘲道,“是我行事冲动,闯下祸事,才受此刑罚。劳烦兄长担忧了。” “你能想开便好。”润玉眼帘微垂,沉默了片刻,温声提醒,“你在人间历劫时,有人几次三番行刺,我布局抓了三人,却未能查出幕后主使。我会令护卫在附近巡逻,你伤势未愈时,最好不要离开璇玑宫。” “刺客?树大招风,有人恨我是常事,我……”旭凤正自冷笑,笑容徒然一僵,“差点忘了,我已经不是火神。这些人莫非是冲着兄长来的?以兄长的性情,这么可能和人结仇?” “只怕是涉及利益之争,自然结仇。”润玉淡淡道。 “利益之争。”旭凤喃喃重复,恍然道,“是了,我在人间时,遇到的那些刺客,能够躲过层层守卫忽然出现,又突然消失,毫无踪迹可寻。自然不可能是凡人。” 他一句话说完,靠在润玉肩上,仰头呆呆看着床帏,眼睛慢慢红了:“不是凡人,必然和振国将军无关了。所谓的谋逆……” 润玉垂目看他一眼,不由叹息。 旭凤闭上眼睛,回忆起往事。人间短短二十载,此时回顾起来,犹如雾中看花,那位母后慈悲祥和的模样,仿佛别有意味。 当时,他听了母后的话,半信半疑去看了所谓的谋逆证据,只得相信这位肱股之臣变成了乱臣贼子。本想着君臣一场,诛杀首恶后,将其余罪人贬为庶民放了即可。偏生母后哭诉道:“哀家去天牢探视振国府邸的那些故人,所过之处,皆是骂声。哀家活到这个年纪,何曾受过此等唾面之辱?倘若你娶了阿玉,早日生下嫡子立为太子,振国将军心满意足,怎么会谋反?可你非要宠幸一个妖女,闹得君臣一场,皆为笑柄!” “身为臣子,不知道恪守本分,反倒居功自傲。这天下,是他一个臣子可以觊觎的吗?难不成我还要看他脸色,受他胁迫?”旭凤一时激愤,心中不满脱口而出。 若非振国将军不断生事,他怎么会迟迟娶不了锦觅。就因为这点儿小事,振国将军便敢行刺他!可见此人不敬皇权,包藏祸心。 “诛杀首恶,其余涉案人员……”旭凤迟疑,一个“杀”字含在口中,到底被他咽了下去,“其他人等都流放了吧。” 如今他细细想来,母后低下头拭泪,被手帕挡去了所有神情,唯独说话时露出的唇角,分明是翘着的:“我是你母亲,自然盼着你好。你既然有了决定,哀家总归是要帮你的。” 他找来侍卫将旨意吩咐下去。那侍卫往他身后看去。 母后开口道:“我依稀记得振国将军老家在西南,就流放到那里吧。终归君臣一场,让他们回到故土吧。” 振国将军的老家固然在西南,可是流放之地在西南更为偏南的苦寒之地,离他的老家甚远。湿热瘴气带来的死亡,比其他流放之地更为可怕。母后说出此话,想必是不懂政务,他不愿辜负母后的一片慈心,便颔首应了。 此时回想,母后也曾处理过朝政,当真不知道西南流放之地在何处吗? 以前不曾留意过的诸多细节,自脑海中逐一划过。一个线头扯出了整条线团,旭凤不禁怀疑自己是否善恶不分,真假不辨? 当时在别院中,阿玉带着刺客行刺不成,被刀剑加身,咬着牙道:“我镇国公府驰骋沙场,为国守边,从不行鬼魅伎俩。豢养刺客,祸乱朝纲,更是无稽之谈。污名泼身,残害忠良,陈王你于心何忍!我自知杀不了你,今日舍命来此,只想问问,你与父亲统一诸国,肃清海内的约定,你可还记得!” 那些刺客几乎死伤殆尽,尚存的几个满身血污,躺在地上,悲声质问:“我等并非刺客,实为军中将士,只知为国征战沙场,却因归属镇国公麾下,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剥夺军职,赶出军队。我等既不能战死沙场,只得舍命问问陛下,何以残害忠良,令将士寒心?” 旭凤被如此质问,只觉不可理喻:“镇国公府谋反,证据确凿。尔等不反思自身,反倒怨恨朝廷。来人,把他们带下去……”别院中乱糟糟的一团,他满脑子都是锦觅的哭声,恨不得立即将她揽在怀中,哄一哄才好。 那阿玉偏生不依不挠的大叫:“父亲只我一个女儿,若非为了怕你猜忌,何必将我许配给你。你若不满,为何不取消婚约。深宫内廷,你真当我喜欢吗?” 听了这话,锦觅泪眼朦胧的抬起头。 他将锦觅揽在怀中,柔声道:“莫怕。我爱的一直是你。”他冲侍卫不耐的摆了摆手。 阿玉被拖了下去,她哭着大骂:“如此陈国,如此陈王!皇天在上,请降天罚!” 彼时凄厉的哭声,他以为是狡辩,而今回想,方觉胆寒。 璇玑宫中,向来清冷,旭凤周身泛寒,不觉仰头看向兄长,扯住他衣袖,仓惶问道:“母后说,振国将军图谋皇位,想杀死我取而代之。若那刺客并非凡人,自然与他无关了。岂不是我偏听偏信,害了为国尽忠的老臣……” 不等润玉回话,他自顾自到:“我感念振国将军扶持之恩,将死罪改为流放,自认为全了君臣之情。”他闭上眼睛,哽咽道,“母后骗了我。我……我对不起忠良之士,在人间有此下场,实乃咎由自取。” 润玉垂眼道:“凡人宿命如此,幸有轮回可以弥补遗憾。” 旭凤侧头想了片刻,长叹道:“此时回想人间过往,实乃笑话一场。兄长一定觉得我愚蠢吧。” “人间数十年,天上不过寥寥数日,犹如幻梦。幻梦尚有弥补的机会,只盼你梦醒之后,莫要轻易忘了梦中过错。” 旭凤苦笑:“我原本还怨恨父帝母神对我刑罚过重。经此一事,我自当闭门反思。只是锦觅受我连累……” 只怕凡人在父帝母神心中,不过蝼蚁。踩死再多蝼蚁,又怎会受罚。就算事涉幽冥君,也不至于受此极刑,不过是母神借题发挥罢了。润玉一清二楚,低头看了眼神色放松的旭凤,到底咽下了话头,只是顺势回道:“她既要继承花神之位,些许小事自然是无碍的。”
