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泪水在他的掌纹间汇成小溪,顺着他的腕骨淌进袖口,怎的都止不住。 卡维慌了阵脚,早将与她冷战的决心抛到脑后,结结巴巴地说:“别、别哭了啊,你怎么犯规啊。” 安妮塔不说话,眼泪的下落却未曾停下。 “我错了,是我不好,我不该凶你。”卡维焦急地说,“我现在就去插花,蛋糕也会乖乖吃完的。我带你出去吃好吃的,我们一起过生日,你不要哭了。” 安妮塔摇摇头,用自己的手背抵住眼眶,颤抖着声音说:“该道歉的是我。” 卡维微微一怔。 “是我一直以来都没能发现你的心意,该说抱歉的是我。”安妮塔轻轻吸了口气,在抽噎中努力平复住呼吸,低声说,“让你这么辛苦,真是对不起。” 卡维叹息。 他用那只未被濡湿的手替安妮塔理顺发尾,用哄孩子似的语气说:“不说这些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好不好?” 安妮塔又摇摇头。 她用衣袖擦干眼泪,抬起通红的眼,湿漉漉的脸令她看上去有些狼狈,她的神色却透着不容置喙的认真。 她开口,哑着嗓子说一句:“我没有喜欢上别人。” “……” 卡维的目光闪烁了一瞬,他抿了抿唇,迟疑道:“你不用勉强自己也可以,我没关系的。” 安妮塔无视了他的话语,用坚定的语气重复道:“我没有喜欢上别人。” 卡维的喉结轻轻滚动两下。 他侧眸望向窗外,暮霭在浓郁的夕阳中卷起波纹,美轮美奂。 过了半晌,他将目光重新转回安妮塔的双眼,轻声问:“那你喜欢我吗?” 卡维的注视炽烈而深情,安妮塔却不躲闪。 “嗯。”她温柔地回答,“喜欢的。”
第63章 IF 10 “饿了吗,想吃什么?” “唔……想吃牛肉盖饭。” “啊?” “还想吃味增汤和金枪鱼寿司。” “……拜托,今天可是我生日啊。” “我给你做。” “……” 卡维终于还是妥协了。 落日仿佛一颗巨大的血橙,被挤炸的汁水弥散于天际之上,形成一层涌动着的金红薄暮。 卡维还没来得及点灯,室内落满了浪漫的光影。他看向静坐在暮色中的安妮塔,虽然她被泪水晕花了妆,卡维却依然觉得她美得不像话。 卡维从没说过,自己在校期间门曾坚持不懈地在须弥国立大学的校花榜上给安妮塔投票。虽然安妮塔并不在乎这些无用的名头,被放进这场角逐中也并非她本人所愿,卡维却为她次次落榜的结果气得不轻。 卡维想不明白,他们学校还会有比安妮塔更漂亮的姑娘吗?怎么可能有呢,不可能有的。 “喂。” …… “喂,你干嘛盯着我发呆。” 卡维回过神时,便见一只白嫩纤长的手在自己眼前飘乎晃动,像一片乘风摇曳的樱花瓣。 他眨眨眼,脸上缓缓浮现出两片可疑的红晕。他以手握拳抵住嘴唇,撇过脸去清了清嗓子,说:“觉得你好看啊。” 安妮塔:“……” ……她怎么觉得这句台词有些似曾相识呢。 安妮塔眯起眼:“能不能别学我说话?” 卡维放下拳头,扬起半边眉角,乜她一眼。 “怎么这么霸道,就许你调戏我?” 从卡维眼底流露出的大仇得报似的笑意令安妮塔哑口无言。 女人半张着嘴静了半秒,叹出口气,软软地伸手搡了他一把。 “你再这样的话。”安妮塔顿了顿,斜起眼说道,“我可要收回之前说过的那些话了哦。” 果不其然,卡维瞬间门脸色一变,急忙开口道:“那不行,你好不容易才愿意承认喜欢我,可不许反悔。” “哈?”安妮塔抬起一张无辜脸,轻声说,“我指的是刚刚答应你要给你做饭的事。” 卡维:“……” 安妮塔眯起笑眼,凑近去看他:“你在紧张什么呢?” “……” 他怎么能忘了呢,这女人对半切开全是黑,总会看准时机故意惊吓他一顿再一脸无辜地问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生气了吧。 念及此处,卡维无力地扶住额头,在叹息间门低声嗫嚅一句:“真是败给你了。” “怎么,后悔喜欢我了?” 为了配合这句话的语气,安妮塔甚至低眉垂目做出了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她总能用这招轻而易举戳中卡维的软肋,且屡试不爽。 卡维沉默两秒,叹息道:“你是笨蛋吗?” 安妮塔:“?” “唯独这件事,我过去不曾后悔,未来更不可能。” 卡维语气笃定,眼神却温柔,直将安妮塔盯得呼吸不顺心跳不均,耳后根也微微有些燥热起来。 她用冰凉的手背贴住滚烫的面颊,深吸口气,问: “你真的没有后悔过吗?” “没有。” “哪怕我让你等了这么多年?” 卡维垂下眼,绷紧的唇线忽地一松,泄出一声苦笑。 他说:“等待什么的,我早就习惯了。” 安妮塔呼吸一滞。 卡维将后背靠在沙发脚上,一条腿弯曲,一条腿在地毯上长长地伸出去。他用手指拨弄着牛仔裤上的皱褶,轻声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其实我这个人……还蛮缺爱的。” 若是换成更轻松的场景,安妮塔或许会毫不留情地嗤笑出声,推着卡维的脑袋嘲笑他矫情。 毕竟,打从她认识卡维那天起,他便顶着刹诃伐罗学院之光的名号,名誉加身,备受关注与宠爱。拜其出众的才华与外貌所赐,卡维从来不缺喜欢他的姑娘。 