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天,他不过去给母妃请了个安,短短半个时辰的功夫,回来就发现他藏书的柜子被人撬开了,里头的《周氏文赋》已经不翼而飞。 他觉得身上的血都凉透了。 他简直不敢想象明天父皇会怎么斥责他:哪怕偷书的贼人必然有罪,但丢了书就是他自己无能。连一本书都保不住的人,父皇来日怎么会相信他能守住江山? 父皇得知此事,多半会问:那来日你把我大周的玉玺也丢了怎么办? 而今日上书房早课完毕,周黎蘅都未见五皇子,就特意来寝宫寻他,怕他是病了。 谁知一进门就看到眼睛通红坐在地上的五皇子。 周黎蘅在弄清事情原委后,就知道五皇子为何这样绝望了。 御赐的书不比外面市卖的书,买一本补上就行。宫里书局刊印的都是特制的绢和纸张。 皇上年前这批《周氏文赋》印了一百本,除了二十本是罕有的白玉纸,其余八十本用的都是普通的韧竹纸,大臣们都未得到白玉纸,六部尚书也只收到了竹纸版本。 故而此时五皇子想淘换一本皇子的白玉纸版本,都没处弄去。 周黎蘅对皇室的斗争又是觉得心寒又是无奈,忽然想起一事,就安慰五皇子:“我家里倒是有一本白玉纸的《周氏文赋》。” 那二十本白玉纸书,除了皇子有资格得到外,绍王爷当然也有资格荣获一本。 而且绍王爷还不用被皇上考试。他本人也不爱看先祖的诗,所以直接就扔到作为藏书之地的外书房去了。 五皇子简直是绝望中抓住了一根希望的稻草,在问清楚绍王收了御赐的书,连个署名也没写的时候,他心中终于又燃气一丝希望的光:只要有书,只要有书他就能通宵默写出所有的批注。 那些典故在这一月内已经被他背熟了,通宵写一遍就是。 周黎蘅顾不得对父亲的畏惧,立刻出宫回府,准备给五皇子拿书回来救急。 希望不要碰到父亲吧,他在心里祈祷,毕竟那连名字都没有的匾额都没挂的外书房,平时从来没人,父亲想来也不会过去。 为了不发出动静,周黎蘅连小厮都没带,孤身一人就往闲置外书房走去。 —— 两人照面的时候彼此都愣住了。 于周黎蘅是再没想到这外书房居然有人,于黛玉是没想到有姑娘跟自己一样也晃悠到外头来了——也不怪黛玉错认,今日姑娘们都换了男装,她又想诗想的入神,猛地与一个锦袍少年打上照面,也只当有别的姑娘也走出了庭院。 而接下来再看清对方面容的时候,两人又俱是一怔。 黛玉纳罕心道:今日来绍王府的姑娘,她虽还未一一说上话,有的人面容记不太清,但这样一个璀璨如明珠的出挑之人,她没有道理会不记得啊。倒是再一细瞧,发现眼前人有六七分绍王妃的模样,一看便是至亲,黛玉心下就解了疑惑,想来是王妃的娘家姑娘刚过来吧。 而周黎蘅也发怔:人人都说他是京城第一美少年,可俱他看,自己只不过随了母亲的好容颜,倒是眼前这位少年,虽看着纤弱些有女儿之态,但气质之出尘,为他见过的人物之首!自家什么时候多了这样一位少年?又能随意出现在外书房,难道是家里世交之子? 因两人都是聪慧之人,一怔之后,都非常迅速的把自己脑洞圆上了。 只是这圆的差大了! 倒是比黛玉慢半拍出门的杨女官惊呆了:她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 难道是自己今日幻想世子爷世子妃的将来太多,所以出现了幻觉?不然本该在宫里待着的世子爷怎么会忽然出现在她心目中的世子妃对面! 她脑子运转不能,只知道万不能出声惊动了人,就把自己往山石后面一塞。 而脑子运转良好(虽然方向错了)的黛玉和周黎蘅,则是各退了一步。 然后两人同时开口了。 周黎蘅自觉作为主人家,并不自恃世子身份,主动起手行礼问好:“这位世弟……” 黛玉则觉得作为客人,对绍王妃的亲眷自要客气些,便也开口:“这位姐姐……” 一声称呼过后,两人俱是傻在了当地。 周黎蘅震惊:这是位姑娘!! 黛玉更震惊:这是个男人!!!