第23章 第 23 章 旭凤重伤在身,经过润玉的劝慰,心绪稍缓,很快睡了过去。 润玉待他熟睡之后,用灵力替他疗伤,直到灵力所剩无几,这才从璇玑宫中出来。锦觅一直在宫外徘徊,见到他便欢喜的迎了过来。 “二殿下,许久不见了。”锦觅稍有些拘谨的笑笑,并不像之前一般热情。 “许久不见。”润玉微微颔首,顺势拉开了距离。 锦觅低头,脚尖点着地,有些迟疑的问道:“夜神殿下可还好?” “精神无碍。毕竟受了雷刑,需要修养一段时日。”润玉如实回答,“锦觅仙子既然忧心,何不前去探望?” 锦觅抿唇,顿了一下,才小声道:“我怕连累他。” 润玉诧异的看向言泽,言泽摇头示意不知,问道:“大殿下虽被禁足,并未禁止他人探望呀。” “说来也奇怪,自人间回来之后,我总是患得患失的。”锦觅手指动了动,碰到腰间垂下的丝带,便紧紧抓在手中,“我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我想见见大殿下,可是大殿下受罚,都是因为我。我此时若进去了,只怕天后生气,再……再处罚他。我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就好像生病了一样。” 润玉心中一酸,他何曾见过这般小心翼翼的锦觅。这个自花界来到天宫中的葡萄妖,向来活的肆意,若不是把人放在了心上,何至于变成这样。人间短短一段人生,于仙人漫长的寿命而言不值一提,显然旭凤和她都陷在其中,才会如此患得患失。 “你马上就要继承花神之位。待继位之后,与大殿下完婚,大殿下便是半个花界人了。天界的诸多规矩,是管不了花界的。” “真的?”锦觅仰头,眼睛闪闪发光。 看着这双眼睛,润玉不由微笑:“你在天宫闹出了这么多事,天后再是气怒,不过斥责两句罢了,并不能定你的罪。” “难道不是因为我讨人喜欢,总有人主持正义吗?”锦觅歪头笑道。 润玉莞尔,回首看了眼璇玑宫,温声道:“大殿下应该很想见你。” 锦觅笑容顿收,低头看向手中抓着的丝带,一圈圈缠上指尖:“父亲不让我见他。我是偷偷跑出来的。” 润玉略一沉思,水神不是捧高踩低之人,如此行为自然是有所顾忌:“水神想必是担忧你。” “说是怕我们再闹出什么事儿来。”锦觅苦笑。 润玉抚了抚衣袂,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哑然片刻,方道:“等你成了花神,便可上书天帝陛下完婚,在婚礼上请求携大殿下回花界一段时间。等你们离开了天界,就再也不要回来了。” “再也不要回来?”锦觅扭头四顾,颇有些惶恐,“为什么?” “大殿下留在天界,总会碍了些人的眼,难免风波不断。”起码天后的暗算,旭凤就毫无招架之力,润玉心中思忖,话未说尽,“向来暗箭难防,你们不妨暂避锋芒,静候风平浪静。” “二殿下,我信你。”锦觅抬头,缠在指尖的丝带一圈圈滑下,晃荡在衣角前。 润玉视线一划而过:“我会劝劝水神,尽快让你们完婚。” “谢谢你,一直帮我。”锦觅眼睛不停的飘向璇玑宫,显然心神已经完全飘过去了。 润玉本想告辞,鬼使神差的问道:“听说你的朋友为了救你……” “肉肉?你说的是肉肉?”锦觅一愣,耸拉着肩,悲声道,“神魂俱灭,再无回天之力。” “节哀。” “都怪她命不好,遇见我这样一个朋友,救了我两次,我却留不住她。”锦觅抹了把眼泪。 “锦觅仙子可曾找到凶手?”站在一边的言泽忽然插话。 “凶手?”锦觅拧眉,想了半晌,喃喃道,“凶手不是我吗?她是为了救我才死的。” 听了这话,润玉莫名生出股怒气,他轻吁口气,看了言泽一眼。 言泽机灵的凑上来:“灭灵箭不是人间可以出现的东西。此物不论神仙妖魔,只要见血即神魂俱灭。只怕是您或大殿下的仇家,追到人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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