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从半个月前见了丽质一面,就天天缠着我给丽质送东西,偏偏丽质还欢喜得不得了。” “眼瞅着提及这个表哥都快要与我们差不多了。” 说着李承乾拽上李泰的胳膊:“走了,打赌打输了,说好的今日还是要绕着宫殿走半圈的。” 李泰当即哭丧着脸默默跟着李承乾的后头。 东宫,丽政殿。 李世民甫一入殿,就瞧见了长孙嘉卉站在一面屏风跟前,正仔细地打量着上头书写的字。 李世民轻笑出声:“观音婢说是想要看列女传,书本上的字小又伤眼睛,怎么样,我请虞世南在屏风上抄写的看着如何?” 长孙嘉卉忍俊不禁:“虞公被二郎拉出来做这个,实在是大材小用了些。” “怎么会,观音婢的事情自然是顶顶重要的。” 说着李世民上前自长孙嘉卉背后将人抱住,他微微弯腰将脑袋窝在长孙嘉卉的肩窝。 他闭上了眸子,放缓了呼吸:“今日又去同上皇请安了?” 长孙嘉卉眼睛还是顺着屏风上的字而动,但是她却是下意识调整了下姿势,让李世民能靠着更加舒服些。 听着李世民的问话她也只是语气平淡:“上皇这几日精神气瞧着不太好,我想着那张尹二妃到底是上皇的妃子,怎么能总是躲在后宫不出面呢?” “所以我就安排她们二人日日跟在上皇身边伺候。” 李世民闷笑一声:“她们二人如今只怕是要怄死了,哪里还有心思去伺候上皇?上皇瞧见这两个人只怕也会觉得晦气。” 毕竟当初不论真假,但是李世民自己可是真真切切捅破了李渊一直埋藏在心底的怀疑的,这眼见两个同自己儿子关系不明不白的后妃在自己跟前晃悠,不难想象李渊此刻的心情。 说着李世民顿了下,他叹了口气:“其实观音婢也不用每日……” 长孙嘉卉摇摇头:“我不许外人说一点二郎不好。” “我知二郎心结,夫妻一体,总归我出面也能对外代表二郎的意思。” “更何况这也没什么不好的,”长孙嘉卉笑了笑,“二郎是不知晓上皇的疑心病是有多重,我在上皇跟前,上皇又没有理由赶我走,这每日的饭吃的也是紧绷着身子,其实瞧着也挺有意思的。” 李世民无奈:“早知今日,当初又何必对我下这般死手,以至于消磨最后一点的父子情谊。” “不过也是,”李世民讥讽一笑,“上皇的脾性向来就是如此的,是我从前一直看不明白罢了。” 话落李世民将人抱得更紧了些:“如今这回归中原的百姓我暂且是将他们安置好了。” 长孙嘉卉顿了顿,刚想要开口说什么,李世民似乎是预料到了,他蹭了蹭长孙嘉卉的脖颈:“就我们二人,我早便遣退了所有人,不会有外人知晓的。” 长孙嘉卉沉默一瞬,她笑着继续看着眼前的屏风。 “但除了他们,突厥南下沿途各州的百姓……那个韩州刺史这趟回来倒也不是全无作用的。” 说着李世民的语气冷了些许:“还是太过便宜颉利了。” “如今府库中还剩了些绢帛。” 长孙嘉卉开口:“二郎是想要拿出来安抚百姓吗?” 李世民点头:“说起民部尚书裴矩也是同我一样的想法,他进言下发每户绢帛一匹。” 长孙嘉卉眉心微蹙:“裴矩……?” “是那个佞于隋的裴矩吗?” 李世民轻笑:“是他,佞臣直臣在同一个人身上出现,是不是有意思极了?”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君明臣直,裴矩也不过是顺着我的心意来罢了。” “而且我一直都觉得所谓佞臣就不能用了吗?佞臣佞臣的,为什么我不能放大他们的长处将他们放到合适的位置,如此一来佞臣也未尝不会变为直臣。” “更何况还有我在上头压着,也掀不起什么波澜的。” “先前几年上皇一直都在抱怨整个朝廷除我之外无人可用。可能用之才……从来都是不缺的。” 听着李世民毫不掩饰的对李渊的讥讽,长孙嘉卉忍不住轻笑出声:“只不过每户一匹绢帛,这是不是有些不太准确?” 李世民自得一笑:“观音婢同我想到一处去了,所以我的意思是以人口计而非以户数计。” “每户人数不尽相同,若是依着户数难免会有疏漏不公,这所谓的安抚也不过是朝廷为了谋取名声所为而非是为了百姓切切实实的利益。” “我所求的并非是这样的虚名。” 长孙嘉卉将视线从屏风上移开,她将目光落到了四周的墙壁上,上头贴着些许的上书言事的奏章。 李世民倒是从不避讳这一点,不过更多的他还是贴在了自己的寝殿,如今他与长孙嘉卉同住一殿,他也是不愿有着关乎长孙嘉卉的闲言碎语传出的。 李世民见长孙嘉卉一言不发,他松开了人走到了长孙嘉卉身侧,顺着她的目光而去。 “二郎之心,轻易便可瞧出,便是连内侍宫女都是知晓的。” 李世民握上了长孙嘉卉的手:“我从未有一刻忘记过我最初的诺言。” ——— 长安,酒楼最上层角落,尹阿鼠正不耐烦地一杯一杯喝着酒。 李渊一朝倒台,上位的还是先前就与尹阿鼠结了仇怨的李世民,长安的人何其精明,逢高踩低,眼见尹家再无起复之态,对着尹府都是极尽奚落的,然而更为不幸的是,尹阿鼠此先得罪过了太多太多的人,如今一朝落难,除了踩上几脚的是一个都没有伸手帮一把的。 