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脑子混乱成一团解不开的线头,只知道苏弈和柴锜必定是看见他们二人如此。 一想到这一幕,心里便觉得大窘不已,一阵阵烫意从脸颊赶浪似的滚到了耳后去。 她气得急了,睫毛也颤抖起来,对裴弗舟这个人只有满心的拒绝。 企图别过脸躲开他的吻,他察觉到了,松开了她的下巴,反倒干脆地绕后,包住了她的后颈,将她禁锢在掌中。 她被迫仰着头承受着,更不敢睁眼看,还要多久她不知道,只觉得有一种无力和懊恼感翻涌而上,头脑里的混乱的冲击一波接着一波。 江妩混沌,其实裴弗舟比她还要混乱。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 这一晚上接而连三的突变,教他艰难地承受了一晚上。 若非她和柴锜那么亲近,他也不会做出这样自私的举动。 她想一劳永逸,可以!什么苏弈,什么柴锜,干脆让他们都死心就好了。 这个想法滋生出来之后,他只觉得脑子一热,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吻上了她。 这才知道她的嘴唇是如此的温软,初尝时竟带着一丝令人沉迷的甜意,有一种想咬一口的冲动。即便是浅浅的接触,刹那间也已经动人心魄。 可他来不及细细地品尝,更无心去回味。 这一刻只想自私地落下自己的印章,让那两个人瞧个够。 是妒恨难当也罢,是真替她解忧也好,裴弗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思——或许是一种男人的逞能,一种报复,一种占有的快意。 他看得清,此刻的自己是如此的阴暗,可他控制不住,对她也有些抱歉。 这般想着,手臂便微微松了下来,不再对她桎梏得那样紧。 然而只是那一瞬间,他感到怀里的人猛烈地挣脱开来,像是陷阱里的猎物濒死前全力的挣扎似的。 他有点不忍心了,顺势着她的力度放开了几分,并没有再去重新压制她。 可江妩实在是太过迅速,感到他的松懈后,立即抽离开来,一把将他推开。 唇彼此相离的一瞬间染上一丝空气里的冷意,下一刻,‘啪——’的一声脆响...... 裴弗舟一时顿住,而后只觉脸颊泛起一阵带着热意的疼。 他渐渐清醒过来,垂眸见江妩红着眼眶,脸色在烛火下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她浑身气涌如山,眼里带着怨恨,直直地看着他。 那只打了他的手,还停留在半空,如风中的枯叶,轻轻地颤抖。 他不可置信地冷眸微眯,而后却无奈地失笑,牵扯着一丝唇角,笑得冷峻又落寞。 这一声,教江妩也有些惊呆了。 那完全是出于本能的反应,她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打完裴弗舟,她自己也颤了起来。 江妩不敢置信自己的举动。 前世她曾想过很多次这场景,可终究对他是畏惧和避退的......可如今,她也不知道何时长出来的胆量,竟然真的敢下手,打了这位高高在上的东都武侯。 ...... 裴弗舟缓了缓神,余光见街头早已无人。 大概是柴锜和苏弈二人早就因瞧见方才一幕而离去,倒好,没看到江妩打了他这一把掌。 不然前功尽弃,又是一番费事的解释。 不知怎么,裴弗舟竟然放心下来,甚至是有点庆幸。 他重新看向她,那唇瓣因他的吻而变得丹红柔媚,在朦胧的灯火下显得艳丽起来。 所以,他这算是拥有了她的唇了么...... 只是可惜,江妩那神情却是要和他共归于尽了似的。 裴弗舟仍旧是淡漠的脸色,站在晚风里,风便吹起他的斓袍,袖摆纷飞,衬得他英挺的腰身如松如柏,他看了江妩半晌,最后却是牵强地抬了抬唇。 不愿意多说什么,只是如往常一样,对她说了一句。 “送你回去么?” 话落,她却没有说话,像是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地转身走开了。 裴弗舟看在眼里,自己脑袋里也是蒙的,火热之后瞬间被浇灭下去,所剩只有一池的冷意。 可他不后悔这样做,如果再来一次,依然会选择在那个时候去吻她。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彼此无言,都滞留在自己的混乱里,各怀心思。 尤其是江妩,那步履摇摇欲坠的,有点失魂落魄。 燃到将近的灯火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裴弗舟跟在她的影子后面,亦步亦趋地走。 忽然,她回过神来似的,骤然停下了脚,掉过视线回头瞪他,哀怨羞愤的样子,“你别跟着我!” 裴弗舟定住脚,她生气的样子落在眼里,竟然不觉得想去驳斥,这般静静地瞧着,心里也是安稳的。 她说完回身继续走,他顿了顿,当做没听见她方才那警告,只是继续跟了上去。 ... 后半夜的上元,是秦楼楚馆里,歌舞管弦,斗酒诗篇的热闹。 街上的人群散了大半,偶尔路过茶肆酒肆,里头还是人满为患。 江妩知道裴弗舟还在后面,可她有气无力,实在是没有精力去应付他。 她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那是她的第一个吻,就这么没了.......