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这才都恍然大悟,纷纷点头。 然后又以襄阳王郡主胆子最大,哼唧了一声,嘟囔道:“他们男人只觉得天下是大事,哪里知道咱们女孩的心思。”对她皇伯父暴殄天物,竟然不许小林太医研究美容面脂表示恨恨。 言尽于此,众位姑娘总算都得到了满意的答复。 年轻女孩们熟悉起来也快,这么热闹一阵子,很快就熟络的一起约着往后头花园子玩去了,还挑着面生的姑娘做着自我介绍。 走向园子的一路,大家就彼此通晓了名姓,嘻嘻哈哈起来。 绍王妃派了个看重的杨女官负责跟着,名义上是照看姑娘们,实则只细细观察黛玉。 在没有长辈的情况下,姑娘们自然放松些。那女官就趁此看林姑娘行止。 只见小林太医被众人包围成为焦点时,林姑娘也只是含笑帮着解围丝毫无嫉妒之意;而诸位姑娘彼此相识说话时,她也是礼数分毫不错。 今日到的姑娘们自然有身份高低,然而一路走来,不见林姑娘对出身高者谄媚,更不见其对出身低者轻视,俱是一般看待,只是投缘的就多说两句。 并且对荣国府两个庶出姑娘,林姑娘也没有丝毫介意轻视,姊妹之间举止和气,在杨女官眼里一看就知道,这不是装的而是平时就没有芥蒂。 杨女官还留意到,林姑娘时不时会回头寻找年纪最小的贾家姑娘,看她有没有被拉下。 就杨女官一路看下来,这林姑娘虽不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人物,但却是个心正眼清的姑娘,不是那等看人下菜碟的轻薄人。 杨女官跟着绍王妃久了,看周黎蘅也跟看自己孩子一样,也为他的婚事愁的掉头发。 如今见这位林姑娘举止合宜,尤其是样貌还这样出挑,再想想自家世子爷的容貌,当真是世上少有的一对璧人,女官欣慰得都激动起来——以至于下一秒就一脚踩空。 林姜回头的时候,就见一女官坐在地上。 众位姑娘:……这是怎么了?我们这些不熟悉路的外人还没摔个大马趴呢,咋绍王府自家的女官坐下了呢? 杨女官:完球,从此后我没脸见人了。 林姜再没想到,今日她居然还有机会现场给这群贵女们表演个医术。 说来,扭伤正骨这一块,还是她入了太医院后才真正掌握的技术。 毕竟银针针灸也好,把脉开方也好,都属于大方脉即内科的治疗措施。外伤缝合、正骨等外科手段,林姜从前所学不深,进了太医院这半年来倒是学了不少东西。 尤其是正骨——毕竟骨头错位了针灸,这不符合常理,还是得先复位骨头才行。 好在冬衣厚实,杨女官也没有摔个骨折错位啥的,只是扭了一下,林姜摸了摸确认骨头无事,就摘下自己的针囊取出银针,给女官针了两下——一下针走淤血,两下针走疼痛。 杨女官压力也山大:坐在就近的凉亭里,被一众贵女围着,被太医院从五品太医亲手治着,她觉得屁股底下都仿佛是钉子。 于是小林太医诊完后,她立刻起身:“真是折煞下官了。”然后才后知后觉:哎,居然真的立竿见影一点儿也不疼了,走路也不受丝毫影响。杨女官忙再次行官礼:“真是神乎其技!下官多谢小林太医。” 林姜笑道:“举手之劳,无妨的。” 而旁边的姑娘们已经睁着亮闪闪的眼睛,开始发出可爱的‘哇哦’声了。 “之前我跟着哥哥去骑马,下马时扭了一下子,歇了足足一个月呢。”襄阳王郡主羡慕道:“要是当时遇到小林太医就好了。” 她是金贵郡主,本朝又看重女儿的足部,视为要紧处不能示人。她伤了也没法请男太医给摸足正骨,只好让家里略通按摩的嬷嬷给按了按,剩下的只好养着。 好在她没有真的骨折,否则这般消极治理很可能就落下个跛足残疾。 林姜听她这么说忽然心中一动,似不经意道:“是啊,咱们姑娘家瞧病就是事儿多。我观医书中有许多小巧的方子,便是不通医道的人,也可对着去做,能省好多罪呢。”说着压低了声音:“你们月事的时候可都疼不疼呢。” 这样的话题一说,小姑娘们路都不走了,凑在一起小声嘀咕,说的俱是平时羞于告人的女儿家症候。 那有亲娘的还好跟母亲说,可怜有的姑娘也是母亲没了在继母膝下生活的,一提此事更是满腹委屈心酸。 黛玉跟林姜只需对视一眼,就知道彼此在想什么,黛玉就莞尔道:“姜姐姐书房里医书无数,我有时翻阅一二也觉收获颇多。于是姐姐就将许多女儿家用的着的方子摘录下来单给我看。趁着过年这阵子我就从头整理了一遍,发现竟也可成一册书了。” 襄阳王郡主立刻就拍手道:“好妹妹,你整的那册子借我抄一份可好?” 她一起头,众人都要。 黛玉只笑推:“我这整理出来也到底是外行纂的,还得等这内行人看过没有错漏才行,医书又不比别的,可别误了人去。” 其余姑娘就一齐道:“那小林太医看过无错后,可就说好了也得借给我们瞧瞧抄上一份。” 林姜摆手:“都有,都有,我家也有书铺生意,干脆拿去叫自家的婆子印上几十本,咱们人手一本岂不好?只要你们不嫌弃医书不是四书五经清贵正经书,把它撇出去就好。” 众人都道:“怎么会,一定珍藏起来。” 襄王郡主气大财粗,更是直接解了个身上的环佩下来:“我先就下了定了,这书必得有我一本的。