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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孟星悬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那双浅色的瞳孔如同盛满了破碎的琉璃，在碎发间闪烁着令人心碎的光，“你从来都没想过要找我，当初在街上偶遇，你也根本不想认我！你只会承认顾溪舟，而我从来都是无关紧要的……” 他是没有全都想起来，可难道她就要这样否定季暮的全部吗？ “阿昭，是不是没有我，你过得也很好？” 少年的泪水打在季昭的手上，竟然还有些微微的烫意。 “可是，我不行的。我失去了曾经的人生，失去了你，只剩下一个空白的孟星悬。我什么也不记得，我像个傻子一样被操控，我以为你会来找我！可是你、为什么没来？” 他一直、一直都在等她。 他的声音哽咽到难以继续，“除了顾溪舟，难道我不是也跟你一起长大的吗？为什么你就能、对我这么狠心？” 季昭感受着孟星悬抓着她的手在微微颤抖，看着他眼角的星光被泪水冲得晕开，无奈地抽出湿巾帮他擦拭着。 “你说的那是季暮，而你是孟星悬。” “季暮和孟星悬从来都是一个人！！”他低吼。 “那你告诉我，我和季暮的约定是什么？” 少年用那双哭红的双眼直愣愣地看着她，半晌，沉默地低下了头。 季昭抽出那只被他一直抓着的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笑道：“既然忘了，就不要再想起来了。孟星悬，那些从来都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可那些记忆里，有你。” “没有我，你会过得更好。”季昭微叹，收回了手，“不要再试图找回过去，你也该长大了，不是吗？” “孟星悬，你要学会过好你自己的人生。” 少年通红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含笑的双眸，妄图寻找着什么，良久，也缓缓地扯出一抹笑，然后从唇齿间挤出一句—— “好，我明白了。” 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少年好看的双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第33章 第五场戏 威亚 自从季昭知道孟星悬要来客串以后就在慢慢地等待着什么, 祁屿说他不敢来见她，其实她是不信的。 一个人再怎么变，骨子里的东西也是不会改的。 更何况, 从见祁屿的第一面起, 他便一直在演戏。 他难道不知道在季暮发病时解开约束带会造成什么后果吗？可他还是这么做了，即便他演得再好, 但在真正的演员看来却仍旧存有一丝破绽。 以前的她无聊了还会试着跟他对对戏, 只是如今她的状态很不好，便也懒得去想他的动机和目的是什么。 在剧组里平时她会躲着人群想靠自己的努力出戏，而最近为了防止孟星悬来时状态不对，原本打算今天让小禾帮个忙喊一下她的, 却没想到被临时叫走了。 阴差阳错、造物弄人。 想到那会儿还在戏里时对待阮嘉与的表现, 以及身旁这个在她面前总是长不大的大男孩，季昭就感觉一阵头大。 “下去吧, 既然是来客串, 也要好好准备一下才行。”她无奈地叹息。 孟星悬看着她, 乖巧地点了点头，重新戴上口罩下了车。 当车里重归一片寂静之后，过了许久, 季昭才轻轻地, 仿佛自言自语地问了一句。 “附近有人吗？” 无人回答她, 她却像是从细微的风中听到了什么一样，静静地听了一会儿, “嗯”了一声，便又闭上了眼睛。 …… 这次的剧与上次不一样的是, 这次多了很多吊威亚的戏份, 而且外景并不多, 大多都是室内重新置的景。 作为需要大量特效的玄幻剧，季昭很多时候都需要面对绿幕来进行无实物表演，而演这种戏份会消耗大量的体力和精力，再加上随着戏份的加重季昭的精神也逐渐开始有些乏力，因此当她一个人时总是会不自觉地陷入各种梦境之中。 一会儿是剧里的女主孟唯在遇到漫天追杀时那种绝望的心情，一会儿是她从炼狱一般的无尽海里爬出来时发现亲近之人全都死掉后的痛苦无助。 还有得知她的师父背叛她，对她亲自动手后的疯狂与恨意。 太多太多的负面情绪积压在季昭的心底，所以当威亚出现问题时，当她从半空中掉落时，她甚至心里竟然有的不是惊慌，而是轻松。 除了耳边如同低语的嘈杂风声，片场里无数尖叫和呐喊声也随着她身体的坠落而一同响起。 她本是累到什么也不想做的。 然而在看到那个少年疯了似的从远处向她扑过来后，她还是任凭风将她周身环绕了起来，在半空中微滞了一瞬，紧接着用手肘撑地，向前翻滚卸去了一些力度。 当翻滚停止后，她费力地撑起半边身体，把已经出血的部位藏在身下，在孟星悬快要冲到她身前时，用眼神示意了他一下—— 不要过来。 少年的脚顿时就像是灌入了水泥一般，再也动弹不得。 他远远地看着她，眼睛里的万千情绪终究是缓缓归于一片死寂，伸出的手和突然失声的喉咙也似乎慢慢地恢复了原样。 他变得十分平静，唯一的异样或许便是那垂落于身旁后仍旧不停颤抖着的手，和红到不行却一瞬不瞬看着她的眼睛。 他多想再往前一步，可是他不能靠近。 