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阵阵欢呼叫好,武士彟目瞪口呆地杵在原地,在周遭人的调笑打趣中才反应过来,苦着一张脸询问李世民的住处,打算遣人把奖品送去。 谁知李世民笑着推辞,反倒双手抱拳,扫视周围,谦逊道:“不过运道好些,略胜一筹罢了,哪里用得上如此多的奖赏?” “不可,我不是那种言而无信之人。”武士彟皱眉,不明白李世民的推拒。 李世民轻笑,解释道:“要我说,今日若无武公组织比赛,若无大家加油助威,又怎会有这样一场精彩的对决?” “所以,我便决定借花献佛,以武公的名义,将钱财全数分给在场之人,武公以为如何?” 武士彟一愣,还未回答,就被一声声雀跃的“武公大善”给乱了心神,怎么到头来输了比赛,反倒是他得了好名声? 真是个聪慧的少年郎。 武士彟咂咂嘴,喜滋滋地迎着赞美分发钱财去了,一转头,就发现早已不见了李世民的身影。 刘文静将事情看得一清二楚,赢了比试,却没有让主人家不满,反倒是顺水推舟结了个善缘。 小小年纪,好生厉害。 “肇仁?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裴寂推推刘文静,想着李渊那一手稀烂的投壶技术,摇头失笑,“叔德次子这一手本事,可比他强上不少啊。” “叔德次子?他是叔德的儿子?” 刘文静一惊,他刚刚全部心思都在李世民身上,根本没听见裴寂在说什么。 这会听明白了,反倒愈发欣喜,正愁找不到法子交好,谁知竟是叔德的儿子。 刘文静起身付了饭钱,不顾裴寂诧异的目光,匆匆朝外头走去,还不忘叮嘱几句:“此子绝非庸碌之辈,豁达大度又英姿勃发,年纪虽小,却不可小觑。” “若要谋前路,你可得与他打好关系。” “等……”裴寂话还没说远,刘文静就错身一步,隐入人群,不见身影。 这么着急做什么,投壶厉害些怎么了? 裴寂摇摇脑袋,慢悠悠地走回自己的位子。 他还没吃完呢。 “没想到二郎的本事那么大,今日倒是开眼了。” 听着杜怀信的调侃,李世民神秘一笑:“那武士彟可是行军司铠参军,能交好便不要交恶。” “你是故意的?甚至还笃定自己会赢?”段志玄“啧”了声。 这倒是李世民的一贯作风,也不知道他这股子自信是怎么养的。 “是又如何?”李世民故作不满,斜睨着段志玄,嘴上却在拉拢杜怀信,“怀信就从不怀疑我的身手。” “我的博戏和投壶可都是二郎亲自教的,做徒弟的哪敢质疑夫子?” 杜怀信弯腰作揖,一脸正色。 “都敢打趣我了。”李世民一乐,作势握紧拳头,轻捶了下杜怀信的肩头。 三个年岁相当的少年郎,外貌皆为不俗,一路说说笑笑,不知吸引了多少娘子郎君的目光。 这其中,就包括刘弘基。 他也是征辽东的一员,耽搁了行程又不想死,就故意犯了点小事,于是顺理成章地被逮捕入狱,关了一年才被赎出。 出狱后,他也无脸再面对家人,自此亡命江湖,以盗马自给,一路流浪一路求生,自三日前到达太原。 今日上街刚想打探一下行情,谁知就碰上了散财童子,赢了比试不要奖赏,反倒大方给发出去了。 他恰好围观了全程,自是也领到了些铜板。 本以为不会再见散财童子,没想到不过两条街的距离,就叫他再撞上了。 一行人擦肩而过,刘弘基收回目光,思忖着未来的道路,靠着盗马到底不是长久之计,如今恰逢乱世,也不知能不能寻个机缘… 见有人自对面而来,李世民侧侧身子,余光见着一个长相周正的男人。 李世民也没多想,随即将人抛到脑后,说起了最开始的话题:“阿耶在太原倒是有两个私交不错的好友,裴寂和刘文静。” “其中,以裴寂与阿耶关系最好 ,可惜,这两人我都不甚相熟。” “刘文静,晋阳县令?”段志玄咀嚼着这个名字,他倒是听人提起过。 谁让他阿耶是司法书佐,免不了与县令打交道。 “我听说过他,此人生性倜傥又有才干,交友不拘身份,二郎倒是可以从此人入手。” “既是县令的话,也应当清楚本地的豪杰吧?” 杜怀信从实用角度补充,李家是要争天下的,这类人的交友价值很高。 李世民点头,其实他也更偏向于刘文静。 实在是李渊七日里有三日要出门,问是何事,回回都是去裴寂家聊天吃酒,这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那就改日备礼,我亲自登门拜访。” “李郎君——”正聊着,身后突然有声音传来,李世民诧异回头,就见一英俊魁伟的男人朝他小跑过来。 因着一路疾驰,鬓边额角挂满了汗珠,男人气喘吁吁道:“敢问李郎君可唤世民?” “我是你阿耶的朋友,刘文静,刘肇仁,今日恰巧见着李郎君比试的风采,遂心生钦羡,想与你交个朋友,不知李郎君以为如何?” 可还真是凑巧了,李世民三人对视一番,瞌睡来了送枕头,没理由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 李世民故作惊讶,向刘文静行了晚辈礼,点头应是。
