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下来,子诺的警惕心是越来越重了,不过也是好事。” “只是想想从前那个最初在战场上敌人夜袭都反应不及的子诺,我心甚慰。” 杜怀信听着熟悉的调侃声, 他懊恼地摇摇脑袋,这才松下了身子转身冲李世民行了个礼, 声音中还带刚刚睡醒的沙哑:“不知二郎这次叫我入宫是有何事?” 话落杜怀信忍不住揉了揉有些发僵的面庞,他从怀中抽出了一本小册子翻开来递到李世民跟前:“房公这几日累倒了,这本册子房公嘱咐由我来交给二郎。” 说着他凑近李世民一只手拿册子一只手朝上头点了点:“这个,整日只知道花天酒地,没有半分才学,不过是靠着一手琵琶曲得了上皇的欣赏。” “这个,生得俊俏非凡,一把胡须在朝中更是有着美髯公之称,只可惜此人浑身上下也只有这一点能拿出来称道了。” “至于这个……” 杜怀信迟疑了片刻低声道:“他的娘子被上皇看中入了宫,他先是因为害怕而直接弃了官,但是上皇或许是出于补偿的心思,所以……” 李世民咳嗽了几声打断了杜怀信的话,他伸手接过册子:“这个就不用细说了,要被裁去的那些人我自会好好翻看的。” 说着李世民顿了顿:“子诺方才的那些点评,听起来不像是你的风格。” 杜怀信眨眨眼:“自然是房公。” 说起来杜怀信确实是头一回见识到如此火力全开的房玄龄。 房玄龄在他们面前向来温厚非常,但是在私底下可是一点也不吝啬自己的“毒舌”点评,直听得杜怀信怀疑人生,然后他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能得房玄龄一个赞赏居然是件非常了不得的事情。 不知为何杜怀信居然有些兴奋,他抿了抿唇这才将话题给扯了回来:“所以二郎今日……?” 李世民沉吟片刻:“我想在新的一年起始大宴群臣,奏演《秦王破阵乐》。” “子诺这几日恐是翻遍了朝中上下官员的信息,不知子诺可有合适的人选,武德旧臣亦可,我想着要在那日在群臣面前唱一出双簧。” 杜怀信一愣但是他很快便反应过来:“也是,我若是没有记错的话,这些日子朝堂之中好些原先跟着二郎征战的武将不满自己的待遇不如文臣来得高。” 说着杜怀信眉心微蹙低声喃喃:“可是为何非得等到那一日,非得要奏演《秦王破阵乐》,二郎其实可以随时……” 杜怀信嘀咕着,他瞧着李世民似笑非笑的神情下意识住了嘴。 总不能是怀念自得当初的功绩,想要让百官都瞧瞧《秦王破阵乐》的意气风发吧? 不得不说,这种既能安抚群臣又可以孔雀开屏炫耀自身的做法,李世民是完全做得出来的! 杜怀信清了清嗓子小声“抱怨”道:“二郎这个脾性真是一如既往啊。”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他得了李世民的一记白眼:“我十八举义兵,二十二一战两擒四海清,二十有四功业成,子诺可要数数,古往今来可还有如我一样这般年少便平定了天下的?” “四百年大乱由我结束,子诺,遍阅青史可有谁人能同我一般?” 豪气万分的语气,自得骄傲的话语,杜怀信听着不由笑了笑:“是啊,我们大唐翱翔于天的威凤自是所有人都比拟不了的。” 李世民扬扬下颌:“那是自然。” 杜怀信哭笑不得:“那二郎瞧我如何?虽然我还不晓得二郎具体打算如何做,但是由我这个秦王府旧人出面效果应该是更好的。” 李世民皱眉没有立马同意:“破阵乐乃追思开国之初的武功,所以……” 杜怀信怡然自得地点了点脑袋:“所以二郎是想要寻个人来当众上言文德不值一提,而后二郎再出来反驳以示自身修文之心?” “果然是个好主意,既能压一压朝中那些不满文臣待遇的武将,也能叫众人明确二郎治国之决心,马上打天下不可马上治天下,确实如此。” 李世民叹了口气:“你知道还争着抢着做这个活?在百官面前被我斥责,这可不是个好差事。” 杜怀信笑笑:“如何不是个好差事?我身为二郎的死忠这件事由我来做实在是再恰当不过了,而且我升官的速度也确实快了些,朝中已经有人不满了,毕竟我在武德一朝也没什么很大的名气,这个时候由着二郎先斥责我一番,倒是能叫那些倚老卖老之人闭嘴了。” “二郎帮了我,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李世民神情复杂:“既然你坚持,那便如此吧。” 话落李世民走近杜怀信,他有些不解道:“子诺,其实有时候我真的挺不明白的,为何你从来都不会有怨言呢?便是如敬德他也会心生不忿,而你好似从来便不贪恋权势贪恋与我的情谊一般。” 杜怀信垂眸,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他所求的也不过是好好活着而已,且……他又有什么同尉迟敬德一样好不忿的呢? 