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多礼了,老奴感激不尽,何谈指教殿下,小冬儿和小梅音过得很好,老奴便放心了,如今我身边无人,这双不中用的眼睛也不见好,就劳烦殿下为我读来吧。” 萧瑜点了点头,将冬儿写的书信打开,为朱进逐字读来,冬儿文书大有精进,朱进还以为是萧瑜代笔,得知如今冬儿读书识字,便也由衷欣慰。 “小冬儿从前就念叨着想要读书写字,也怪我吝私,不想让她再多招惹风雨,便一直不肯应允,如今看来,殿下一定教她很好。” “公公不必多礼,您把冬儿当做家人,便只把我当家人一般就好,冬儿天资聪颖,我教她不过皮毛罢了。” 这样夸奖的话,萧瑜当着冬儿的面都没少说过半个字,如今在朱进面前更是毫不吝惜。 两人轻笑,一番谦让,萧瑜继续读了起来。 冬儿还是一惯的报喜不报忧,将所有在幽州发生的高兴事一一叙叙说来,仿佛她的生活中从来都没有烦恼二字。 除却一件件娓娓道来自己的小日子,冬儿说得最多的便是萧瑜,说他如何如何对她好,如何如何对旁人好,说他是当世最好的人。 萧瑜也没有料到冬儿会这样夸奖自己,读到有关自己的内容不禁浅浅一笑。 “当日干爷爷曾劝冬儿谨慎考量,担心冬儿会受委屈,冬儿还曾顶撞干爷爷,如今干爷爷不必为冬儿担心了,冬儿不后悔和殿下在一起,冬儿想要什么都有,别的女子有的或没有的,冬儿已经悉数得到了……” 读至这一句,萧瑜喉结不自矜向下一滑,不由得语气也轻柔了几分。 读罢此句,朱进笑了笑,向萧瑜道歉,称他有眼无珠,没能识得萧瑜真龙之气。 “您不必自责,我从来都认为自己已经是个废人,配不上冬儿,只是劳烦公公告诉我,冬儿当日是如何说的?” “她那个傻孩子能怎么说,”朱进轻声笑了笑,“她那样倔的脾气,一心认准了殿下,那就是这一辈子都笃定的事了。” 闻言,萧瑜不禁鼻尖一酸,借着读信掩饰着喉间浅浅的干涩哽咽。 “殿下,如今你和冬儿住在何处,老奴听闻近几日来城中有碓拓探子潜入,打探我朝民情,若殿下和冬儿居住在京城中,可千万要小心啊。” 朱进所言不虚,萧瑜对此事已有耳闻,只是他明白朱进是在暗中告诫二人,凭借冬儿和萧瑜如今的身份,在京城中生活自然要万般小心。 萧瑜简单向朱进说明二人起居住行,将冬儿的信收好交付到朱进手中。 “方才一拜,是行面见长辈之礼,如今这一拜,则是谢公公对母亲多有照拂,母亲在宫中无有依靠,如今得以执掌后宫,我便知公公在暗中助母亲一臂之力。” 言毕,萧瑜又是行礼,朱进颤颤巍巍将他扶起,轻叹了一声。 “殿下有什么想问的,便直说吧,事已至此,老奴一定知无不言。” 纵然朱进爱护冬儿与梅音,有心维护萧瑜,可是以他如今在宫中的势力,完全可以避开后宫争斗,安心凭借着这个身份颐养天年,不必在梅妃和宸妃争夺后宫掌权中横插一脚,反倒将自己置于不利之地。 两世为人,察言观色对萧瑜而言从来不是难事,自他第一次见到朱进起,就笃定其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他从没有忘记过调查朱进的过往与身份,他的谨慎用心从没有变过,若说改变,那便是因为冬儿,若没有冬儿,他对于朱进只有疑,却没有用。 萧瑜顿了顿,随即声调一冷,正色道:“您是先帝御前监宫朱筠康,对不对?” “老臣在此。” “萧竞权曾以殉陵之名,下令将先帝御前宫女内侍等服下汤药,将众人悉数带入皇陵之中,于理您也应当在列其中,只是不知公公如何逃过一劫,又为何要回到宫中以朱进之名,在这小小的御酒坊中安身?” 朱进嗫嚅着嘴唇,胸膛好似两瓣鼓扇起伏不断,暴突的关节扣在藤椅上,无力却也恨怒到了极点。 “因为我是替徒儿活下来的,也是为这心中不平而活的,我知道自己无力回天,愧对于先帝,愧对于衡阳王殿下,无颜在外苟活。” 萧瑜剑眉一挑,还来不及发问,朱进便说道:“殿下年纪尚幼,对于宫中早年发生之事想必所知不多,您,您可知为何当日您谋逆落败陛下雷霆大怒,将殿下与梅妃娘娘宫人悉数斩杀,乃至于……” 他不敢面对萧琳,便仰面望着天,低声说道:“殿下是九皇子,当年的陛下也是九皇子,当年的九皇子鸠父弑兄,如今轮回报应不爽,否则,凭借陛下对娘娘与殿下的宠爱,陛下何至于这般处置殿下?” 萧瑜微微侧目,对所谓萧竞权的“宠爱”不置可否,静静听朱进说下去。 当年萧竞权自知继位无望,便对卧病在床的先帝起了杀心,与太后合谋将先帝毒杀,篡改圣旨,如今的朱进——当日的紫宸殿监宫朱筠康,便是萧竞权夺位路上最大的帮手。 萧瑜狭长的凤眸闪过一丝狠戾,冷声道:“我自非良善之辈,也不好奇萧竞权做出什么枉顾天伦的事来,鸠杀先帝……只听闻当年公公也是紫宸殿里说一不二的人,衡阳王与公公私交甚密,怎么会帮萧竞权做出这样的壮举,如此无凭无据的事,就不必告知我了。” “这!难道殿下就不想报仇雪恨,殿下难道真的不信老奴所言之事?” 