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最近,因为发现了鹤田花歌的秘密,他才去了町内的图书馆专门查阅了六年前到十二年前这六年来山形县的所有社会新闻报纸。 而那次调查是有结果的—— 曾就职于东都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的入间博士一家三口惨死于入室抢劫,凶手放火毁尸灭迹。邻居家的小女孩疑似是案件目击证人。但因为女孩年纪小,受刺激过度,失去记忆,无法提供线索,案件进展中断。 虽然报纸并没有公布证人的姓名,但得出小女孩就是鹤田花歌这个结论并不需要多么艰难的推理。 诸伏景光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插手她的事,也不知道自己该用怎样的态度对待她,但他无法放着她不管——这个念头似乎与他一贯谨小慎微的作风不太相符。 也许是出于朋友这个身份的责任感,也许是因为内心深处某些朦胧的情愫,也许是在她身上看到了多年前那个患上失语症、无法与人正常交流的无助的自己。而那时候的他幸运地遇见了zero,渐渐走了出来…… 打断思绪的是忽然亮起的手机屏幕。 「来一下音乐教室。——鹤田」 他望着屏幕上的讯息。 简短、冷淡、没有任何客套的修饰词,也没有在句尾添加她惯常使用的颜文字。 微信:bairm369 ……是“另一个”她吧。 音乐教室位置比较偏僻,在专科大楼的一楼尽头。 不知道她会找他说些什么——诸伏景光一边思索着各种可能性,一边走在铺着磁砖的走廊内。 四周空无一人,寂静得只剩下暴雨砸在地面和玻璃窗上的声响,以及云层里酝酿的隐隐雷声。 他走到门前,停下脚步,轻轻拉开门扉。 教室里没有开灯,因此只有昏暗的日光笼罩着整片空间。教室正中间摆放着一架钢琴,各种其他乐器都陈列在橱窗中。透过窗户能看见模糊的校园中庭景色。 “鹤田?”他有些迟疑地开口。声音有些轻,因此淹没在雨声中听不真切。 无人回答。 “砰”的一声,身后的教室门被关上了。 他下意识转过身,对上少女清冽的眼瞳。 “果然诸伏君已经发现了吧。”她背靠在门上,眼睛注视着他,语调平直而冰冷。 “……” 不待他想好怎么回答,她又继续说道:“被发现也不奇怪,毕竟我露出的马脚太多了。” 这句话是略带自嘲的语气,但她的神色却是平静而漠然的。 “那是因为……”他斟酌着语气和用词,大脑急速运转,试图想出合适的理由来降低她的防备和敌意。 少女抬步走到他面前,一直到很近的地方也没有停下脚步。 他下意识顺着她后退了几步,直到后背靠上了墙壁。 她抬起手臂,右手按在他身侧,左手拽住了他的领带。 脖子上传来拉扯的力度,他低下头。 “不要再继续查下去了,也不要告诉任何人关于我的事,否则……”她仰起脸,一字一句地说道,顿了顿,“你可能会因此而死。” 明明是威胁的话语,明明是咄咄逼人的姿态,诸伏景光却看到了她眼瞳里深深的担忧和恐惧。 ——她这句话似乎隐含着深意,也许背后有着某种讳莫如深的原因。 正在此时,一道明晃晃的闪电划破天际,巨大的雷声在窗外炸响。前一刻还气势汹汹的少女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眼睛也闭了闭。 下一刻,在下一道雷声响起之前,她感觉到一双温暖的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停留在耳边的触感太过清晰。她无意识停顿了一下呼吸,睁开眼睛,撞入一片温柔的天空般澄澈的蔚蓝。 她看到暗淡的天光照在他的眉宇和发梢上,他的面容融在一片光影里。 耳朵似乎有些发烫,仿佛他掌心的温度传递了过来,而这股热度顺着皮肤一直蔓延到了胸腔里,让她再也无法维持强硬的姿态。 雷声停了下来。 但少年的手却没有松开。 因为暴雨还没有结束,下一波雷声不知何时会响起。 “抱歉,我没有冒犯的意思。”他顿了顿,“我知道鹤田的心情,恐惧也好,担忧也好,悲伤和孤独也好……还有不想牵连别人陷入危险的心情也好,我都明白的……但是一个人默默去承受这些很辛苦吧。” 或许是这个原因,才会导致她分裂成了两个人格,去分担那些无法排解的痛苦情绪。 他确实明白她的心情,甚至某种意义上能感同身受。 “……这些只是我擅自的推测,也许并不准确,但我没有恶意,只是……” 他望着她近在咫尺的颤动的眼睫,脸颊上渐渐浮起的红晕,以及满是动摇的眼眸,心跳得厉害。胸腔里回荡的声响,似乎比窗外的雨声更加强烈。 “我的意思是,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但至少像现在这样的时刻,我可以……”提供一点微不足道的安慰。 有些混乱的话语还未说完,身上传来的重量和温度就让剩下的思路彻底打结。 她把额头抵在了他的颈窝。 他看不到她的脸,只能看到她头顶的发旋,以及揪着他领带的轻轻颤抖的手指,指尖微微发白。隔着衣领能感觉到她浅浅的温热的呼吸。 心脏一瞬间柔软得不可思议。 迟疑了片刻,他把手小心地放在她的后脑,轻轻顺着头发到背上。一下一下,像是在安抚幼童般温柔耐心。 空寂的,只有两个人在的音乐教室,无人说话。 