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辣的酒液一下子就让身体热起来,肖姆·贝尔西涨红了脸,昏头昏脑的靠在沙发靠背上:“嗝~” 他打了个酒嗝,正在此时,维尔根特太太真的带着客人回来了。 阁楼上大爱丽丝的哭声已经从嚎啕变成饮泣,不明就里的维尔根特太太一下子就被引走心神。她向身后可敬的买主弯了下腰,扶着楼梯扶手匆忙朝上楼跑:“亲爱的,我来了,发生什么了?” 醉醺醺的贝尔西心虚的向上看了一眼,起身拦住费恩先生:“我们的大爱丽丝刚才不小心摔倒了,哈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嘛。她就像是个孩子,什么事儿都得大哭一场。” “噢……” 费恩很是了解这个油滑的掮客,他抬起头,假装什么都没察觉到,“那么,我也该告辞了。到时会有人专门过来接走维尔根特小姐,可别忘了。” 阁楼上的维尔根特太太当然也发现发生了什么,但是碍于那笔尚未结清款项的“生意”,她不得不忍住怒意朝外孙女大吼:“去送送客人,你这个懒骨头!” 根本来不及换衣服,小爱丽丝沉默着捡起斗篷裹好,开门送客:“请。” 肖姆·贝尔西“醉”的实在是太厉害了,酒气熏天脸色彤红,脚步虚浮令人厌恶。显然他已经没办法顺利控制自己痴肥的身体,费恩先生不得不搭把手半扶半拖着他,简直就像拖着头肥猪那样举步维艰。 “我的上帝,贝尔西到底喝了多少?” 小爱丽丝一反常态低着头:“波尔多的十年陈酿被他一个人一口气喝掉大半瓶,据说那酒的年岁比我母亲还要大。” “是吗?天啊,真是暴殄天物。”费恩先生吃力的撑着贝尔西走出维尔根特宅,赫然发现地面上已经积了一层雪:“这该死的鬼天气!” 没有什么比扶着醉鬼在雪地里行走更让人头疼的了,费恩简直想把贝尔西扔进水里好让他醒醒酒自己走。 “请让我贡献些微薄的力量吧,先生。” 女孩抬起头,紫色眼睛里满是虔诚温柔的纯洁之光。哪怕见过世间百态的管家也忍不住心动神迷,根本没办法拒绝。 ——有人愿意主动分担些贝尔西的重量实在是太好了! 他们扶着贝尔西老板摇摇晃晃沿着克洛斯特街向前走,来到漫水桥旁,三人不得不紧靠一侧行走以免造成交通阻塞。小爱丽丝在最外面,脚下就是潺潺流水。 一直走到顶点,只见纷纷扬扬越来越密的雪片大到几乎遮住人眼。 阵阵刺骨寒风吹得人头皮发麻,费恩管家忍不住松了点手里的力道好让自己不那么难受,这时一辆老爷车呼啦呼啦从对面驶上漫水桥,为了避让他不得不又往外侧挤了一步。 就是这一步,醉醺醺的贝尔西胖子不知怎的突然发起酒疯。他挥舞着手臂狠狠给了费恩先生一下,甩开惊叫着想要伸手救援的小爱丽丝,然后像个陀螺一样原地转了两圈——被他一拳一个打退的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歌舞剧院老板狼狈滑倒,失足掉下桥面。 前几天的温暖阳光晒化了河面冰层,如今地上的积雪刚刚埋过鞋面,不足以将其重新冻实。稀薄的冰层相对于肖姆·贝尔西的体重来说显然起不到任何支撑与保护作用。别说咖啡女士的管家和爱丽丝·维尔根特,即便其他旁观了这场“意外”的人,也只在水面溅出冰花后才做出反应。 短短几秒,尘埃落定。 “天啊!贝尔西老板落水了!” 一个人大喊,无数人从街道边边角角钻出来把漫水桥围了个水泄不通。很快桥两头就站满看热闹的人,管家先生呼唤着叫人找警察,小爱丽丝则跪在雪地上将手探出去,就像是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将歌舞剧院老板拉上来那样。 没救的,她知道,真正起效的是那杯毒药。 一通忙乱之后,警察拿冬天的河流没有半分办法,无计可施之下只能挠破头皮求助于其他部门。最后还是另派人去通知了消防队带着皮筏和长杆子赶过来,大家一直忙活到夜幕降临,这才勉强把已经冻硬了的胖老板从水底弄出来。 裹着围巾被人从歌舞剧院请来的贝尔西太太当场跌倒在地痛哭不已——歌舞剧团没了老板会很麻烦,难道要她独自一人应付税务官、警察局乃至大大小小上门揩油的混混们吗?
