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襄王郡主要开口,绍王妃就笑:“会的就做,不会的就评。” 襄王郡主安心闭嘴。 且说任何一个朝代,开国时必是以武立国,可随着四海安定,能够治国富民的文臣们地位就上来了。 皇家也不可避免越来越重视文化教育。 于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哪怕是古板到认定‘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也不会让女儿大字不识做睁眼瞎,总是会请女先生教导识字,读读女则之类的贤书。 于是在场的姑娘们有不会作诗的,倒没有不识字不会看诗的。 襄王郡主此时就笑道:“正是呢,我们这等不会做的,还是会点评好坏的——毕竟没吃过肥猪肉,也见过肥猪跑啊。” 将要作诗却被比喻成肥猪跑的姑娘们:…… 与绍王在京中的霸王名声不同,这位绍王妃在京中名声很好,名望十足,这些姑娘们正可以放心展才。 只看去年由林姜初入京城之事,扯出了京派与南派的夫人大战,而她只一人反水站到南派夫人那边,就能够压着京派夫人们,就可知她说话的分量。 姑娘们也很愿意在绍王妃跟前留个好名声。 这年头又不搞什么相亲,也没有什么自我展示。 贵族之家联姻除了亲戚间可以彼此了解外,多半就是靠口耳相传的名声,姑娘们名声好了,才能一家有女百家求。 于是这十多位姑娘,甭管水平如何还是去作诗的多,总要表现一二。走到评诗这边的唯有襄王郡主、迎春和林姜。 迎春当场就懵了:她原是想不出头躲着的,没想到现在评诗的人这么少,她到这边倒显眼了。 以她的脾气,想到一会儿要让她把这些贵女们的诗作分个高下点评,迎春就瑟瑟发抖,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她宁愿去作诗那边垫底! 迎春的手足无措和窘迫被黛玉看了出来,黛玉就温声问道:“二姐姐要不要也来下场试试?” 迎春如蒙大赦,刚想动步,又不由有些羞涩胆怯地看了一眼绍王妃。 绍王妃含笑:“技痒就下场,这有什么。”然后目光从黛玉身上掠过。 这是个能体谅别人难堪的孩子。 虽说她派来的杨女官还没来得及跟她细细汇报这位林姑娘的举止,但绍王妃只从这短暂的接触中,就觉得这孩子,聪慧过人心思澄澈。 她相信自己的眼光。 只盼着她的蘅儿能消了那种怪病才好。 襄王郡主见迎春跑路,不由撅了噘嘴,看向林姜:“小林太医,这可只剩咱们俩了。” 林姜笑道:“郡主,这不还有王妃和两位夫人吗?” 绍王妃这个脾性显然是从小被家里看重当男儿教养的,文化水平绝不差。而魏夫人和吴老夫人又都是出自,活了这么大岁数,便是不会作诗,于眼界上点评小姑娘们的诗词,也绝对够了。 她跟襄王郡主,才是在摸鱼的两个人呢。 好诗不需要穿凿文字,只看诗仙诗圣们的诗词,哪个不是脍炙人口流传千古,并不是用典越多,用字越佶屈聱牙才是好的。 有多年义务教育打底,她哪怕不会作诗,但也能看出好歹。 王妃做了韵官儿,亲手从匣子里拈了韵出来,然后指了座钟道:“作诗得有兴致,也不着急赶时间,就等钟表指到六上头再回来写诗吧,你们愿意在这屋里看看书也好,愿意在院子内外逛逛也好。” 虽王妃如此说,但姑娘们多半也是在屋里冥思苦想,守着笔墨,随时涂抹。 另有现去翻诗书韵律的,或是问着旁边好友一二记不清的典故。 倒是黛玉,走到院中,轻抚梧桐,又看冬景。 绍王妃看着她走动举止,越发满意——人有没有灵气,实是时刻看得出来的。 正好趁这个机会,将杨奇儿叫到身边来,主仆俩咬起了耳朵,说的也是黛玉。 杨女官刚才因为欢喜还摔了一跤,经此一事,倒是更看清了黛玉的处事,此时一一跟王妃细说,主仆两人都面露微笑。 坐的近的魏夫人能听着,也跟着颔首而笑:这周黎蘅的婚事,何止是绍王府的老大难,连魏家都跟着担忧的不得了。 此时魏夫人跟绍王妃心情是一样一样的:好姑娘都挑中了,只盼着周黎蘅千万别犯病! 而吴老夫人坐的远些,正在跟林姜聊家常和医理,老人家久病成医,就许多保养秘诀都上心,林姜也就顺道先给老夫人推荐了下她跟黛玉要编纂而成的医书。 吴老夫人笑眯眯:“那我可得定下几本。” 林姜与老夫人说了会儿话,目光一晃,就见黛玉的身影在屋外梧桐树下立着。看着这梧桐,她忽然就想起了潇湘馆。 不知这一回她还能不能见到美轮美奂的大观园。 说来从她进宫到现在也有小半年了,却是一面贾元春都没见过。据贾家人说,贾元春是在皇后娘娘宫中当差。 俱林姜看来,皇后娘娘正是这宫里最沉得住气的一位,当时太后和贵妃给林姜赏赐腊八粥,多少妃嫔跟着一起送被皇上斥责裹乱,而这地位最正最崇的皇后娘娘岿然不动,四平八稳。 而这位皇后娘娘除了没孩子,似乎身体也很好,除了固定去给她请平安脉外,凤霖宫极少传太医。 更不曾跟林姜打过一点交道。 以至于林姜对那位传说中的贤德妃贾元春虽然感兴趣,却从未见过一面——这也加深了王夫人对她的怨言不满。 