直到雨声渐渐变小,雷声也远去了。 她像是收拾好了心情,松开了手,抬起头,退开一步。 “鹤田……” “为了区别一下,你可以叫我——冬月。” “冬月。”叫出这个名字的同时,他心里有种莫名的感觉,这个名字似乎与她的气质更加相合。 少女像是微微一怔。 “怎么了?” 她垂下眼睫:“……没事,只是很久没有人叫过这个名字了。” 见他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她转移话题道:“我有一些重要的话要对诸伏君说。” 他的神色变得慎重。 “我和花歌……我们的记忆和感情是互通的。她……相信你,所以我也相信你。” “也许有一天我们会融合,但现在还做不到。因为——”她抬起手,放在胸口的位置,“那家伙,花歌,现在正在这里哭泣……” 她顿了顿,眼睛望着他,“我没有办法与她对话,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关照一下她。” ——这是再明确不过的来自她本人的求助,只是主人格说不出口罢了。 他点了点头:“我会努力让她不再哭泣的。” 此前那些踌躇不定,那些谨慎犹豫,都沉淀成了某种觉悟。 乌云散去,阳光穿透云层的缝隙洒落下来,透过窗户照亮了少年的脸,柔和的光线晕染着他的面容。 她凝视着他,胸腔里似有一股酸涩却温暖的气流缓缓涌动。 【📢作者有话说】 壁咚成就达成(不是) 读作“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但至少像现在这样的时刻,我可以提供一点微不足道的安慰。” 写作——“我喜欢你,所以我想安慰你。” 读作“她相信你,所以我也相信你”“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关照一下她。” 写作——“她喜欢你,所以我也喜欢你。”“如果可以的话,请多喜欢我一点。” (笑) 这波算是隐晦的互相告白了。 少年少女青涩朦胧的情怀,虽然告白很隐晦,但都是敏感细腻的人,彼此其实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心情。 说句题外话,Hiro的情报搜集能力和推理能力应该是很强的,不然后面也不会被选中去做卧底了。 性格上的话,个人觉得他是个看似柔软,内心却有些固执的人。这样的人一旦下定决心去做什么事,旁人很难去改变。既是优点也是缺点吧(叹气)
第20章 被埋葬的过去 6 ◎愈合◎ 童年创伤这个词,说出来轻飘飘的,但若是不曾亲身经历过,旁人是无法感同身受的。 崩溃的情绪扰乱了呼吸节奏,剧烈的心跳声在耳边反复,头痛欲裂。 但是她哭不出来。也不能哭。 因为花歌应该是个开朗爱笑的女孩子才对。 所以要笑,要开开心心地生活,要像个普通孩子一样平安幸福地活下去。 要孝顺奶奶,要做到花歌想做的一切,要对愿意收养她、供她上学、送她去学钢琴的养父母充满感恩。 ……但是扮演另一个人活下去,负担太重了。 只能催眠自己,让自己刻意遗忘过去,遗忘那些属于入间冬月的惨烈记忆和心中沉重的愧疚。 第一次意识到分裂是国中的时候。 外面下着倾盆大雨,房间里的盥洗室内,镜子里的少女忽然变得陌生起来。 黑色的凌乱发丝下,是一双冷冽而阴郁的眼睛,盛满了悲伤和恨意。那些平日里被刻意遗忘的东西在体内重新复苏。 她知道这是不正常、不健康的状态。但是她不能告诉别人,只能一个人去承担,任由自己在这种分裂的状态中越陷越深。 因为她是侥幸活下来的漏网之鱼,弱小的她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倘若告诉了他人,或者去看了心理医生,导致情报泄露,被组织发现,会牵累更多的人死去。 所以没关系。噩梦可以醒来。雷雨也会过去。第二天她依然可以正常地露出让奶奶、养父母和弟弟放心的明媚笑容。 她把上衣撩了起来,镜子里倒映出手术留下的伤疤。那是过去的印记,是她生于黑夜的证明。 经年的恐惧涌上心头,记忆深处的各种声响像尖锐的噪音在耳边重播。 有那么一刻,她想把这道疤痕去除,哪怕要剜去那一整块皮肉,血流满地,痛到眼泪模糊,也好过时时刻刻生活在恐惧的阴影中。 但是,她最后只是轻轻触摸了一下,便放下了衣服。 这就是她的命运。逃避是没有用的。 哪怕拼命努力代替花歌活下去,让花歌变成她生命的一部分,她内心深处依然是冬月。 “初次见面,我是诸伏景光,请多指教。” ——后座的男生说出了可以列入教科书级别的标准自我介绍,敬语准确得挑不出任何毛病。 平淡无奇的相遇。 但每当与他对视的时候,她就会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玄妙的亲切感。就好像早已与他相识。 在后来长久的朝夕相处中,她才渐渐明白,这种亲近感产生的缘由。 那是一种相似。 相似的身世经历。相似的处事风格。相似的谨小慎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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