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之锚准备完毕!” “还能发射几次?” “只有三次了,伯阳大人。” “看准时机,不可随意使用。” 在凡人血肉铸成的最后防线之中,无数术士奔走期间,岩王帝君率领仙众亲自奔赴了那片污染更为严重的海域,归终大人为他们留下了这名为风暴之锚的神造兵装,只是威力强悍即使是仙人也极难控制得当,若是交由凡人使用,自然是要慎之又慎。 只是风暴之锚的威力是在太过可怖,不知不觉之间,就已经只剩下了最后三次使用的机会。名为伯阳的术士作为这里面术法最为精妙者自然担任起了控制风暴之锚的职责,在与千岩军的将领商量之后,由他来看准时间负责发射。 只是魔兽凶悍残忍不知死之恐惧,数量恐怖几近源源不绝,仅仅是那存在本身便是极为恐怖的污染之源,为了振奋士气,不知不觉已经用完了大部分的机会,只剩下了最后三次尚未使用。 伯阳的手隐隐发颤,他不动声色的擦掉了满手冷汗,缓缓吐出一口压抑的浊气。 压在心口的那块巨石并未散去,他很清楚,说是最后三次,能够发射的其实就是两次——只要风暴之锚仍然存在与他们的身后,那么千岩军就仍有坚持的底气,若是第三次发射出去兽群不减反多,那么对于战士们的士气就将会产生极大的影响。 而且这最后三次要如何选择时机,很可能也是扭转战局的最关键处。 “伯阳。” 千岩军的统领走上前来,他的脸已经被血污浸透看不清原本的面容,唯独一双眼仍是凌厉明亮,他在术士的面前站定脚步,沉声道:“我有事情要和你商量。” * “……也就是说,夜叉元帅会亲自将引走魔兽潮的主力,借此反推战线,为上面的兄弟争取一点喘息的时间,若是一切顺利,说不定能直接借此机会一鼓作气,全部压制成功。” “对,”统领低声道,“战争持续日久,但我们也并非一点收获也没有,兽潮绝非是和我等千岩军一样一心同体彼此信赖的战友,他们之中有负责言语蛊惑他人者煽动气氛,虽然不知为何,但是至少现在他们的目的一致——突破战线,降临常世。” “不可能。”伯阳沉声道,“我们就是最后的防线,背后就是璃月,唯独这里半分也不能让。” 统领看着他沉默许久,忽然叫来了自己的弟弟。 “我与你们一起下去。” 伯阳也没打算听其他人怎么说,自顾自地开始收拾起了自己的东西,“风暴之锚还能用三次,让我弟弟来的话,他还能用不擅长使用之类的方法推迟一下使用的时间,只要这两架风暴之锚不毁,那么千岩军就还有最后的希望,我临近兽潮比一般术师都更了解魔兽的弱点,我下去,能让其他兄弟多撑一会。” “好。”统领并未多说什么废话,他坦坦荡荡的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酒盏为伯阳倒了杯带着血腥与尘沙的混酒,朗声笑道:“这里还有些琐事需要交代,还请伯阳兄先走一步,我随后便到。” 随后便到,却不一定仍有机会相见了。 并肩作战到了现在,他却连对方的容貌和姓名都不知道。 伯阳笑了笑,将带着血腥气的混酒一饮而尽。 “走了!” * 生前事皆可商议,对于璃月人来说,一年一次的请仙典仪就是这一年里最重要的日子了,璃月一整年的方向岩王帝君他老人家都会安排的明明白白。可是死后又会如何,即使是岩王爷大概也给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是就这么烟消云散,亦或是坠入地狱,还是和那些魔物污染过的地方一样沦为一样的灾兽? 在洞窟的罅隙间休息的伯阳苦笑一声,努力控制着不再多想。 如果是后者的话,那也太凄惨了吧。 “下去之后会死”这件事已经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追随夜叉的脚步与他同行的千岩军大多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答案,只是清楚要死和直接接受,这两者里面还是有些区别的。 伯阳听见身边的年轻战士压着啜泣,却又小心的控制着声音。 有年长者听到了他的小心翼翼,却也没说什么,只是伸手用力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年轻人哽了一声,低声道:“我不是害怕……我,我就是……” “害怕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老兵嘿嘿笑道,“能在战场上活到现在的,哪个不是因为害怕死了拼命努力才能活下来的。” “我真不是!”年轻人还在嘴硬:“我、我就是想我娘做的馄饨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直到附近的气氛也跟着沉坠下去,只留下年轻人带着哽咽的沙哑声音:“她身子不好还总是逞强,做的馄饨有的时候要么多放盐要么不放盐,非要说的话其实也没多好吃……” 他的声音渐渐带了几分哽咽,断断续续的说着:“我走的时候她非要起来给我做,我想让她去歇会就先跑了……早知道就该吃完就走的……” 将手搭在他肩上的老兵用力拍了拍,低声问道:“小子,你多大了。” 年轻人擦擦眼眶,哽着嗓子答:“十七。” “听着,小子,”伯阳推了推他的肩膀,低声道,“现在顺着这条路往回走,和你们之前的领军说一声我们这里的情况,然后就别回来了。” 