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落在前座的女生身上。她正在埋头于书本,似乎对怪谈话题并不感兴趣的样子。 诸伏景光不由想起昨天傍晚值日的后续。 打扫完教室后雨依然没有停止,轻微的雷声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轻纱般的雨幕笼罩着校园。 他换好鞋子后,看到她正靠在鞋柜边,望着外面的雨景似乎在发呆,便走了过去。 “伞……没带吗?” 她像是被他的声音唤醒一般,停顿了半拍,侧过脸看向他:“嗯。” 他看着她冷淡疏离的面容,斟酌着语气:“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送你……我们住得比较近,也算是顺路。” 她望着他,睫毛轻轻眨动一下。 “……我等雨停就好,诸伏同学先走吧。” “称呼。” 她微微一怔。 “鹤田同学之前一直称呼我‘诸伏君’的。” “……” 她眼中幽微的神色变化印在他的视野里。 雨声淅淅沥沥地回荡在潮湿的空气中。黯淡的光线照在她的面容上,有种透明的虚幻感。她倚靠着墙壁,肩膀看起来格外纤薄。 他低下头,微微弯腰,把长柄伞靠在墙上,伞柄放在她的左手边,然后抬起脸,在她略带惊讶的目光中笑了笑。 “那我先走了。伞明天还给我就好。” 在走入雨幕前,身后传来她朦胧不清的声音—— “诸伏君……谢谢。” ………… 鹤田花歌做了一个梦。 光线昏暗的雨天,教室里只有她和诸伏景光两个人。 “手臂不要紧吧?如果感觉吃力的话,就请交给我来做吧。” 他的神色已经完全不见了前一刻的疑虑,而是充满了对她的关心。 清爽柔顺的黑色短发,既不染发也不留长。制服衬衫整洁,扣子扣到最上面,领带也系得很规矩。完全不追求潮流的打扮,在这个时代也算是珍贵物种了。 气质温和,举止文雅有礼貌,看起来比年级里其他同龄的青春期男生都更加稳重成熟。 五官清秀柔和,最吸引人的是他的眼睛。眼瞳像浸在水中的蓝色水晶一样澄澈,眼形圆润,眼尾却是上扬的弧度,有点像是猫咪。 他伸手接过她手中的板擦,利落地做完了值日工作。 然后画面一转,鞋柜边,他笑着和她说话,问她要不要一起回家。 他笑起来时,不虚伪,不耍帅,温和而真诚,就像一阵暖风拂面。任谁看见这样的笑容时,大概都会忍不住想和他一起笑吧。 她想要点头,想说自己愿意和他撑一把伞,和他一起回家。 但他却把伞留给了她,独自一人跑进了雨中。 少年脚步轻快,踏着水花,被雨打湿的制服衬衫透出流畅却并不瘦弱的背影线条。 梦醒后是早晨明亮的阳光。 她躺在床上回味着梦境,只觉得灵魂还是潮湿的,像是淋了一场轻柔的雨。 早上起晚了一点,到教室的时候,后排的少年已经坐在座位上了。 “早。”他率先打了个招呼。 “早。诸伏君昨天是把伞借给我了吗?真的非常感谢!”她双手合十,鞠了一躬,然后把伞递还给了他。 还没等他抓住她话语里的漏洞,一连串的追问就打断了他的思绪。 “淋雨容易感冒的,身体不要紧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少女双手趴在他桌上,凑到他眼前。 面对她关切又愧疚的眼神,他忍不住笑了两声:“我没事。夏天天气热,偶尔淋个雨不算什么的。” 她打量了他片刻,像是放心了一样,笑着点了点头,转回身去。 ………… 手里捧着一叠书排长队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一种锻炼身体吧。正在这么想着—— “哟,诸伏,来借书啊。”桌台后面的男生笑着抬手打了个招呼。 “白井?”他有些意外地叫出相熟的同班同学的名字。 “对啊,这周图书管理员轮到我了。让我看看全科A的优等生诸伏同学都借了什么书……呜哇,历史、法律……不愧是以后要去考警校的人啊。” 诸伏景光不太擅长接这种不知道是夸奖还是调侃的话,露出有些无奈的神色。 “咦?《二十四重人格》?” 也不怪白井感到惊讶。实在是这个标题夹在一众严肃的历史法律之类的学术书籍中格外显眼。 “这是什么?悬疑小说吗?” “是心理学家写的纪实性文学作品。” “诶,诸伏你什么时候对心理学感兴趣了?” “也就是最近的事。”他模糊地回答。 ………… 个体上存在两种或以上不同身份或人格状态。 一般与童年创伤密切相关。 患者常常伴有抑郁心境和遗忘症状。 心理治疗是目前最主要的治疗方法。 如果发现后不尽早治疗,可能会导致症状加重,比如出现更多人格,副人格完全取代主人格等。 心理治疗的方法包括催眠、宣泄、安抚等。 …… 写在草稿纸上的一些笔记,“童年创伤”这几个字不自觉稍稍加重了一点。 诸伏景光有些出神。 经年纠缠的噩梦让他比谁都更明白“童年创伤”这个词的意义。 当初长野夫妇惨杀案曾在新闻上引起过轰动,兄长外出逃过一劫,年仅7岁的他在橱柜里目睹了所有恐怖血腥的画面。因为过度刺激,他患上了失语症,也缺失了部分记忆。一切线索中断。这件案子最终成为了悬案,淹没在警署浩如烟海的卷宗里,逐渐失去了社会关注。 