第9章 早在警察们束手无策的时候,法医就已经提着箱子躲在人群最后面待命。这会儿不过上前稍加检查一番,他便向围观和等待结论的人们宣布:“醉酒溺水,没有任何可疑之处,完全的意外。” 目击者的证词和桥面上留下的足迹也证明了这一点,不需要再把贝尔西老板剖开仔细研究了,他的遗孀看上去也不想额外多花这笔钱。没有资金支撑法医就没有加班的动力,他连维尔根特家那瓶被人反复提到的葡萄酒都没检查,盖上工具箱提起来就走。 每年冬天河道里都会拉上来几个硬邦邦的倒霉酒鬼,只不过这回是贝尔西老板,比那些流氓无赖在身份上高了那么一丝半点而已。满足猎奇心里的观众们纷纷散去,死了丈夫的贝尔西太太悲痛不已,她缠住涉事之人死活不肯松手:“我的老天爷呀,慈悲万能的上帝!死了人可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肖姆不是个贪杯的,必然有人在这里面捣鬼!一定是那个紫眼睛的小恶魔干的好事,要她抵命!赔钱!” 来处理这事儿的警察里,不少都是歌舞剧院的常客,老板娘的殷勤没见过几次,倒是小爱丽丝麻利的腿脚给他们留下了不少好印象。 ——这是个出身糟糕但很有本事的孩子,克洛斯特街上穷鬼崽子们的小头领。 “维尔根特只有十岁,太太,她是个未成年人,这种事儿……” 警察很有几分为难。 维尔根特家穷得只剩宅子,一家三口靠着大使馆的救济金苟延残喘,一分油水也榨不出来,哪儿来的钱赔偿。 再说了,就算赔偿,又能赔几个钱呢? 肖姆·贝尔西可是自己从桥上滚下去的,路边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无可抵赖。 贝尔西太太一手攀着管家先生的袖子,一手指着小爱丽丝的鼻子咒骂。听到警察这样说,她收回手“不经意”的拍拍腰间。警察的眼睛亮了,转身对小姑娘严厉道:“任何人都不能在犯下罪行后逍遥法外,跟我们走一趟,你得把事情经过说清楚。” 费恩先生见状就想甩开这个精瘦的女人回去旅店好好休息压压惊,不料精明的贝尔西太太不但不肯放过素日仇敌,就连这头新鲜肥羊也不愿意错失。她用枯瘦指头攥紧费恩身上的黑色长外套,就像牢牢黏在树枝上的干巴虫蛹:“这个人也有错吧,他也必须赔钱!” 贝尔西没有把和管家先生商量的“买卖”告诉老婆,他本来是打算私自攒下这笔钱,一个子儿也不想叫这黄脸婆知道。没想到自己却先一步下了地狱,如意算盘被砸了个稀烂。贝尔西太太也不知道自己死死拽住的男人究竟什么来头,几番拉扯,费恩先生看着几乎被毁掉的外套袖子不胜其烦,冷脸掏出护照亮给警察:“快点把这个疯婆子拉开,我要联系美国大使馆,否则就叫宪兵过来!” 美国是战争中的胜利者,与另一个战胜国平分并同时托管着战败国。在这片土地上,天然就有种高人一等的架子。警察看也不敢细看那本护照,更是万万不敢得罪这个硬茬,重新把矛头指向被扭住胳膊动弹不得的小爱丽丝:“这位绅士是无辜的,是这样对吧!” 她当然知道该怎么回答。 少女抬起头,坦然道:“贝尔西先生带着这位绅士去我家收购老房子来着,生意谈得不错,他提出想要来点葡萄酒暖暖身。我说家里没有酒,他不信,闯进储藏室抢走了外祖父生前留下的佳酿。也许是储存太久,他喝了大半瓶就有点醉,这位好心的绅士打算扶着他回到歌舞剧院休息,谁知道走在这里贝尔西先生自己踩到薄冰,然后就掉下去了。” 人口买卖并不是能够摆开来放在台面上说的事,无论买卖双方多么两厢情愿。虽然大家都知道还有这么一条路,但你要是公开宣扬出来,那就是挑战社会规则的底线,与整个行业为敌。 算这小家伙够聪明,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管家先生的脸色在她的陈述中慢慢恢复正常。 爱丽丝深吸一口气继续:“贝尔西老板是个泡在酒水里糟透了的烂酒鬼,这事儿克洛斯特街谁不知道。他要不爱喝酒,能有那么大的肚子吗?” “呸!放屁!你这个有妈生没爹养的小杂种!就是你在里面使坏!”贝尔西太太一跳三尺高,滔滔不绝的咒骂连警察都听不下去。 费恩先生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遮住嘴角,咳嗽一声后抬高声音:“就像这位诚实的维尔根特小姐说得那样,我是来收购老房子的。维尔根特家的位置很好,将来改造一番也方便用作他途。作为中间人,贝尔西先生能得到一笔不菲的润手费,他太高兴了,喝了不少。眼下看来,这笔生意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给雇主惹麻烦。” 说完他若有所指的斜了眼贝尔西太太。 一个手里有钱又做了寡妇的蠢女人,总比一家子穷鬼更能榨出油水。 在银钱和权势之间,警察先生的底线再一次灵活转变。他扶了扶帽沿,清清嗓子:“好吧,就像法医说的那样,这是场意外。贝尔西太太,警察面前可不是你能撒泼的地方。当然,为了让大家心服口服,我们会把爱丽丝·维尔根特带回警局进一步查证。” 围在外面看热闹的街坊们纷纷发出哄笑声,贝尔西太太红了脸,警察尴尬的抬头看天:“散了散了,有什么可看的。瞧在上帝份儿上,谁去把德纳尔老神父请来?咱们不能让贝尔西先生就这么冷冰冰的躺在地上。万一等会儿他和地面冻在一起,那可就更麻烦了。” 观众们笑着散开,自有好事的人推了崽子去跑这趟腿。 半个小时后德纳尔神父颤颤巍巍的赶过来,他上前看了眼肖姆·贝尔西,不停地又是在胸口划十字又是摇头:“上帝保佑,可怜的贝尔西先生。” 趁着他念祷告词的时候,小爱丽丝也双手合十跟着念。不得不说这孩子生得着实漂亮,风雪中睫毛低垂一脸安静,就像教堂穹顶上俯视人间的天使雕像,无论怎么看都不可能和这桩骇人听闻的命案有什么直接关系。 因为是法医已经定性的案子,警察们既不敢得罪美国的贵客,更不想节外生枝。天寒地冻的,还不如去俱乐部围着火炉喝一杯……额,少来点,少来点暖暖身子就好。 贝尔西太太眼看大势已去,连警察都不站在自己这边,当然要抓紧最后的机会挽回损失——她也不想来回折腾,直接点头允许警察喊人来把贝尔西先生连夜抬进老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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