萧瑜的情绪仍旧不见波澜,只道:“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难道公公想要我如今站在城门之上告诉天下之人,说他萧竞权当年毒杀先帝,伪造圣旨继位?” “我——”朱进见萧瑜对自己毫无信任,便知道他是逼自己将当日事情巨细无遗和盘托出,知道自己已经无力与萧瑜抗衡,便从怀中的香囊里取出了一枚狼首苍隼戒,四只苍隼托一狼首,这正是班兹部的图腾。 朱进将那狼首蘸了茶水,将那茶水泼在地上,院中顿时便升腾起一阵若有似无的异香,树上的鸟雀登时便停了鸣叫,振翅落入庭院,衔起那茶中的红枣莲子吞食。 不过数秒,那麻雀便在地上抽搐不停,直至暴死。 萧瑜长眉紧蹙,问朱进这是何物,朱进便答,这是一枚戒指,这枚戒指的狼首部分淬入西域奇毒,这枚戒指的的主人是班兹人,正是他协助萧竞权毒杀先帝,甚至可以说,当年朱进看到萧竞权站在他身边,看见他将此戒投入先帝的药碗中又捞出。 “你口中的这位班兹人,不会是说——” “不,老臣万万不敢非议梅妃娘娘,娘娘不会做这样的事,是那位银筑将军,是他,殿下忘记此人了吗?” 萧瑜自称并不知晓此人的存在,心中却暗道不妙。 真的是银筑,可是,怎么会是他呢,母亲知道此事吗? 朱进情绪万般激动,咳嗽不停,几乎要将自己一幅衰朽的身子摇拨散架。 他继续说道:“殿下,老臣自知罪孽深重,无颜面对先帝与衡阳王殿下,可是当日之事,老臣亦是被陛下蒙骗,老臣曾蒙衡阳王殿下圣母敬慈皇后之恩,一心求保衡阳王殿下继位,因此从陛下和今太后口中得知先帝有意传位与当年四殿下琅琊王时方寸大乱,被陛下利用,才做出那荒唐之事。” 萧瑜掩下心中疑虑,平静说道:“好,我姑且把此物算作是物证,公公您作为人证,可是仅凭这一面之词,如今如履薄冰的我也是无能为力啊,据我所知,银筑将军已死,又有谁能证明你说的话呢?” 随即,朱进告诉了一个萧瑜所期待的事实——银筑绝对没有死,可能他甚至已经回到了班兹旧部。 “有何依凭?”萧瑜问道。 “就凭当日班兹部族被灭,他潜返京城带梅妃娘娘逃出皇宫时曾找到臣,称他将梅妃娘娘平安护送回西域后就与臣一道面见衡阳王,助衡阳王夺回王位,可惜当日梅妃娘娘被抓回皇宫,他自此杳无音讯。” 朱进叹息道:“可是三年之后,梅妃娘娘与殿下生辰那日,陛下下旨不禁坊市七日七夜,臣收到一封密信,有一人知晓我身份的人约见我在城内朱雀大街茶楼见面,我到之后,只在当处见到一铜匣,其中正是这枚狼首苍隼戒。” 三年后……萧瑜在心中按时间推算一番,此时纪王一案尚未案发,或许就是此时,银筑将军将此惊天秘密告知纪王,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难道是为了母亲吗? 他想不通此事,从朱进那里得到了狼首苍隼戒,好生安抚一番,称自己不会让他今日相助白费,朱进连忙跪谢,但求萧瑜不要将此事告知冬儿和梅音。 因他一时愚蠢的私心,害死了无数人为这场阴谋陪葬,如果冬儿和梅音知晓此事,她们一定不会再当他是无所不能的干爷爷了,朱进称自己甘愿为萧瑜去死,只求不要将此事告知二人。 萧瑜自然应允,他固然对朱进的隐瞒有所不满,可是这隐瞒毕竟是情理之中的事,更何况,他是这世上最不想让冬儿有一分一毫伤心难过的人。 至于这位银筑将军,想来还需好生从长计议。 萧瑜回到与冬儿的住处时天色已晚,街上人影稀疏,倒也方便了如今不便过多露面的他。 他依旧记得冬儿爱吃哪样点心,最喜欢哪家的口味,因为今日发生之事,萧瑜对冬儿很是心疼,想要补偿她一些,便为了她买了些爱吃的东西。 冬儿梅音和杨羽已经做过了饭,萧琳接走了只等萧瑜回来,坐在院内门槛边等他,望着门厅的方向似乎很是焦急,一听到脚步声,便知道是萧瑜回来了,连忙上前扑进他怀里。 “殿下,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了你很久很久,我做了很多好吃的,还是在京城比较好,想要做什么都很方便,不怕买不到想要的东西,你怎么没有和二殿下一起回来,他和梅音已经走了,杨大人刚才说你要回来了,也匆匆离开了,不过这样也好,我还是喜欢和你在一起。” 她今天不知怎么了,声音格外甜软,说话时眼神有些怯懦娇羞,像是刚认识萧瑜时偷偷看他的神色。 她絮絮叨叨说着话时,一双白净的小手贴在萧瑜手臂上,发梢就像柔软的柳枝,同晚风一道撩拨着萧瑜的心弦。 萧瑜神色平静,望着冬儿,为她将做晚饭时头上有些散乱的珠钗重新插好。 待冬儿把所有的话说完,萧瑜她面颊上亲了一下,便道:“冬儿今日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对我这样好,莫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我需得好好猜一猜是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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