是出于他真的要给她打发苏弈,让苏弈死心也好;是他出于什么别的心思也罢,这些她都没有力气去思考。 唯一的不平之事,便是这个吻被裴弗舟这个人拿走了。 上次在右武侯府突如其来的那一次冲动,她便觉出几分不对劲,可后来他压抑下去,坦白说了出来那点情愫。 本以为就这样说开了,可谁想今日有成了这样。 裴弗舟到现在一直都算是斯文得体的,变得平易近人,她不知道哪里今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起先是发懵的,而后是麻木的...... 直到现在,仿佛思绪都被抽离走了,独独留下唇边一轮若有似无的滚烫的力道。 不知走了多久,她抬眸见沈府的牌匾高挂在目,只迷迷瞪瞪地跨入门槛,“咣当——”一声关上了府门。 裴弗舟看着那背影没入深远的影壁去,乌檐摇晃的灯笼晃了晃他的视线,他默了默,只往修善坊的别苑走去了。 ... 江妩不知道怎么进的沈府,只记得自己一直往前走着,没有同裴弗舟说任何一句话,更没有回头再去瞧他。 一进院子,四下里竟是黑的。 上元佳节的第一日,府里散了所有人去放夜尽兴,如今她竟然是头一个回来的....... 对着漆黑的院落唤了两声抱穗,无人应答。 她抿抿唇,抱紧手臂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对着镜子拆下所有的钗环,褪去了一层一层的衣物,这上元的盛景好像与她无关似的。 而后穿着中衣钻进了被窝里,她呆呆地独自守着这无人的府邸。 月光清冷如水,落了满池床榻。 发觉自己像一叶扁舟似的,就这么飘在一片波澜万千的银光星海里。 去哪里,不知道;回哪里,也不知道...... 她目光怔怔地,仿佛灵魂都被树下那个亲吻都击碎了似的。 吸了吸鼻子,回过神来,觉得耳边又凉意,原来眼泪已经流落到了枕头上。 .... 就这么迷糊地睡了过去,浑浑噩噩地睡了一整夜,连翻身都没。 睁眼的时候鼻尖隐约闻见了阵阵香气,幽幽然然的,带着点青涩的木香。 抱穗见江妩醒了很高兴,从幔帐外头递了声过来,“姑娘昨日回来的这么早呢,玩的如何?” 江妩懵怔地起身,白日的天光落下来,她浑身还有点僵硬着,喃喃问,“这是什么香?” 抱穗道:“是苏合香。昨夜在西市那边卖得很好,奴也买了一些。今晚要去东市逛逛呢,姑娘去吗?” 江妩揉了揉额角,本以为一觉醒来烦恼就可以忘却,可抱穗那话提醒了她这才是上元第二日...... 昨夜的事情,恍然像个梦似的,现在回忆起来竟然有些不知真假。 江妩起了身,自己就着水盆洁面净口,而后坐下来梳了梳一头披散的乌发。 对着镜子看,她自己都要吓一跳,一双眼睛下面有些肿肿的,脸色泛着点白,倒是省事,不必敷粉了。 “我不去了......”江妩喃喃道,垂眸理着发尾,意兴阑珊,“昨日走得有点累,今天想在屋子里歇歇。” 抱穗端来了朝食,十分担忧地看过来,“柴公子待姑娘不好了吗?” 江妩无奈起来,她能说什么?说裴弗舟当着柴锜和苏弈的面吻了她么....... 这事情想起来便教她觉得羞愤,恍惚闪过彼时裴弗舟忽地放大的面容,心头便突突地跳起来。 她徒然生了有点怨,梳着头发的手劲也大了几分,一顺下去,扯掉了几根青丝。 “哎哟。姑娘放下吧。我来。”抱穗看不下去,赶紧接过来,替她挽了婉约的发髻。 许是下厨知道众人昨夜吃得饱胀,今日的朝食是浆水粥和腌匏瓜。 这种清淡的口味是江妩喜欢的,有了点胃口,接二连三地全都吃掉了。 她恢复了不少力气,便去给卢氏她们问安。 卢氏见了江妩,大惊,道:“阿妩怎么了,昨夜没歇息好么?” 江妩笑笑,说是,“同友人去御街附近瞧烟火去了,回来大半夜还在回味,睡得晚了些。” 若是放在从前,她很是依赖卢氏,大抵要一五一十地将事情与卢氏说,请卢氏拿主意。 可如今这心境却不大一样,其实依靠谁都没用,人家还要两天的节庆要过,自己何必去说这些糟心的事情呢。 于是江妩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随口道,“表姑母上元可还好么?” 卢氏自然说好,“今日要去北坊一趟,国子监祭酒办了宴席,他是你表姑父的上峰,自然要去捧场。你也同我们一起吧。” 江妩实在无心应付那场合,上前给卢氏倒茶,只道,“不瞒表姑母,昨夜恐被风寒拍了脑袋,还有点疼呢,怕是去不得了。” 卢氏关切地问了几句,江妩只说不用请医工,这两天休息休息就好。 “你若想在家歇息便歇息吧,不勉强去。” 卢氏倒是随她心,复随口叹了一句,“......昨日碰上太常寺卿的夫人,聊了两句,说起她家娘子同裴家的婚事吹了。好像是那裴二郎外头先有了人,我倒是吃了一惊,以为这孩子是个没有什么花花心思的.......真瞧不出来呢。嗨,谁知晓真假呢。” 江妩听了这话,手里的茶壶差点颠洒出来。 这一段本来是去岁秋日的旧闻了,怎么如今倒刚传起来。 她有点心虚,赶紧扯了唇角笑笑,道:“这样么.......我倒觉得知人知面不知心。那裴二郎未必就人如其貌。” 卢氏看了她一眼,诧异道:“阿妩同他很相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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