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可能是,唉,南区今年实在不太平。” 事实证明顾爸顾妈是对的—— 某个普通而寻常的上学日,顾林溪正在教室里看名家画册。新学期她换到靠走廊,靠窗的位子。 窗外的红霞浮在玻璃上,云杉在风里摇晃。 “咚咚。”有人在敲窗户。 于是她摘下耳机。见到来者,女孩露出惊诧之色。“蔡蔡小雨?”顾林溪去看手腕的表,“不是还没放学吗?” 蔡一零手里提着书包,“提前放学了,你们班导应该马上要来教室通知了。”(一)班的学生听到要提前放学,个个激动的凑上来问蔡一零是不是真的? 蔡一零:“……?”你们不是好学生吗? 窗口趴了一群人,都眼巴巴的瞅着俩人。丁小雨言简意赅:“台大医院又挖出尸体了。” “哇靠!又来!?” “半年时间都没到已经是第二起了!再这样下去我真的想搬家了!” (一班)顿时炸开锅。在叽叽喳喳声中,班导急匆匆地走进教室。“同学们,我要和大家宣布一件事。” = 正如丁小雨和蔡一零所说。 南区台大医院又出事了。南区各高校为了学生安全考虑,元宵节不久又再次放假。 这次假期是七天。 天边瑰丽的晚霞渐渐褪色,风轻轻的吹开轻薄的云层,银色的星星像提灯的萤火虫散在黑夜里。 顾林溪写完各科老师布置的习题,已是晚上十点。或许是最近发生的事太多,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不管是台大的凶手,还是陈岸妈妈的事。 顾林溪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她望向书桌上的木质长方体盒子。里面装着一把崭新的白色琴弓。是顾林溪拜托顾爸,然后顾爸又专门找名家定做的。 顾林溪给每个人都准备了礼物。 蔡蔡是她亲手做的陶瓷杯。小雨是耳机,安星存是滑板,岚岚是一本佛经.... 每个人在开学前或者开学后都拿到了礼物。 唯独陈岸。 之前,安星存有在群里提过要不要开学前聚聚?在消息发出的晚上,陈岸才在群里回复—— 【抱歉,最近没有时间。】 【队长最近好忙哦。】 顾林溪打着圆场:【星星,是不是想我们啦?想我们的话可以我们几个人约嘛。说,是不是只想约队长?终究是替身(流泪)罢了罢了。】 小忙内最厉害:【???????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 我不要吃菠菜:【....溪溪,你寒假是不是又乱看爱情片了?】 【^ ^《后宫甄嬛传》你,值得拥有】 对此,这件事总算打诨过去。 窗外传来几声鸟叫,顾林溪急急地推开窗。她想,既然睡不着那就看看夜景。 二月龙抬头,夜晚的风依旧卷着冷意。月光如仙子上好的绸缎,在地上留下大片浮动的银色。 晚风亲吻花苞,粉色蔷薇在夜里摇曳。 顾林溪注视着楼下的蔷薇想—— 好快,又是一年春天。 倏地,一个人站在转角的便利店。借着高处的优势,顾林溪看清那人的轮廓。 他拉开便利店的玻璃门,顾林溪穿上外套,抄起桌上的盒子和钥匙跑下楼。 顾妈坐在客厅看书还没有睡,“去哪?” “便利店!我看见陈岸了。” “我马上就回来!” 她跑出门,顾妈和顾爸对视一眼,顾爸放下手里的茶起身跟出去。 然而他只走到大门口,在确定从便利店出来的人确实是陈岸后,顾爸这才放下心。 “是陈岸吗?”顾爸轻轻的带上门嗯了声。 “那就没事了。陈岸那孩子看起来挺靠谱的.....”顿了顿,顾妈继续道,“溪溪有分寸,不会走远的。” “哦。” 为什么有种被挖白菜的流泪感呢。T T 可恶可恶。 —————— 最终琴弓还是没有送出去。 因为时机不对。 顾林溪很久没有见过陈岸。 陈岸却一见面就给了她一个“惊喜”。脸上脖子上,凡事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挂了彩。他瘦了很多,薄薄的毛衣都有些宽松。 就像破口的窗纸,风一大就吹烂了。 简单的碘伏消毒后,顾林溪将棉签揣自己口袋里。“别动哦,马上就好了。”然后她撕开创可贴的包装,小心翼翼的贴在伤口上。 搞定。^ ^。 顾林溪将台阶上的瓶瓶罐罐收拾好,她听见一句很轻的,“谢谢。”像呢喃,像风一样。 “不客气。” 少年少女坐在老街的台阶上,一盏路灯孤独的立在马路上。老街即将拆迁,它是这附近唯一的光。几年前,顾林溪骑车来老街买冰粉,这里亮堂极了。 黄色的灯火很暗,像一团熄灭的火,又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一个老人背着篓筐在捡瓶子。 顾林溪侧头开口,“陈岸,你这么大年纪还学人打架哦?” 今年十八的陈岸:“…..” 身边的人沉默着没有回答,顾林溪仰头去看天上的星星。她没有继续追问,她也是想开个玩笑,开个头。让气氛别那么尴尬,那么沉重。 夜晚的风凉飕飕的。 峦树静静地飘下叶子。 顾林溪想,今天的星星还挺亮的。 “溪溪。”身边的少年忽然开口。 