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到了黄昏那阵子,她闲来无事,被同局的几个宫人拉去后头,一起吃烧尾宴做的多余出来的菜肴去了。 . 黄昏幽幽,宫宴上,司灯和内侍已经掌起落地明烛。 诸国觐见皇帝后,纷纷献上珍宝胡姬,盼望皇帝能留下他们的人多待几日。 尤其是大食,从前与王朝时敌时友,如今很有联盟之意。 他们西线与突骑施缠斗已久,节节败退。此次前来,的确如裴弗舟所想,是冒着战争风险,带着目的来觐见的。 皇帝对于此事早就有所耳闻,可他不做光明语,未应,也未拒,看来是打算好好考虑一番。 裴弗舟看在眼里,在宫宴开始前,已经找人给自己安排好了位子。 他就坐在大食使团的旁边,与之很方便地攀谈起来。 柴锜也一并在侧,他通西域语,所以几人交流起来格外顺利愉快。 裴弗舟知晓了,大食有意求助,渴望与王朝两军夹击,抵挡突骑施控制西域王庭的野心。日后,愿修百年好,岁岁遣使臣觐见。 日后觐见与否,裴弗舟其实无所谓,他很在乎第一句话。 于是欣然颔首,交流西域战事一番,裴弗舟并未多言什么,只是礼节性地祝大食的使团能顺遂平安,此行不虚。 话落,彼此间痛快地推杯换盏起来。 凝浆清清,烈酒灼灼。 裴弗舟不是很善于饮酒,今日特殊,所以很承情地应下了使团好几杯酒。 没一会儿,就酒意上头,醺意微微了。 他一直不喜欢酒后这种有些眩晕的状态,总给他一种,即将失控的危险感似的。 此刻,殿中正胡旋飞舞,耳边充斥着喧嚣的丝竹琵琶声,他被吵得有些烦乱。 “裴将军,您还好么?”柴锜堵着一只耳朵朝裴弗舟大声关切道。 裴弗舟皱眉摆摆手,说无妨,而后抬手朝外一示意,沉声道:“我去散散酒意。” ... 裴弗舟走出殿外,恰逢尚食局的宫人呈上来一碗碗醒酒汤,他拿起来一盏喝掉,而后离开了。 才过夏至,将临小暑。 渐渐远离那大殿一段距离后,笛弦的喧嚣声变得遥远,四下里十分静谧。 风过林岗时,带着一种浸透草木香气的微热之意,吹入他的衣领中。 这小风吹得他额角微跳,虽然有些醒酒了,可开始头疼起来。 临着清波,裴弗舟在亭中坐了片刻,那湖面之上的风徐徐地吹来,他不觉舒服,只觉脑袋有些刺痛。 没办法,只好沿着湖上的石桥往尽头的水榭走去。 拨开绿影幽幽的垂柳,他推门进去,反手把门一关,总算安静得连风声都没了。 屋子里没点灯,半明半昏,他倒是很适应。 索性往矮椅上一坐,就着凭几,单手侧撑头沉沉闭目养神起来。 半柱香后,他快要睡着了,耳边忽闻窸窸窣窣之声。 裴弗舟很敏锐,微醒了过来,只皱了下眉,以为是老鼠,没去多理睬。 正要重新小憩,却又听见角落里有呼吸声。 他当即一睁眼醒了,下意识地摸上腰间,可惜入宫后横刀早就被收走了。 裴弗舟凝神起来,起身缓步声音行去,这才发现里头有一间隐蔽的内室,他蹙眉,在小门处听了一会儿,没有动静了。 推开门往里看,只见窗下的榻上蜷缩着一个人。 就着背影,压根瞧不出来是谁。 他警惕地走过去,抬手将人的肩膀扳过来一看。 不由无语气笑。 方才自己那般全身警戒地进来,谁想,竟然是江妩在这里睡着了。 隔着衣衫,不需要太靠近,就能闻见一阵淡淡的甜酒的香气。 裴弗舟无处可去地站了一会儿,在榻边坐下。 他巴望了她一眼,无可奈何,还是轻轻推了她两把。 “喂,醒醒——”
“嗯...好吵。”她轻轻甩开嘤咛了一声。 “......” 裴弗舟想了想,故意高了点声线,道:“钟司记找来了。” 江妩一听,猛地睁眼,一个激灵就坐起来,合十顺口道:“阿监我错了,我只是被她们叫去悄悄吃了点烧尾宴,别告诉姑姑。” 她呆呆地,见对面没声音,抬头一看。 裴弗舟正憋着笑瞧她。 江妩揉揉眼,酒意未散,蒙蒙地疑声惊道:“你不在正殿...怎么到内廷来了?” 裴弗舟抱臂,“这里不是内廷,这里是中庭。” 江妩迷迷瞪瞪的说不是,朝中间比划一下,“石桥那头才是中庭,桥末这个水榭算内廷呢。” 裴弗舟无语。 他不计较这些,反问,“你不在局中呆着,怎么到这里睡觉?” 他故意微微倾身,道,“你们偷偷饮酒了。” 江妩说没有,“吃多余的烧尾宴呢,哪能不喝点甜酒呢。” 裴弗舟凝了凝眉,这前言不搭后语的,她好像有点喝醉了。 真有意思。他这个不能喝的,早就醒了酒;江妩这个喜欢喝又比他能喝些的,还在这里微醺朦胧着。 他无奈,见她这样子一时半会也醒不彻底,忍不住莞尔,只好起身道:“你躺着吧。我去叫人给你送醒酒汤来。” 话音一落,江妩伸手一把将他拉了回来,裴弗舟踉跄退了半步,又坐了回去。 江妩伸出一根手指头,警告道:“不许去!去了我不就被发现了?......” 裴弗舟失笑,慢慢拨开那比在他眼前的纤细的手指,道:“你不醒,难道你要在这里呆一晚上么。” 说完,他又要找人拿醒酒汤,谁想,江妩死死攥住他斓袍的衣袖不撒手。 裴弗舟拽了两把,竟然没甩开,他顿了顿,干脆下手去掰她的手指,竟然无果。 他倒吸一口气,想不到她酒意微微的时候,力气居然大的惊人。 