于是在同龄人纠结迷茫未来的发展方向时,他已经早早决定了升路。考警校不仅仅为了追随憧憬崇拜的兄长的脚步,也不是简简单单的热血和正义感在驱动。 也许是白天对鹤田花歌的探究触动了他的回忆,诸伏景光又一次做了那个梦。 夜色深沉,自梦境深处响起的脚步声和哼唱的儿歌逐渐逼近,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色在地板上蔓延。狭窄逼仄的橱柜上倒映着晃动的凶手人影。 从噩梦中惊醒时,床头柜上的闹钟显示时间是凌晨四点多。 他躺在床上再也无法入眠,脑海中各种想法混乱地交织在一起。 就这样熬到了黎明的晨光照亮房间。起床洗了个澡。镜子里的少年眼中带着些许疲色。 “我出门了。”他像往常一样,拎着书包站在玄关处道别。 养母像是想起来什么,提醒道:“记得带上伞哦,天气预报说今天下午可能会有雷雨。” 雷雨…… 他掩下心头的各种思绪,应声带上了雨伞。 ………… 少女一只手掌托着下巴,半边脸颊被挤得稍稍变了形。夏日的午后容易令人困倦,她打了个小小的呵欠。 诸伏景光透过窗玻璃上的剪影看到了这一幕,笑着问道:“昨天没睡好吗?” 少女闻声转过头来。他看到她脸颊浮现一层红晕,湿漉漉的眼睛眨了眨,似是被男孩子看到自己打呵欠有些不好意思。 “嗯,做噩梦了。” 同样做噩梦没睡好的人沉默了片刻。 天色在这片刻间变暗了些许。两人同时转过头望向窗外。天空中乌云正在聚集。 “要下雨了。” “嗯,看起来还是雷阵雨。” “……” 她叹了口气:“我有点不舒服要离开一会儿,要是班导来了麻烦诸伏君帮忙请个假……” 诸伏景光望着她蹙起的眉头,低声问道:“鹤田是害怕打雷吗?” 花歌看向他沉静温和的面容,这双注视着自己的眼瞳里只有关心,不含任何刺探或嘲弄之类的恶意。 “嗯。”她点头承认了。 倘若是别人问这话,她兴许会感到慌张和焦虑。但对象是诸伏景光……心中竟然连一丝不安的情绪都没有。 其实害怕打雷这件事被他发现也很正常。毕竟他的观察力比同龄人出色得多,并且心思细腻敏锐。 若是普通的大雨还好,只要有雷声响起,她就会陷入精神崩溃的状态。 诸伏景光并不知道她害怕打雷的真实原因。他认真列举了一大堆科学理论,耐心地安慰她说雷雨是空气对流让积雨云中产生了电荷,从而向地面放电。 他认认真真向她解释的样子……非常温柔。 “谢谢你,诸伏君。”她弯起腼腆的笑容,小声说道,“听你这么说,好像确实没那么可怕了。” 顿了顿,她目光躲开了他的注视,落在他的衣领下方,咬了咬嘴唇,脸颊上又泛起红晕:“那个……总之,这件事还请不要告诉别人……” 他怔了怔,望着少女羞涩的面容,心中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奇异感受。好像胸腔里的一些地方正在变得柔软。 “好,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他答应了。 诸伏景光是个一诺千金的人。说了什么,便会一丝不苟地尽全力做到。花歌很明白这一点。 正当她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他忽然抬手拦住了她。 “稍等一下,这个给你。”他拿起了什么金属质地的东西塞进她手里。 “这是……” 他笑了笑,手指竖在唇前,作悄悄话状:“音乐教室的备用钥匙。” 她微微睁大眼睛。 少年的表情依然温和真诚,看不出任何开玩笑的意思:“爬窗户的话手臂容易拉伤。” 【📢作者有话说】 写这章的时候,仿佛能听到女主的好感度蹭蹭地往上涨,距离彻底被攻略不剩多少了(笑)
第19章 被埋葬的过去 5 ◎告白◎ 雷雨交加的自习课。这情景似曾相识。 诸伏景光望着前座空荡荡的座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摊在桌上的课本失去了主人的宠爱,被冷落已久。 ——这是他的天赋,做一件事时注意力可以做到非常集中。但某种意义上,这既是优点也是缺点吧。过分专注的话,也容易注意不到周围的事物。 他正在思考关于鹤田花歌的事。 最近这段时间,这个名字已经占据了他的大半注意力,并且还有愈演愈烈之势。 回顾一下,最开始的线索早在上学期的期末考试结束后就出现了。那天他被班导喊去办公室帮忙整理复习资料,无意中在办公桌上看到一张关于鹤田花歌的笔记。 “啊,诸伏同学,那个先放我桌上吧,之后去家访的时候要用到。” 像是想到了什么,班导叹了口气,“鹤田那孩子很可怜的,出生没多久便父母双亡,由乡下的奶奶养大,听她的养母说,好像她小时候还被确诊过失忆……” 他对班导无意中说顺嘴的那句话印象深刻。但当时他并没有要去刻意挖掘同学隐私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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