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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枯萎树干前竟渐渐凝聚了一道身影。 那身影隐约穿着一袭白色僧袍，面目并不清晰，只能看到一双温柔的眼睛正静静地看着她。 孟唯突然失了声。 两人双目相对不知过了多久，耳边渐渐响起了熟悉的诵经声，那声音温柔和煦却又隐含镇定人心的力量，竟让她一直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下来。 一直围绕在她身边，无数噩梦一般的黑影和窃窃私语的呢喃声也逐渐消失不见。 “菩提萨陀，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磐……” 那诵经声和身影使她仿佛终日被烈火焦灼的心终于平静下来，孟唯却没再看那道残魂，闭上了眼睛。 “没想到止华师祖的残魂竟在这里。” 老和尚不知何时走了进来，许是刚刚那阵地动山摇惊动了他，只见他瞧着那道白衣僧人的身影，缓缓道：“当初我们便发现止华师祖灵魂残缺，纵使天纵之资功德圆满也难以成佛。想来，这是师祖自己的意思。 分出一缕残魂护你魔骨千年无恙，纵使无法成佛，却也内心圆满。” 他长叹，一手行礼：“止华师祖心境高远，我等自愧弗如。” 说完，他便又静静地退走了，大概是知道了那阵地动山摇的缘故，见院中无事便又离开了。 “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 孟唯合着双目站立许久，听着那道诵经之声渐小，突然俯身一拜。 “我予你三拜。” “一拜你当年不惧漫天仙神，收留救治于我，使我重获新生。” “二拜你三年教我护我渡我，化解我内心诸多仇恨愤懑。” 她顿了顿，才道：“三拜……恕我终不能承你之所愿。” “止华，你渡不了我。” “谁都渡不了我。” 说完，她直起身子闭上眼睛，手指掐了个诀，那声音便消失在了这人世间。 …… “哎，你还别说，这孟星悬演的止华和尚还行。” “哟，就念个经也让你瞅出演技了？”道具组工作人员最近心情不顺，随口顶了一句。 凑过来的灯光师跟他关系不错，也没计较他的阴阳怪气，“我这不是对比出来的吗？比起那个同是爱豆过来的那个谁，可不就态度又好演技又高吗？” 说完，又好奇地问道：“对了，那天的威亚怎么回事？你没检查？” “别放屁，平时老子都检查无数遍好伐！”道具组的一提就来气，口音都飙出来了，“那天偏偏有事，就让那个新来的看一下，偏偏就出事了！真他妈晦气，幸好赶紧撵走了！” “你说会不会……”灯光师挤眉弄眼。 道具组的赶紧到处看了看，瞪了他一眼：“行了吧你，调你的灯光去，可别又把止华的光头照出反光来，小心导儿喷死你。” 等灯光师狗狗祟祟地离开以后，道具组的工作人员不多时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角落里，一根烟闪烁着明灭不定的火星，那人靠在墙角抽了一会儿，便把烟按在了墙上按灭了。
第34章 第六场戏 拥抱 “咚咚。” 时至深夜, 季昭仍旧是睡不太着，手肘微微的疼痛就好像提醒着她什么，让她一度又仿佛回到了遥远的过去。 本是坐在酒店的窗边随意地望着外面的街景, 耳边的低语和纷乱的思绪却被突然响起的敲门声给搅和得无影无踪。 满脸困倦的小禾揉着眼睛从沙发上爬了起来, 一边嘟嘟囔囔一边过去开门。 在这个剧组，经常会有一些演员或者导演编剧大晚上过来找季昭对戏或者聊天改剧本, 所以没反应过来时间的小禾习惯性地跑去开了门。 季昭很清楚现在的时间, 但她知道外面是谁，便也没有开口阻止。 打开门，门外竟然是一脸紧张的孟星悬助理小陈。他的年纪不是很大，好像刚毕业的大学生一样, 看得出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但很快还是被满满的担忧给占据了。 “季老师……” 小禾皱紧了眉，很明显, 大晚上的这个剧组里谁都有可能来敲门, 但最没可能的就是只是来客串几天的当红爱豆助理。 她心生警惕, 刚要开口说什么，就被打断了。 “走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季昭已经走了过来, 平静地从他和小禾的身旁绕了出去, 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她没有管被抛下的两人脸上有多么惊诧, 她只是非常平静地走到了孟星悬所在的房间门口。 门只是被轻轻带上，她握住门把的手却微微停顿了一下, 然后便毫不犹豫地用力推开了。 已经是大半夜了，这个房间里还灯火通明, 将整间套房都照得一清二楚。 没有人。 两个助理也连忙跟着她跑了进来, 孟星悬的助理小陈还是有些紧张, 跟进来时还在走廊左顾右盼四处张望了一会儿，生怕有什么私生饭或者狗仔。 其实这座酒店早就被剧组承包了，按道理来说自家艺人只是来客串几天没必要特地腾出个套房，但小陈也不知道为啥剧组兴师动众地特地安排在了跟主演们同一层。 也可能是这一层安保比较好，不容易有私生？ 本是莫名其妙开始胡思乱想的小陈见季昭转过头来看他，连忙定了定神，示意人在卧室里。 …… 门被无声地推开。 