贾家自然是拜托过林姜,想请她在宫里帮衬元春一把的,可林姜每回都实话实说,皇后宫里没去过,根本没见过贾女官。 王夫人心里根本不信这话,只觉得林姜是推诿之词。 有这样一位皇后,贾元春是怎么忽然连跳数级,从女官做了贤德妃的呢?林姜有点想不明白。 主要是皇上一看就不是那种会老房子着火为情所困的男人。 他估计只会为皇位一件事内心如火如荼。 就在林姜想着贤德妃、大观园这些事儿的时候,就见黛玉往院外走去。 此时距离绍王妃限韵已然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已然有姑娘打好了腹稿,于是也不在桌前冥思苦想了,也走到院中去边观景边润色腹内诗词。 院中逐渐热闹起来,不再只有黛玉一人。 而黛玉看起来似乎有些陷入沉思。 林姜了解她,这是她专注出神的表现,大概是现在正纠结着一句诗词,需要静下心来细细斟酌——故而黛玉离了逐渐热闹起来的庭院,信步往外走去。 虽说绍王妃打过包票,但林姜还是不放心,就想着起身跟出去。 “奇儿,你去瞧瞧林姑娘,不必扰了她的诗性,只在后头看着便罢了。”绍王妃倒是先她一步开口了。 林姜就见方才立在绍王妃身边的杨女官应了声是。 她再次感慨:绍王妃真是个细心人啊。 --- 周黎蘅从侧门回府的时候,心里还有点心虚,不知道会不会撞上父亲,今日可是父亲休沐的日子呢。 且说绍王爷的工作不仅仅是在京中做一霸,他还有一份很正当很尊贵的工作:那就是大周的宗人令,专门负责管理皇室内部事务,手握大周皇室的玉牒族谱。 各宗亲添了新丁,总要上他这里来报备才算真正有了身份。同时还要负责审判一下皇室宗亲违法乱纪的行为。 作为太上皇亲弟弟,皇上的叔父,他有足够的辈分和地位担任宗令,也有足够的魄力,把犯了事儿落在他手里的皇族捆起来打。 而且宗令不是虚职虚位,是有一处很高大上的宗人府衙门供绍王爷办公。 故而绍王爷也是会出门去打卡上班的。 只是他休沐时间比较多,基本上隔三日就要歇上一天。而畏惧亲爹的周黎蘅,把绍王的值班表背的滚瓜烂熟,凡是父亲休班,他就往宫里跑——横竖太上皇是许他在上书房读书的。 今日就是绍王休沐的日子,可周黎蘅还是冒着风险从宫里出来,回到了府里。 他是为了朋友回来的。 周黎蘅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因而对宫里的有些皇子的为人,很敬谢不敏。他便是进宫在上书房读书,说得上话来的也只有几个人。 其中就包括五皇子。 五皇子的生母亦是宫婢出身,至今还是个贵人,在宫里默默无闻到跟没有这个人似的。虽然都是宫婢,刘嫔生的到底是长子,所以得了个嫔位,而五皇子年纪不上不下,生母却只好止步贵人了。 五皇子是个静默谦和的脾气,兼之年纪相仿,周黎蘅跟他的关系就不错,算是皇子里最亲近的。 然而皇上这些个皇子,全都是物竞天择长大的,没人教也把丛林法则那一套学会了,天生就会跟兄弟们争夺,夺取父皇那微不足道的宠爱和看重。 像是一群饥饿的小兽争抢美味的鲜肉一样。 五皇子出身在皇子里也算中等偏下的,但他为人聪颖功课颇为不错,尤其是一笔字写的绝佳,皇上对这个儿子还算是比较有印象,逢年过节还会把他宣了去当代笔,写点福啊寿的,分赏皇亲国戚和功勋大臣。 就这样一点点的另眼相看,加上绍王世子与他关系不错,就造就了五皇子被兄弟们敌视孤立的状况。 事情还要从一本书说起。 除夕那日,皇上给超过十二岁的儿子们每人发了一部新书,名为《周氏文赋》。 该书的作者们来头极大,就是大周开国太、祖至太上皇这五位帝王——皇上赶在年前命史官将先祖们的诗文搜集了一遍,命宫中书局刊印出来,当做新年红包发给了儿子们。 这份新年礼还附带了作业:皇上命儿子们通读先祖诗文,并将祖辈们用过的典故都在书中批注出来,待二月中旬祭天大典后,皇上要亲自检查的。不但要检查书籍还要口头考试——防止皇子们找老师们做枪手代笔。 所以这个年,皇上过得挺好,皇子们却都过得不甚好,每日沉浸在对考试的紧张惶恐中。 皇上大撒手惯了,对儿子们的功课一般不理会,只是谁的老师来告状就打谁,这回忽然布置了功课,皇子们当然都牟足了劲儿要表现一二。 五皇子也不例外,这一个多月,他认认真真的翻阅了无数的书籍,认真抠每一个典故,把先祖的诗集们都要盘出浆来了。 他下了大心血和功夫,也渐渐自信起来,到了父皇考问那日,就算不是榜首,也绝不会拉胯。 然而就在皇上要查功课的前一天,他发现父皇赏给他,他也认真批注了一月有余的《周氏文赋》不见了。 当时五皇子整个人都仿佛冻住了一般绝望。 他不是没想过兄弟们可能会阻挠使坏,所以他连自己贴身太监都没告诉,只把自己屋里设了八九个上锁的柜子,每天要离开屋子出门时,都随机选一个柜子把书锁进去,钥匙自己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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