杜怀信忽然扯了扯唇角柔声开口:“我是在二郎十六那年就一直陪着二郎的,算起来整整十一年了,我可是二郎旧人中跟着二郎时间最长的了。” “我所熟悉的二郎永远都是那个十六的意气少年,永远都是当初那个让我许下虽九死犹未悔诺言的李家二郎,二郎从未变过,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李世民沉默了一瞬,他勾唇:“要喝酒吗?” 杜怀信抬眸:“好啊。” ——— 泾州,李艺背着手在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已经快年底了,不能再等下去了。 虽说他已经有了决议,但这到底是造反,别看他表面强硬非常,但在把握不大的情况下他实在还是有一丝犹豫的。 李艺身深吸了口气,他侧首看向身侧的副将:“大军都已经准备好了吧?” 副将哆嗦着:“将军说是要奉陛下密诏,可、下头的士卒好糊弄,这泾州其他上下文武官又该如何应对?” 李艺冷哼一声,咬牙加重了语调:“如何应对,我不是说了,我是奉了那陛下密诏。” “可笑至极,那尉迟敬德能奉陛下密诏莫名率领大军出现在我泾州,那泾州上下可曾有过分毫反对,怎么到了我这反倒是不行了?” 一支军队出现在此处,他却没有收到半点消息,这简直太可怕了,若是他再等下去只怕是有朝一日要在睡梦中丧命了! 副将哭丧着脸,简直是急得团团转:“那毕竟不一样,当时有突厥这个外敌在前,可如今突厥都全部……” 李艺骤然拔出腰间长刀,凛凛寒意叫副将下意识住了嘴。 李艺冷笑着在刀锋处点了点:“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吗?身为我的副将,你以为在我起事之后李世民会放过你?” “还是说你想要现在就死?” 副将只觉得手脚冰凉,他呆呆地看着恍若疯了一般的李艺。 听着李艺的威胁他有些恍惚,可是在下一刻心底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说,不是的,就他前后几个月的旁观来看,李世民不是李艺说的那样的人! 更不要说李艺手底下的士卒根本不知道详情,等到李艺的心思败露,又有几个人能拼着性命同李艺谋逆? 他是副将往常也经常同士卒来往,他自然是最清楚对于这些底层的士卒而言,李世民意味着什么,他是意味着不可战胜啊! 若是跟着李艺造反,他才是彻底没了活路! 功过相抵……对,功过相抵! 副将的眸子骤然亮了亮,他强制按捺住了自己心底的害怕:“我不想死,我、我誓死追随将军。” 李艺盯着副将好一会,他的目光阴冷:“不要忘记你今日的话。” 武德九年十二月底,泾州李艺麾下大军开拔,泾州治中慌慌忙忙连衣服鞋子都没穿好,大半夜得知了消息从被窝中钻起来紧赶慢赶才来到了城门口。 泾州治中已然有些怀疑那李艺是怀了不轨的心思,他咽咽口水一把拽住了李艺坐下马匹的缰绳。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人头涌动,是望不到头的大军,借着月色前排士卒身上的甲胄泛着令人胆寒的冷光。 泾州治中已经有些后悔了,他为什么要一个人跑出来,怎么就他一个人死脑筋!这么大的动静其他人不可能不知道啊! 但是这个时候埋怨已是无用,他颤着嗓音问道:“不知将军这是要做什么?” 李艺慢慢悠悠地笑了起来:“突厥异动,陛下密诏,这当初尉迟敬德不也是如此吗?不知治中还有什么问题?” 说着李艺似乎是漫不经心地拔出了腰间长刀,泾州治中下意识松手连连后退好几步。 李艺的眸子眯了眯,能吓退此人是好事,虽然他不是不能杀了这人,只是到底是麻烦了些,若是消息走漏,他还怎么光明正大前往豳州? 豳州,张瑾那个老儿驻扎的地方,那里头不知有多少粮草武器,刚好能解他的燃眉之急。 泾州治中喘着粗气连连摆手:“没有、没有问题。” 李艺收回了刀:“那便好,出发。” 泾州治中眼睁睁瞧着李艺大军远去,他双腿发软骤然跌坐在地面上,怔了半晌才像是清醒过来一样,他连滚带爬直接冲向了泾州府衙,他得马上告诉陛下这件事! 泾州外,副将小心翼翼道:“将军居然放过了那人。” 李艺冷哼一声:“我到要看看是我的兵马快还是他的奏表快。” 副将心一惊:“可是,将军想要去豳州,这攻城的时间如何来得及?” 李艺斜睨一眼副将:“愚不可及,我不是说了我是奉陛下密诏吗?借道豳州岂不是理所当然?” 说着李艺勾唇:“我要叫那豳州治中赵慈皓亲自来迎接我大军入城,我还要他备上酒水犒赏我士卒。” 副将盯着李艺全副武装的甲胄,瞧着李艺若有似无的戒备警惕,他紧紧拽着手中缰绳,只觉得掌心处处是粘腻的汗水,他的心怦怦直跳。 豳州治中赵慈皓……他得想法子联合此人一同瓮中捉鳖!
第120章 直谏 李艺的突然行动确实短暂唬住了豳州治中赵慈皓, 也确实是叫消息一时半会没有传入长安,但是自从李艺到了豳州后,所有的事情都超出了他的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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