两位妹妹再不能推了去。” 她这话一说,一片叮咚作响,姑娘们摘簪子的,撸镯子的都有——都是拿的出的。 毕竟她们这个年纪,家里放她们出来交际,并不是憨吃憨玩的。 她们随着襄王郡主做出这样的举动,固然是方才看了林姜行医现场感兴趣,确实想要本医书看,还有个更重要的缘故,那就是搞好关系。 有这样一位女太医,你代表家族跟她搞好关系,来日若有大病大事须求到她,就多一层人情和把握,岂不是有益于家族? 林姜也清楚,这些姑娘表露出来的重视,不单纯是为着她的医书,很多只是借此拉关系显亲近,但她也不介意。 她跟黛玉总要走出第一步。 将书从千金小姐们的闺阁里推行开来就是第一步,等她们切实觉得有用了,自然就会口耳相传,又有旁人来求书,慢慢的,知名度也就打开了。
第1卷 第52章 吴老夫人落后的时间里, 绍王妃拉着娘家嫂子说悄悄话:“嫂子觉得我与王爷看好的姑娘怎么样?” 魏夫人虽比绍王妃大不许多,但鬓边银丝参半,乍然一看与绍王妃倒像是两代人。 魏夫人看这位脾性与世人不同的小姑子, 从年轻时就是待孩子似的纵容, 此时也只是含笑:“王妃都这么问了, 我就看得出您满意的很。” 绍王妃眉眼明艳, 喜色显然:“瞧瞧那张小脸儿,放到外头,不说是我的儿媳,说是我的女儿也有人信不是?” 又说起儿子:“黎蘅那孩子虽是幼子, 打小被我当成眼珠子似的养大,却不曾被我娇惯坏——不是我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黎蘅他着实是个人品厚道心性纯孝的好孩子, 最难得是脾气又好的不像话,将来对妻子必然极好。正因如此, 我也得给他寻个好姑娘才能放心。” “但嫂子也知道我终身之憾——王爷处处都好, 待我也没说的,偏生这容貌上差一截……” 魏夫人都想捂嘴:“我的姑奶奶啊,您嫁了王爷都要三十年了,夫妻过得跟蜜似的, 怎么还惦记这一茬呢?况且王爷可是皇亲, 这容貌是不好说嘴的。”说绍王爷就是说当今皇室啊,您敢说我们不敢听啊! 王妃飒然而笑:“这有什么说不得的, 他自己都整日翻来覆去念叨呢。嫂子也见过,我去了的均儿相貌便随了父亲。” 如今说起年少而亡的长子, 王妃虽然黯然但已走了出来:“当日均儿日渐长成, 跟他像的脱了影儿似的, 王爷就捶胸顿足的懊恼。好在蘅儿随了我,这妻室我自然不愿意马虎。” 魏夫人无奈,人家父母都是拿定了主意容貌为先的,她这个当大舅母的哪有什么可说的。 何况想想也有道理哎:以绍王府的地位,择世子妃固然要名门世家之女,但要完全门当户对的也没有啊,着重挑品貌也是应当的。 绍王妃语气饱含期待:“我已经叫杨奇儿去跟着那些姑娘们了——容貌我已是极满意了,只要再看看是个心诚温厚的孩子就好。”反正他们绍王府又不需要什么八面玲珑社交式人物。 只要心好,只要能够对周黎蘅好,王妃就心安。 周黎蘅的秉性,绍王时时都要拿来敲打一二,正是爱重嫡子之下的恨铁不成钢:这样的好心肠岂不是任人欺负? 以绍王的脾气,只要想一想儿子被人欺负就要当场爆炸。 所以夫妻俩早达成共识,世子妃得是个好人啊,否则自己儿子可能叫人家囫囵着吃了。 绍王妃和魏夫人说着闲话到了斋房,早有几位僧道候在了那里。 且说本朝僧道并没有林姜印象里的道不同不相为谋。当日秦可卿丧仪上,据说就有五十众高僧、五十众高道,对坛按七作好事。 气氛还挺友好和谐。 可见本朝风俗,富贵人家都是僧道并重,一会儿给佛祖烧烧香,一会儿给道祖捐捐钱。重大场合就两边都请着,道佛同尊。 一家子里的太太奶奶们信的神灵不同很是常见,也不会因此而吵嚷起来。 比如贾府就是贾母跟着夫君荣国公更信道,寻替身出家也是入了道门。而王夫人等则是更信佛,按月往水月庵舍钱贡奉佛灯。 这大概也跟本朝太、祖爷的治国理念有关,不愿意道佛两家哪一门独大了去,赚去太多众生信仰。倒是这么混搭着两边都可用,但两边都不出头才叫他老人家更放心。 果然如他所愿,佛门道门都没有成为大周朝的专业信仰,甚至还逐渐沦为了达官显贵用来安心的工具,遇事还得搭伙儿一同上阵干活。 可以说如今京中的道观佛门,已经没有什么高僧高道的风骨了,全都是搂钱的好手,还互通有无,给道友(佛友)介绍豪门富户的生意。 而绍王妃显然对两门都不甚信任。 任由高僧、高道们讲佛法的讲佛法,念道经的念道经,她只是走过去给供在案上的泰山石虔诚上了香。 不为过去,而为将来。 逝者已矣,她不得不坚强起来,保护另一个孩子。只盼泰山奶奶保佑,让黎蘅一切顺遂。 如今她看中的儿媳妇也出现了,只盼儿子能够消除那无缘无故的病候,顺利说亲。 待还愿仪式完成后,绍王妃轻轻一摆手,就有下人送上两盘金银,僧道各一盘,然后将他们从角门引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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