裴弗舟无奈起来,半垂着衣袖将就她,问,"你要怎样?我一会儿得回正殿去了。" 江妩思绪还凝堵着,听完抿抿唇,皱眉朝外头指道:“你方才是在外面坐着么?不如还去帮我望风.....我再睡一会儿的。” 她说着,仰头就倒过去。 裴弗舟却轻轻一把将她拉回来,“你不是说这里是内廷么?我不能久留,你总不能一个人在这吧?” 江妩揉揉眼,正懵困着,她脑子一钝,随口道:"内廷怎么了?这里离得里头远着呢......不会有人过来的。” 她一困顿就爱撒娇,不自觉地抓着他的臂弯晃了晃,哀哀柔柔道:“别闹我了行不行......让我睡一小会,你就帮我看会门好么......哦对了,你要是也困了,那边还有个内室呢,你去那边睡会也行。一人一屋,一块的,都别吵、别吵。" 裴弗舟头皮一跳,忍不住唇角扯了个弧度。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江典记,” 他不自觉地低哑了声,故意这么唤她,仿佛在提醒她的身份。 “......你这是在引诱我犯禁吗?" 他那声音浓沉着,伴着窗外渐昏黑的夜色一同涌了过来。 江妩不知怎么,睁了睁眼,在朦胧不清的晦暗里,努力回望着他深深地看过来的眸子。 她被他的吵闹激了一下,有点生气。 脑子里半清醒半混沌着,只扬声嗯了声,轻声慢慢,挑衅道:“怎么了?我若说......是呢?”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09 17:49:59~2023-05-10 19:00: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zcyeye 10瓶;颜好男子急募 5瓶;左念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第 76 章 ◎也不知道是谁先吻上的谁◎ 裴弗舟愕然在那里, 觉得江妩应该是清楚的。 外臣无故进入内廷,会被视为有罪。 更何况,如今她自己也在这里, 同他这个外臣一起,不清不楚地呆在水榭。 还不点灯。 这种情况, 若是传到禁庭去,未免会被误会成一桩不可多言的风月忄青事。 ... 所以裴弗舟那般出言警告她, 提醒她,可江妩倒好, 反而得寸进尺起来。 无视他那带着点危险的声线,只是轻轻歪了下头,很认真地反驳了他。 “怎样?......”她嘻嘻地得意一笑,扯住他的袖角防止他逃跑似的, 柔声努嘴道, “......我就是要你犯禁。” 裴弗舟坐在榻边,倒吸一口气, 无奈的一牵唇,道:“你要害我是不是?” 江妩连忙挪着腰身往他身边坐了坐,低声却说, 是呀! 她语调轻盈, 有幸灾乐祸的意思,轻哼道,“......谁让你一开始那么讨厌呢......只许你总抓别人犯禁,难道就没有别人抓你么?我倒要看看, 你那样一个滴水不漏的人, 如果被抓了犯禁, 会是什么表情......” 他听她这么说, 几乎要失笑得轻嗤几声,这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么? 怕是她从前没少在背后悄悄骂他的不好呢...... 裴弗舟抬起小臂,对她晃了晃斓袍的袖子,那袖角还挂着她攥住的手。 对她连蒙带哄起来,“......你看看,人已经被你抓住了。我不跑,现在可以松开了,啊?” 他试着去轻轻掰开她的手,却引来她的警惕,秀目一瞪,裴弗舟赶紧虚应地安抚两下。 嘴里说着“我不走”,继而才一根一根地抬起她的手指。 趁着她一时酒意绵软着,感到她的指间一松,他赶紧一把将袖袍扯了出来。 挣脱开她的拉扯,下一刻,裴弗舟当即旋身而起,迈开长腿就走下榻阶。 谁想,腰上一紧,竟然被她胡乱扑过来环住。 她双臂箍紧他,开始较真起来,忿忿道:“休想跑——” 裴弗舟腹下一热,倒吸口气,抓扶住她的手臂,却又不敢用力拉扯,只半拖拉着步子,回头道:“松手!” 江妩臂力惊人,平日瞧着温婉柔妩的一个人,也不知道这些力气都去哪儿了? 裴弗舟踉跄地往前拔步一迈,结果她不松手,上半个身子险些被他直接拖下了榻。 “小心——”他赶紧回手去托住她的手臂。 裴弗舟无语,发现其实她有一种格外坚定的意志。 不当捕快真是可惜! ... 这下不敢乱动。 原本只是想差人拿醒酒汤给她,结果连这方寸之地都迈不出去。 他只好退了回来,将她扶正过去,自己则疲惫地一下子跌坐在榻沿。 “就说饮酒误事......” 裴弗舟剑眉一蹙,寥寥自语着,也好似在轻轻提醒她,“你这都哪里养成的习惯?千杯不醉就算了,饮几杯甜酒就这样......也没比我好太多呢。” 他后半句太长了,江妩脑子迷瞪着,实在懒得听,只捕捉到了前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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