第1卷 第53章 就在周黎蘅和黛玉陷入心灵风暴时, 杨女官陷入了头脑风暴:怎么办怎么办?怎么解围才好? 黛玉被男子的声音惊到诧异后,不由再退了一步,她这一动周黎蘅才惊醒过来, 看起来不好意思至极, 带着五分窘迫五分无助。 杨女官终于急中生智, 想了法子出来。 她在假山后由轻到重跺了几下脚, 故意做出脚步由远而来的情状,然后抬高了些声音:“林姑娘,您在这边吗?” 黛玉不由面上带了焦急之色。 偏她独身一人往外走,偏她自己遇到了外男!这要是让杨女官看了去, 这话怎么说的清楚。 或许对男人来说,这种庭院偶遇算是一种能增添光彩的花边新闻, 但对闺阁姑娘来说, 真是要了命了! 周黎蘅见她神色,一瞬间福灵心至, 先是迅速作揖到底, 轻声道:“我唐突了姑娘,来日必负荆请罪。” 然后一个转身,借着院中矮石景致纵身上了旁边的银杏树,锦袍翩然宛如一只彩凤, 将身影藏在细密的枝叶里。 黛玉微怔过后, 这才应了杨女官一声。 杨女官带着笑走出来,对黛玉道:“王妃见姑娘没穿外头大袍子, 就命我来寻姑娘,您没冻着吧?到底天儿还是冷了些。” 黛玉摇头, 平了平心境, 只道是起风了, 然后便同着杨女官往回走。 而杨女官在把黛玉送回院中后,立刻悄默声的再次转出来,来到银杏树下:“您下来吧。” 周黎蘅一声不吭,当自己是一根树枝。 杨女官无奈点名:“世子爷,您下来吧,下官已经看到了。” 周黎蘅这才跳下树来——他在宫里跟卫刃关系很好,也跟皇子们一起学些骑射之术,身手还算凑活,起码上下树没问题。 他一贯是个温和脾气,可这回望着杨女官眼中尽是严肃,还带了气恼:“前院中有旁府的姑娘小姐,怎么没有人告诉我!这般冲撞了如何是好!” 杨女官被他罕见的怒气吓了一跳,连忙请罪,却又无话可说。 绍王妃请客这件事,周黎蘅是知道,还亲自去给林姜送过帖子。可其中具体细节却没人告诉他一星半点——绍王夫妇还是心虚,怕这次名为还愿实为看儿媳的宴会,再闹得儿子大病一场。 所以半个字也没多说,绍王妃只告诉他这一日自己在后宅还愿宴请,又吓唬他‘你父亲可是休沐就在前院招待清客相公们’,让周黎蘅老老实实进宫去念书。 故而没人想到周黎蘅会突然回府,回府也罢了,还偏就冲着这经年不到的闲置外书房来了。 “这就是缘分吧。”杨女官脑海中闪过几个闪亮亮大字。 到底是母亲身边的女官,周黎蘅哪怕动气,没有再多说什么,只道:“劳烦杨女官悄悄帮我取一本书来。” 御赐的书都有专门的匣子单独装着,周黎蘅一描述杨女官也就知道,点头应下回去取书。 而周黎蘅则望着外书房的围墙,出了一回神。 不可避免地想起方才一面之缘的姑娘……林姑娘,是小林太医的同族姐妹,那位林姑娘吗? —— 林姜直觉方才从门外进来的黛玉有点异样,于是便与吴老夫人完了话题,去寻在案前铺纸要落笔的黛玉。 替黛玉放镇纸的时候,林姜碰到她的手,只觉如触冰一般。不由一惊。 黛玉的身体如今调理的没有什么不妥,冬日更是着意进补,已然没了往年一到冬天就手足冰凉的虚寒之症。而这会子手这样凉,加上方才进门时微有异样的神态,倒像是被什么吓到了似的。 黛玉看向林姜微微摇头,林姜就了然先不问,只在旁边看她写诗。 一时指针到了时辰,绍王妃身边另一位女官,将所有姑娘的诗稿都收了来。 绍王妃一一翻阅细读了一遍,又格外把黛玉的留下细看了会儿,魏夫人接过去后,自然也是着重看了黛玉的诗。 姑嫂两个对视一眼,俱是一笑,然后让着年纪最长的吴老夫人看:“还请老夫人这位长辈一锤定音,选个魁首出来。” 吴老夫人也戴上老花镜,将姑娘们的诗拿过来看,不过片刻后,就看了黛玉这边一眼,然后笑道:“我心里倒是选出了魁首,只可惜我说出来,又怕人觉得我是私情私意上偏心,还是叫王妃来定吧。” 林氏跟她们家亲厚,京中知道的人家原也多,吴老夫人心中取定黛玉的诗,倒不好直说了。 偏生黛玉旁边还站着吴家姑娘,此时娇憨可爱直接发问:“祖母,圣贤书上有句话说得好呢,举贤不避亲,您老人家若是看着孙女我做的最好,直说便是,旁的姐妹们必没有闲言的。” 给吴老夫人整的好大一个无语。 在座众人都是哄然一笑。有跟吴姑娘好的就来拉她:“你素日的学问心里还不知道?如何能夺魁,老夫人说的是林姑娘。” 姑娘们不是真的金殿策论严格各答各的,方才凡有人落笔,都有几个欢欢喜喜凑过去看现场热闹的。尤其是襄王郡主,自己又不写,就拎着她的拂尘,甩着她道袍的大袖子,各处去提前看诗。 黛玉的诗也有几个姑娘看了,当时就赞不绝口。 吴六姑娘闹了个乌龙,本来就红润润的苹果脸就更红了。但她性子直率,也没当回事,也跟着众人笑起来。 绍王妃又转头问站在她身旁,方才一并看诗的襄王郡主和林姜:“两位监场官儿以为如何?” 襄王郡主甩了甩拂尘:“很是,很是。” 林姜倒是跟吴老夫人一样要避嫌,就只是笑了笑。 王妃见此,就含笑盖章:“好歹自有公论,俱我们看来,还是林姑娘的诗新巧别致,堪为魁首。” 然后取了旁边早就备好的一方古砚作为彩头,要赠与黛玉。 黛玉自然要上前接过王妃之赐,而绍王妃也就势扶起她的手,就近再次端详了一二,然后才不动声色放开,说了句:“好孩子,果然好诗好句好心胸。” 之后王妃又选了几首诗点评了一二,俱是一眼挑出其中亮点,把在座姑娘们都说的心服口服。 过后王妃也没有把收上来的诸诗稿,再让姑娘们传阅点评,只是搁在了自己手旁。 迎春很是松了口气,觉得不用接受公开处刑,让别人议论自己硬着头皮编出来的诗——要是一一传开让这些闺秀们边看边评议,迎春都想钻地缝子了。 还有几个跟她想法一致的姑娘,也都是心里大石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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