第10章 模棱 刘文静果然大方。 李世民与其深交没几日,他便找了裴寂,亲自牵线搭桥介绍二人相识,还私底下告诉李世民,裴寂少孤贫贱,最为缺钱,若想与其友善,不如从这方面入手。 缺钱? 那不就好办了,作为贵族子弟,李世民最不缺的就是钱。 当然,如何给钱却是一门学问。 若就这么捧着金银珠宝上门,多少有点侮辱人的意思,得换个不明显的法子。 若说来钱最快,莫过于赌。 李世民甚至特地寻了刘文静,得知裴寂不仅会赌,而且一手赌技还相当不错。 刚好啊,他也会赌,若是在博戏中把钱一点一点输给裴寂,就算惹人怀疑,这不是没有明确证据吗? 想好了方法,接下来该决定的就是合适的人选了。 李世民不可能亲自去,那太显眼,李渊身边还有俩钉子呢,高君雅虽去了马邑,可王威还在。 于是,在刘文静的推荐下,龙山县令高斌廉入了李世民的眼。 官位不高不低,与裴寂有些交情。 一个高斌廉不够,总得暗示裴寂知晓他背后之人是李世民,顺理成章的,杜怀信被推了出去。 杜怀信这两年几乎与李世民形影不离,裴寂来探望李渊时,偶尔也能碰上他。 更重要的是,王威认识李世民,但根本顾不上一个没有官身的平民百姓。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高斌廉也想借此机会攀附李家,于是双方一拍即合,联手给裴寂下了个套。 裴寂接到邀请时,并没有多想,等到了地点后,一眼就瞧见高斌廉背后的杜怀信。 这不是李家二郎的人吗? 裴寂被人请上座,一边吃着酒一边思索来者目的。 本以为这只是同僚间攀交情的场子,可这背后若有李世民插手,那必然是有所图谋。 “听闻裴公乃是博戏的高手,不巧,我近日新寻了一人,不服气裴公的本事,硬要跟着来,说什么都想一睹裴公的风采。” “小郎君年轻气盛,倒让裴公看了笑话,惭愧惭愧。” 高斌廉抚须轻叹,见裴寂一杯酒吃完,遂殷勤地拿起酒壶替人斟满。 年轻气盛? 裴寂可不信这个拙劣的理由,不过若说是玩一把博戏,倒也没什么,且让他看看,李世民在玩什么把戏。 “那就试一把吧。” 上钩了。 不如说李世民这根本就是阳谋,杜怀信勾唇,掏出了博戏的道具,然后拿出半贯钱放到桌上。 一个时辰后,杜怀信暗暗叫苦。 这裴寂的本事是被夸大了吧,还是李世民的赌技实在厉害? 他自认与李世民学这个,只学到了五六分的本事,可裴寂是怎么回事,怎么还不如他。 眼见着手边的钱越堆越多,裴寂连吃了三杯酒才勉强压下心底的激动。 真输也好假输也罢,钱到手才是最重要的。 也不管李世民抱着什么目的了,就冲着这给钱的方式,裴寂不想再计较了。 再如何,也不过一个年未弱冠的少年,想必闹不出什么大事。 “裴公好本事,怀信自愧不如,不知裴公明日可有空闲,怀信还想着与裴公切磋一番,望裴公不吝赐教。” “可,年轻人志气不错。” 接下来几日,杜怀信每日都与裴寂博戏,钱输得越来越多,裴寂对李世民的好感也越发增加,二人因此时常同游出行。 李世民思量着二人的关系,觉着差不多了,终于直说了自己的想法。 裴寂表面惊讶,纠结了好久才同意下来,实则内心窃喜,原来李世民不知道李渊的想法吗? 他白白得这么多钱财,竟是如此轻松。 这边李世民刚解决完一桩心事,那头李渊也接到了告急的军报。 自两年前魏刀儿与王须拔起兵,他们二人早已不满足于河北一隅。 王须拔经营河北,自号漫天山,国号燕。 魏刀儿结营于太原南境的上党、西河,自号厉山飞。 魏刀儿去岁就遣别将甄翟儿攻打太原,还死了个隋将,可太原一地城池坚固,短时间内也攻不下来,只得草草退兵了事。 今次听得太原来了个新留守,魏刀儿早已忍耐不住,就算太原攻不下来,杀杀隋廷的威风也是不错。 于是,甄翟儿自上党起,一路北寇太原,声势浩大,沿途县城无不深受其扰。 “阿耶?” 书房内,李世民打量着李渊难看的脸色,暗叹不巧。 自裴寂答应下来后已过了数日,他今日前来本是想着旁敲侧击一番,看来是不行了。 李渊把手中的军报往桌上一搁,示意李世民上前看看,趁着这段功夫,耳边又响起了他与裴寂的对话。 “叔德啊,你这个二郎,年纪小,心思可不小。” “怎么?” “打算起兵反隋呢,估计是弄不清你的心思,找上了肇仁,又找上了我,想着让我从旁劝说。” “他一贯胆大,有这念头不奇怪。” 对话截然而止,李渊蹙眉。 他是有自立的念头。 但先不提时机未到,若是大喇喇表现要起兵,这既不符他隋廷忠臣的形象,也会让王威、高君雅警觉。 不可。 倒是二郎,年纪小,又没受多少隋廷的恩泽。 如今一腔热血,上蹿下跳地各处招揽人手,放到他们这些年长者眼里,就是小孩子的把戏,当不得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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