因为这是季昭的命令。 片场里的工作人员们反应过来以后，无数人随之围了过来，季昭看到孟星悬身边的工作人员也急忙跑了过去将他也团团围住。 她看着人群将他们两个隔开，看着少年那双直直看着她，仿佛含有无数情绪的眼睛被其他人的身体挡住后，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随后便是一阵兵荒马乱，在及时送到医院检查后发现身上各处皆有擦伤，最严重的是手肘部分，有一点骨裂。 洪姐在张哥的呼叫下赶来与剧组进行协商，因为这次的威亚事件很严重，如果不是季昭恰好会那么点功夫，懂得如何保护自己，也许摔下来时摔断的就是脖子。 赔偿是一定的，除此之外洪姐的需求就是让剧组把季昭戏份调后，等待季昭康复后再继续拍，但剧组方面对此抱有疑虑。 “这次确实是道具组检查失误，但是如果季老师的戏份全都延后的话，有很多老师的时间就对不上了，那到时候就只能抠图……” “这个事情是你们剧组需要考虑的，而我要考虑的是我们演员会不会因为拍你们的戏留下后遗症！” “医生说……” “我不管医生怎么说，你能保证我们演员以后不会因为这件事受到影响吗？” 就在洪姐与剧组方还在争论不休时—— “对不起，洪姐。出院吧，我还能继续拍。” 躺在病床上的女孩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她抬起那只戴着夹板受伤的胳膊，随意地挥动了一下，认为这种疼痛还在她接受范围内，能够忍受。 “我只有一个要求，这件事不要传到外面去，我不想让其他人担心。” 她坚持要来拍这部戏，其实也只是为了孟唯而已。 …… 所以，当顾溪舟收到消息时，季昭甚至已经绑好了手，出院了。 他放下手头上所有的事，不顾一切地赶来了剧组，挡住了正要回片场的季昭的去路。 他低低地喘息着，一向一丝不苟的衣服也微微有些凌乱。 “别拍了。” 季昭无动于衷，沉默地绕过他。 一只手抓住了她未曾受伤的那面胳膊。 “违约金我帮你出，你想演什么戏我给你写，你想玩什么我都陪你！”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眼下也多了抹青黑，但他神情却依旧是冷静的，“这部戏，你别拍了。” 他明显坐了很长时间的飞机，身上的烟味很浓重，还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血腥气。 季昭笑了起来，轻轻一挣便挣开了那只手，因为他也怕弄伤她。 “你怎么受的伤？”她问。 这次，换成顾溪舟沉默了。 “回去休息吧。” 显然，她也知道得不到他的回答，没再说什么，只是头也不回地进了片场。 …… 孟唯靠着红月之力和闻焰灯之血，终于召唤出了无数失去理智的千妖百鬼，在翻遍了整座沙漠之城后，于城中央找到了她的一部分魔骨碎片。 随后她将魔骨碎片吸收，留下生死不知的闻焰灯和众多没有神智的妖鬼肆虐人间。等到修真界派下修士除妖诛邪，并带走了闻焰灯，这场浩荡之劫才慢慢落下帷幕。 之前所拍摄的帝都之城戏份，其实已经是闻焰灯学成归来以后了。 学习了修仙之法的闻焰灯明明已经可以将断臂重生，却又奇怪地什么也不做，反而重回人间拼了命地诛邪，直到在帝都重遇孟唯。 而此时，两人还没有相遇，闻焰灯在“仙门”修炼，孟唯则一个人来到了一座孤峰之上，见她曾经的佛。 那场来源于沙城，后蔓延到整个人界的滔天灾祸为世间带来了诸多苦难，然而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孟唯，却根本不在乎，还有心思来拜佛。 正所谓——心有魔障，不见众生。 白衣黑发的少女跟随着老和尚去了刚入后院时，种着一棵巨大菩提树的院子。 从这个角度她看到了那棵菩提树后，前殿的后门边刻着一副对联。对联正对着菩提树，仿佛在时时刻刻地提醒着什么。 了世事，通七情，散尽前缘。 结莲胎，历八苦，往生极乐。 老和尚先是对菩提树行了一礼，道：“止华师祖，按照您的嘱托，弟子将女施主带来了。” 说完，又对着拥有一双赤瞳，明显并非人类的少女道：“想必故友重逢，两位有许多话要说，贫僧便先行告退。” 白衣少女微微颔首，等老和尚走了后，整个院子便安静了下来。 她也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用那双充满了血色的双眸看着这棵苍天巨树。 那树似乎也停止了时间一般，再也没有风吹树叶哗哗作响的声音。 她看了许久，才笑了起来，不同于平日里的疯狂，反而十分平静。 “我回来了。” 霎时，整个院子地动山摇了起来，孟唯刚向那树走了两步，菩提树却已好似再也支撑不住一般，整棵树迅速地凋零直致枯萎。 一大团黑光从那树干中冒出，迅速扑向孟唯没入她的身体里。 这菩提树中，竟存着她的魔骨碎片。 孟唯正低眸感受着身体里力量的恢复，脚踝的琉璃铃铛突然“叮铃”响了一声，她便猛地抬起头看向那棵菩提树。 那棵树已经枯萎成了一具尘埃做成的躯壳，孟唯一眼便知只需轻轻一碰那具躯壳便会化为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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