其实小陈有卧室的钥匙，但不知为何对于擅自开门这件事他显得有些紧张担心，欲言又止了一会儿，还是把钥匙给了季昭。 ‘但愿马哥说得是真的。’ 他看着女孩头也不回的背影，有些担忧。 一进房间就能发现，窗帘拉得很紧，屋子里一片暗无天日的黑，是很熟悉的场景。 季昭走进房间时略有恍惚，却又很快回过了神，她转身将门关上，把房间外的光也关在了外面，然后平静地走进了这片黑暗里。 “嘀嗒。” 水滴落在地毯上的声音，和浓郁的血腥味。 季昭有些哑然，等到眼睛适应了黑暗以后，她很快便找到了墙角熟悉的身影，慢慢地走到了那个缩成一团的身影之旁，蹲下，试图抓住少年的手臂。 他抬手，抱紧双臂，以无声的姿态阻止了她。 半空中的手第一次落空，季昭微怔。 他的嘴里似乎在呢喃着什么，很小声，哪怕季昭走到他身边，哪怕他用肢体语言拒绝了她的帮助，也一直没停过。 “我是季暮我是季暮我是季暮……” 一遍遍的拼命重复，就好像在提醒着自己什么，又仿佛在对抗着某种本能。 她静静地听着他一遍遍反复地说着同一句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伸出手，覆在了他的头顶，轻轻摸了摸。 “对不起，阿暮。” 少年抱紧自己的身体微微一颤，那种疯疯癫癫的自言自语也逐渐低了下去。 她知道季暮一向不喜欢别人碰他，但对她是个例外。刚刚原以为她失去了这种例外，但在某种直觉的促使下，还是试探着伸出了手。 发现果然没有想错。 “其实……有些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做的究竟是不是正确的。” 她看着黑暗里隐隐约约从窗户透出来的光，神情竟然破天荒的有一丝迷茫。 她作为人类的时间太短，作为一座没有私人感情的城市又太长，所以偶尔，她也会在想她的选择究竟是否正确。 但无论是她自己还是孟星悬、顾溪舟，他们好像一直在犯错，乃至于走到如今这种地步。 年少友谊，相依为命。 这句话止于唇齿之间，她有些嘲讽地一笑。 “或许你已经不记得了，但其实，你离开之前我们三个曾吵过一架。” 他们三个从小到大吵过的架不计其数，也许顾溪舟也没想到正是因为那次的争吵，让她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导致三个人走上了三条不同的道路。 最后却又奇异地殊途同归。 她感受着手下少年毛茸茸的脑袋，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同以前那样伸手抱住了身旁的少年。 他的身上还有着熟悉的淡淡薄荷香，让她一瞬间好像回到了过去。 或许他很久没怎么好好吃过饭了，所以她甚至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他的背脊，和在他背后展翅欲飞的蝴蝶骨。 “记不起来便记不起来吧，我已经知道了，你是季暮。”她轻声道：“孟星悬就是季暮，我会好好记住的。” 良久的沉默以后。 “姐……姐？” 被抱住后的他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身体也不再颤抖了，只是声音很哑，像是很久都没有喝过水。 季昭忍不住在想，孟家到底是怎么照顾的孩子？ “嗯，我在。” 她没有去管自己受伤的那只手肘，略微使了使劲，意图用体温去温暖怀中越发冰冷的身躯，就像前几天他对她做的那样，就像前十年他们在寒冬里经常会做的那样，几只小动物瑟瑟发抖抱团取暖。 顾溪舟说得对，或许对于顾溪舟她能狠下心来远离，但她终究是对季暮——她的弟弟，狠不下心。 所以当威亚事故发生时，她制止了孟星悬冲过来的举动，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因为“季暮”无法看到季昭在他面前受伤，再加上又是半空坠落，哪怕她把血迹藏了起来，也会让他忍不住发病，乃至伤害自己。 季昭听着房间里那时不时“嘀嗒”的水声终于随着时间慢慢停止。 “如果……我真的……一辈子都记不起来怎么办……”沙哑的声音里满是小心翼翼的犹疑和不确定。 她这次没有再说什么记不起来也挺好之类的话了。 “我会帮你……不会再丢下你了。”她松开他，将早就揣在兜里的绷带拿了出来，这是前段时间抽空替顾溪舟包扎时剩下的，知道这次也许会有事发生，便顺手带了过来。 摸索着寻找他的胳膊却摸到了一片濡湿，她微微顿了一下，然后迅速地找到了伤口，开始慢慢为他包扎，这次他没有再拒绝。 “所以，好好活着，知道了吗？”她一边熟练地绕着绷带，一边温声嘱咐，“一个个都不省心。” 少年一直都没有什么动作，只是任凭她摆弄，沉默了很久很久以后，才轻轻地抓住女孩的袖子，“嗯”了一声。 “这次，我记住了。” …… 门被再一次推开。 小小的女孩面无表情地站在一片漆黑的房间外。 自从她带着那个漂亮到不可思议的小男孩来了院里后，院里就发生了很多事，院长阿姨也因为旧病复发随之病倒了。 院里年纪还小的孩子们就开始怪小男孩，说小男孩是灾星，大人们也开始有些忌讳，女孩便自告奋勇代替阿姨过来给小男孩送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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