无人开口阻止,也没有人提出反驳或是之一的声音,在这片温和的沉默中,年轻人始终没有动。 “我真不怕死,也不担心我娘。” 他低声道。 “我十七,家里姓严,在家行七,上面还有哥哥姐姐,都是勤快又能干的,不用担心没人照顾我娘。” 说到底,他也始终都是家里最不听话的那一个。 不听话,不念书,不好好找件事情做,父母和兄姐每年都是借着请仙典仪的机会绞尽脑汁地给自己琢磨一个好营生,可他始终不愿意就这么乖乖听话,给了什么事情最后都能搞得一团乱糟糟。 家里老幺的脾气太拗,他爹实在是没了办法,找人托了关系把他塞进了千岩军,想着借这里的气氛磨磨家里老幺的刺头脾气,结果才过了一年,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爹说不定会生气吧。 严七想着。 那老头一贯喜欢把错拦在自己身上,儿子死了不一定是个什么反应……可非要说的话,哪怕到了现在他也没觉得多后悔或是生气。 倒不如说,顺着爹的心思加入千岩军应当是他这辈子做的最不后悔的一件事了。 死不寒碜,因为这样的理由死在战场上也没有多少遗憾,他念书的老哥和他说了不少文绉绉的道理,严七看着无光的洞窟,忽然想起来老哥曾经挂在嘴边的一句诗来。 “此心安处是吾乡”。 “伯阳大人……”严七转头看着这里面学问最高的大人物,眼巴巴的问道:“我们死后不归岩王爷管了,那我们能去哪儿呀?” 伯阳愣了愣,拍了拍他的肩膀。 “谁知道呢,我又没死过。”他含糊应着,笑道:“不过说不定死后也没有那么糟,你有什么死后也想做完的事情吗?” 严七想了想,老老实实地答道:“我想吃我娘做的馄饨。”
第143章 生死边界处 死后究竟如何,估计没人说得清楚。 伯阳也算得上见多识广,偶尔也见过不愿离去的孤魂野鬼,大多是以地脉淤积的后遗症来解释,璃月的往生堂倒是负责人的生死一事,只是往生堂虽然仪式繁多,大多也都是用来净化生前业障,无人能讲述死后之事; 稻妻倒是有一种名为血斛的极为珍贵的妖艳红花,只会生于战场上,花朵以鲜血浇灌,战场越是血腥惨烈,血斛便开得愈发盛大秾艳,稻妻人相信战场的亡者将以花为引归于永恒的元素循环,但是有关生死的故事便也就到此为止了。 ——以及,人在临死之前,是真的会想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伯阳意识涣散的最后一刻,想得不是家中如何,而是这样说不定就能知道要如何回答那个小兄弟的疑惑了。 至少璃月的土地上不曾盛开以鲜血浇灌的赤蕊妖花,璃月的千岩军信奉的是千岩牢固,重嶂不移,于是死后的世界应当能感觉到的也更应该是土地与磐岩。 似乎是应从了他最后的想象,术士原本已经散开的意识重新收拢,他下意识抬头,眼中所见是呈现金玉之色的天幕,生与死的边界之处不属于白日也不曾进入夜晚,恰如两者间隙的黄昏,日已落下,月未升起。 ……临死之前能感觉到这样的景色,如此一来,也称得上是无憾吧? 伯阳平静地想着,并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 ………… 片刻后,他重新睁开了眼睛,满脸严肃看着身边毫无变化的景色。 ……这不对劲。 伯阳从地上坐了起来,第一时间摸了摸自己的颈侧,触手冰冷再无脉搏,他呆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的确确是死了没错。 他又俯身检查了一圈,身体能接触到的地面呈现出一种亦幻亦真的奇异触感,家族专研空间术法,他更是其中的最聪慧的几个,知晓这里的大地应该是真实的,可描述起来又更像是异空间的立足之地,生者进不来,大概也就是只有自己这种已经死了却还没有进入地脉轮回的灵魂可以在这里驻足吧。 伯阳左右看了看,周遭荒芜死寂,只生着一种非金非玉无花无叶的奇异树木,大部分地方仍是空空荡荡,毫无生气——想到这个形容的时候他忍不住拍了拍脑袋。 死人呆的地方哪里来的生气,有了反而才不对劲呢。 他顺着这奇异木林走了进去,不知走了多久,这种姿态奇异的林木渐渐密集起来,他抬眼看见鎏金的繁茂树冠,一株巨大的却砂树立于中央,树冠拢出一片清净阴影,周围仙家琥珀错落环绕,掩着一条青石小路。 伯阳正想再走一步,一只高大鸢鸟倏然落下拦在他的不远处,鸾鸟矶岩做体,碧翠为羽,一双石珀雕琢的眼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对方并无敌意,态度却也绝对算不上欢迎。 伯阳神色一肃,立刻后退三步,先是对着对面认认真真拜了拜,又对着鸾鸟行了一礼,见对方并没有任何反应,这才谨慎地再度退后几步,寻了个机会快步转身离去。 想来自己刚刚误入的应当是此处主人的住处了吧。 术士松了口气,那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让他这身死掉的骨头都有些僵硬。 好在已经死了,若是活人的话估计早就是满身冷汗了,他现在可没有衣服换,脏了怪麻烦的。 自个儿在心里开了个玩笑,伯阳转换了一心态,这才重新打量起这里的景色。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251 首页 上一页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