于是女孩侧目。 “你说人死了会去哪儿。” 顾林溪经历过亲人的离世,外婆死的时候她还很小,对于外婆的印象只有一片温柔的朦胧感。她只记得那天,妈妈跪在棺木前沉默的像具雕塑。 穿堂风掀起灵堂的白布。明明是很大的风,吹到棺木就变小了。五岁的顾林溪懵懂的站在灵堂外,然后听着里面响起撕心裂肺的哭声。 外婆死后的第三年,他们搬离了台北乡下。在此后的日子里,顾林溪很少见妈妈哭。 她以为妈妈心里的痛过去了。 偶然一天半夜,顾林溪饿醒下楼煮泡面。在楼梯上,她听了抽泣声—— 桌上摆着铺开的相册,而她的妈妈像个小孩子蜷缩在沙发角落。顾林溪知道,她的妈妈在想自己的妈妈。 自那天起,顾林溪忽然明白。亲人的离世其实不是一场暴风雨,而是一生的潮湿。① 老街很安静,她听见风徐徐的声音。 “我的姥姥在我五岁那年去世了,她走的时候告诉我的妈妈说,‘不要难过。‘” “她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守护着我们,在我们走夜路的时候,也有光照个道。” 陈岸仰头,天上的星星映在他的眼底。“你相信吗?” “我一直觉得她还在。” 顾林溪曾在网上看过一篇关于“如何释怀亲人的离世”的帖子,其中有个留言她记到现在。 “她只是跳出了时间,变成宇宙里最原始的组成部分。分子,原子。慢慢的重新构建成我们身边的其他事物。以后为替遮风挡雨的大树是她们,抵挡寒冷的毛衣也是她们。” “她是我们亲人的身份消失了,但是其实她无处不在。她离开了,却散落四周。” 顾妈生日那晚,顾林溪写下这段话放进礼物盒里。妈妈抱着自己和爸爸哭了很久。 外婆走的时候,顾林溪还小。连生离死别都不知道是什么。但感知还在,外婆留给她的那片温馨和朦胧是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 妈妈也是是外婆的女儿。 如果,如果她的妈妈离开了..... 顾林溪光代入一下便难过的要死。 “陈岸。” 少年眼睛一颤抬头,他看见女孩闪着泪光的眼睛。他听见她说—— “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 顾林溪轻轻地说,“你会忘记她吗?” “不。”陈岸像被星火烫了下。 他滚动着喉咙,眼睛垂下。夜色朦胧,顾林溪看不清陈岸的神情。 她听见他说—— “永远都不会。” ….. ...... 颜绾最终还是死了。 她死在了蓝桉开花前。 二月的冬天。 沉默的浪花拍打着礁石。 陈岸缄默地站在海边,风卷起他的裤脚。 海上,一声沉重的船笛响起——— 陈岸打开颜绾的骨灰盒,他将它撒进海里。 “妈妈,回家了。” 陈岸懂书本上的道理,懂不能见光的肮脏。 可他不懂....他不明白,一个那么大的人怎么会烧得只剩下一个小小的盒子。 “.....不会再痛了。” 再也不会痛了。 颜绾走得时候,陈岸正在买糕点回来的路上。他回来医院,只听见心跳检测仪发出刺耳的“滴滴”声。 他提着东西站在走廊。 “....不用了。” 医生:“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 “....让她有尊严地走吧.” 海上的船驶不知名的远方,成群的白色海鸥在海面盘旋,它们挥舞着洁白的翅膀,最后朝风,朝白云的飞去。 海风咸咸的,海浪沉默的拍打岸堤。 「桉桉,妈妈希望你自由。」 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陈岸拿出口袋里【毁】专用的手机,屏幕来电显示:黑龙。 他抱起地上的空盒子,将手机甩进海里。 转身,“滋滋”尊与暗手持武器挡在前路—— “毁,裁决人要见你。” 作者有话要说: ①出自余华《第七夜》 ②溪溪说星星那段,出自史铁生《奶奶的星星》 ③死亡不是失去生命,而是跳出时间。出自余华《细雨中呐喊》 颜绾87章正式下线
第88章 寒冬(5)囚鸟 黑云遮住太阳,天色昏暗。 裁决所。 陈岸走在石子路上,路旁的杉树被风打的“哗哗”响。而尊和暗像护法一左一右夹击,三人之间的氛围正如头上的天空—— 酝酿着暴雨。 这样的组合让所里的人频频回头。有人在三人走远才敢小声议论,“毁不是好几个月没出现了吗?怎么跟尊,还有暗走一起?” “你都知道他几个月没出现了,可他自己不一定知道呢。”有人阴阳怪气,“哪有武尸日子过得比他滋润呢。” 一扇石门霍然立于眼前。 尊和暗停下脚步,“裁决人就在里面,毁,你自己进去找他便是。”陈岸站在原地回头望着来的路,蜿蜒曲折,但有转弯和拐角。 而面前的石门是死路。 高压电网缠在墙上,角落,一株竹子的枝桠逃出裁决所。因为即将到来的春天,光秃秃的竹条正在发芽。 整个裁决所里陈岸最喜欢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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