尹阿鼠从前的所作所为也是被翻了出来,本应该是按罪论处的,但是因为裴寂求情,更准确的说是裴寂背后的李渊的意思,这一回李渊格外强硬,兼之尹阿鼠确实没有亲自动过手,他直接将下人推了出去只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李世民到底没有将人送去牢狱,只是尹府的大半家财都充了公。 尹阿鼠看着自己身上朴素破旧的衣袍,他怎么也想不到不过几月的功夫,一切都大变样了。 他狠狠将酒杯砸在桌上,喘着粗气,怎么也平定不下内心的憋屈。 “啪”得一声,一个酒坛被人投掷出去,就这么碎在他脚边。 本就心情不悦的尹阿鼠更是按捺不住心头的火气,他刚想破口大骂,谁料有人比他先一步开口。 “该死的!我们跟着……出生入死的,是提着脑袋为他做事,可最后换来了什么!” “嘴上倒是一套一套的,哼,果然都是一家人,一家的寡恩,一家的刻薄!” “你身上还有官职还算好的,可是我呢?!” “说什么我收受贿赂欺压百姓,不过是犯了点小错而已,一点情面都不留直接削去了我的官职,事后几匹绢帛打发叫花子呢!” “你当我好过啊?我不过是求着要一点武职,要个宿卫的身份而已,我跟着……也有四五年了吧?可是被拒绝了不说,还同我说什么天下为家不能私于一物,真是没有意思透了。” 尹阿鼠眼皮一跳,不知为何此刻他的心跳得飞快,一种奇妙的直觉让他抬眸望去。 就见前方一桌子坐了五六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他们面色涨红一片口中大声嚷嚷着,也唯有一个被他们围在最中央的男人好似还清醒着。 果不其然,下一瞬,那个人面色难看地重重一砸桌面:“都疯了不成吗?!”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不明白了吗?!” 那几个情绪失控的人先是一静,但是很快就又纷纷讥笑了起来:“你如今脾气倒是见涨啊,不过我若是没有记错的话,你跟着……也有五六年了吧?” “我记得你一直是忠心耿耿的啊,可我怎么瞧着你那待遇还不如那两位的一些旧人呢?你难道不觉得好笑吗?” 那人咬紧牙关,浑身上下紧绷不已,他猛地站起身:“你们若是再敢多说一句,不要怪我不替你们隐瞒。” 话落那人转身便走,但是尹阿鼠却从那人的面上瞧见了几分怨恨与不满。 尹阿鼠眯了眯眸子,这人很眼熟只是他有些想不起来了,他侧首看向身边的奴仆:“你认得那人吗?” 奴仆瞪大了双眸,颇有些咬牙切齿道:“看完介文加Qq裙,幺五贰二七五二爸以奴当然记得清楚,秦王府的人奴怎么可能不记得。” 尹阿鼠突然笑了笑:“是谁?” 奴仆低声道:“原先的秦王府护军,如今的右武卫将军——刘德裕。” 酒楼外的街道,吃了个闭门羹的杜怀信正皱着张脸往房玄龄府邸赶去。 那孙思邈的徒弟说这几日孙思邈著书正到了最要紧的关头,没有要事最好不要随便打搅他。 李泰那事到确实不急,所以杜怀信也就没有强迫,只是打算着过些时日再来一趟。 思及此,杜怀信摇摇脑袋,谁料下一瞬他一抬首就见远处一个身影很快混入人群消失不见。 杜怀信蹙了蹙眉:“刘德裕?怎么瞧着怒气冲冲的模样。” 不过很快杜怀信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了,毕竟不过一个照面而已,也实在是算不得什么要事。 这几日房玄龄要忙着拟订中央要削减的官员的名单,他自然是被李世民派去打下手了,如今他身上还有任务,不好再耽搁了。 杜怀信一面伸了个懒腰一面脚步轻快。
第118章 谋逆 与此同时, 东宫,显德殿偏殿。 忙碌了这几个月的李世民终于是想起了六月四日事最初的导火索——太白经天一事。 说起来自从上一回萧瑀被罢官后,傅奕像是找到了什么机会一般, 一封抑制佛教的奏表又递到了李世民的跟前。 傅奕一直很反对佛教, 而众所周知的梁朝后人萧瑀也延续了萧氏一族的传统, 是举朝皆知的偏信佛教, 在李渊还是皇帝的时候,他们二人因为这桩事不知道吵过多少回了。 李世民一面想着一面看着被他召入偏殿正坐在他对面吃得正香的傅奕。 分明是不饿的,可不知为何瞧着傅奕大快朵颐的模样,李世民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拿起了放在手边的筷子。 傅奕一边咽着饭菜一边向李世民道:“这宫中的伙食实在是不一般, 好吃极了!” 李世民神情复杂, 他万万没想到他寻了个吃饭的理由召傅奕入殿,这傅奕居然还真是来吃饭的, 都与他说起来了哪些菜好吃哪些菜不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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