缺爱这个字眼,怎么着都和卡维搭不上边。 然而此刻,卡维低迷的情绪不似作伪。他将自己黯淡的红眸藏在额发下,安妮塔看不见。 寂静的客厅里响起卡维平静的声音:“我应该没有跟你说过我家里的事吧。” “嗯。”安妮塔抿了抿唇,回答,“没有。” “抱歉啊,我过去不想在你面前展现自己消极的一面,所以一直瞒着你。” 顿了顿,卡维换上一副征询的语气,斟酌道:“如果你感兴趣的话……不,如果你不想听的话,我们可以跳过这个话题。毕竟我的经历并不是什么有趣的故事。” “我想听。” “……” 安妮塔挪了挪屁股,向卡维的身体凑近过去,用肩膀蹭了蹭他的手臂。 “告诉我吧。”她把脑袋抵在他的肩上,温柔地说,“我想知道更多关于你的事情。” 感受到肩头的重量,卡维一怔,在牛仔裤上捏出皱褶的手指也不自觉地用力了几分,直到指节微微泛白,他才深吸口气,松开自己的手指。 “一言以蔽之的话大概就是,我小时候间门接害死了自己的父亲,导致我的母亲不知该如何面对我,最后远嫁他乡。” 说罢,为了配合自己故作轻快的语气,卡维甚至轻笑了一下。只是那笑音甫一脱口,便在冰凉的空气中凝固住了。 安妮塔却是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的。 她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消化完卡维那短短的一句话,半晌,呆呆地“啊?”了一声。 - 卡维给安妮塔讲了一个故事。 从他脑海中一丝一缕剥离出来的回忆构筑起故事的骨骼,那些无数次出现在他梦中的人物粉墨登场,那些模糊的场景犹如涟漪泛平后的湖面,在他的叙述中渐渐变得清晰。 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呢。 啊,想起来了。 一切的一切都开始于那场拍卖会。 在他十六岁那年,坐落于无郁稠林悬崖之畔的黄金会馆内举办了一场名画拍卖会,早在年幼时便已对艺术萌发兴趣的卡维无论如何都想去那场汇集了诸多名家之作的拍卖会现场一观。 那会儿,他正值青春期,从小又备受父母宠爱,不谙人情世故,不善察言观色。因此,他未能察觉前脚刚从沙漠考察归来的父亲疲惫的身体状态,硬让他开车载自己一遭。 彼程路途崎岖,山路回环,从卡维挂在脖颈间门的头戴式耳机里流淌而出的交响乐琴音伴着父亲絮絮叨叨的考察见闻,令窝在驾驶座里的他昏昏欲睡。 行至途中,雨林深处突降暴雨。父亲在开往最近的休息站与继续行驶这两个选项间门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不想误了卡维的行程,选择了后者,决意冒雨在狭窄的盘山公路间门赶路前行。 卡维曾不止一次地质问自己,那会儿他为什么偏偏要听那些容易让自己犯困的曲子,为什么要嫌父亲的故事老套又冗长,为什么,他究竟为什么要睡过去。 他若是醒着,一定会及时制止父亲这般危险的举动,那场拍卖会于他才刚刚启程不到五分之一的人生而言轻如鸿毛,不去便不去了,有什么大不了。 可是没有如果。 雨刮器运作的频率远远赶不上落雨的速度,视野模糊加上轮胎打滑,父亲在坠崖的紧要关头急转方向盘,令汽车撞进了盘山公路另一侧的树林里。 那道巨大的撞击声让卡维想起了自己曾在璃月海灯节上见过的花火。 那时,他们一家人站在璃月港外高高的山头,父亲将小小的他举在肩头上,身边站着微笑着仰望天际的母亲。 只有六岁大的他高昂着脖颈,那些急促绽放于夜空之上的花朵近的仿佛触手可及,绚丽的火星熄灭在他的瞳孔里。 砰。 这场发生在他十六岁的撞击不合时宜地勾起了他幼年时的回忆。 卡维想,他的人生或许也如那些明丽却悲壮的花火一般,炸裂在了那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里。 救护车声,撑伞声,人声,脚步声。 好吵。 卡维裹着毯子杵在暴雨里,看着担架上血肉模糊面目全非的男人,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啊,那是他的父亲啊。 那是明明一小时前还与自己说要在沙漠的陵墓与陵墓间门建观光缆车,却在最后关头将撞击点集中在驾驶座一侧、拼死换下了自己性命的、他的父亲啊。 豆大的水滴不时顺着他的面颊落进他微微张开的嘴唇里,每一滴的温度都是冰冷且无味的,每一滴都是从天际砸落而下的大自然的眼泪,没有一滴是从他自己眼睛里流出来的。 这一切都是因何而起呢? 因那一场对他而言无足轻重的拍卖会吗? 劫后余生中,他只觉得茫然,他哭不出来。 因为母亲把本该属于他的那部分眼泪给透支了。 母亲每日每夜都在以泪洗面,面对他时总是沉默,却未曾对他道出半句责怪的话语。 直到那天,台风过境,放学后匆忙赶回家中的卡维发现客厅门窗大开,母亲跌坐在一片狼籍中,瞪着一双仿佛早已哭干了眼泪的双眼,黯然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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