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鲁被冬儿骂过愣在原地,待冬儿和萧瑜骑马离开才想起来要带人去追,追上二人时,看到冬儿哭得那般伤心,心中便更是愧疚难当,看向萧瑜,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萧瑜如今一心心疼着冬儿,哪里还管得旁人,担心她迎风哭泣,到了夜里又不免头痛,便道:“你看他们来寻我们回去了,想来是知道方才做得不对,来向冬儿赔罪了,冬儿不哭了好不好?” 却不想,冬儿这次是真的动怒了,她看着那鲁等人追来,擦干眼泪便又打算带着萧瑜离开,那鲁即便再是嘴巴笨,也不敢不说话了,忙向冬儿赔礼道:“小妹妹,是我方才做错了,我们都是粗野人,不如你们细心,不该说那样的话,你要怪就怪我吧。” 他亲自下了马走到冬儿和萧瑜马前,单膝跪在地上,两手手心向上托住马首,这已经斡卓勇士之间是最高的礼节了。 萧瑜下马扶起那鲁,低声告诉他自己会哄好冬儿,让他退开些,冬儿这才愿意将头转过来。 他再次上马,带着冬儿走出一段距离,柔声问道:“冬儿,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何你不想在这里了?” “他们都欺负殿下!凭什么呢?凭什么你就要被人欺负!” 萧瑜心中一紧,附身继续为冬儿擦着眼泪,她一双眼睛哭得又红又肿,抽噎着在萧瑜怀中发抖,想为冬儿擦干眼泪,又担心泪痕风干弄伤了她的面颊,让他好生心疼。 “可是他们没有欺负到我啊,你看,方才我也好好骂了他们,我把他们都唬住了,这世上我只心甘情愿让你一个人欺负,旁人惹了我,我都是要打杀回去的,更何况,这件事本就没什么的,我不在意,冬儿也不在意对不对?” 冬儿点点头,可又飞快摇头,她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可是如今她心中想的却和自己要做的不一样,她只是不想看着萧瑜受委屈。 她抱着萧瑜只觉得头脑一阵阵晕眩,心口痛如刀绞。 “你看,他们如今都来向你赔罪了,说明他们也知道错了,等我把外公医治好,我们就离开,连斡卓也不停留,一路回京城去,这样好不好?” “殿下是想要治好老斡卓王的,对吗?” 冬儿伏在他肩头细声问道。 “嗯,已经来了这里,药材也备齐了,若是没能为外公医治,说来也令人遗憾。” 她是何等的懂事又明事理,知道自己不该阻拦萧瑜做想做的事,便抱着萧瑜点了点头。 萧瑜拿出风帽为她带上,遮住冬儿哭花的脸蛋,向那鲁点了点头,策马回了班兹遗民的营地。 一路上,冬儿的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她没一味缠着萧瑜,只是让他安心去医治老斡卓王,自己则带着两匹马儿一同到了远远的河边。 冬儿寻了处平滑的石头抱膝坐下,用清冽的河水洗了洗脸,拿着小石头往河中扔。 那鲁知道自己做错事惹冬儿伤心了,他想让冬儿原谅自己,也不想让她一人坐在河边,那里毕竟离山林太近了,若是有什么猛兽到河边饮水,岂不是让她无故涉险。 但是方才冬儿看见他便哭得更凶,那鲁一点办法也没有,他从小最亲近的女子便是姐姐,可是姐姐从没有哭过,故而女子哭了要怎么办,对他而言实在是旷世难题。 好在,纳珠及时救了他一命,她在远处看了那鲁许久,抱来一只小羊羔交给他。 “这是?” 纳珠白了他一眼,反问道:“你不要和我说话,我只问你,方才我有没有劝过你,不要去问萧瑜那件事?” 那鲁埋下头,他这样性格的人,是不会承认自己错误的。 纳珠轻叹了一声,拉着那鲁,和他一起到冬儿身边。 那鲁看着纳珠坐下,便换了另一边在冬儿身边谨慎“落座”。 冬儿哭累了,没有力气躲开,只是把脸别过去,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失神。 “冬儿,萧瑜是这样叫你的对吧,都是那鲁舅舅做错了事,你就原谅舅舅吧,我把这只小羊羔送给你好不好,你别伤心了,也别一个人坐在河边,当心会有饿狼把你叼走去,这样好不好。” 冬儿本不想理会,可是看到他用手掐着那小羊羔的脖颈和肚子,,手法实在是不很温柔,便把那小羊羔接过来抱在怀里,它咩叫了几声,冬儿眼底也有了几分喜色。 纳珠也坐过来,揽住冬儿的手臂,和她说众人并不是有心这样行事,她们在草原上流亡多年,但凡走错了一步,可能班兹部族就真的悉数覆灭了,故而不得不多一份小心,大家也并不是真的怨鄙夷恨萧瑜。 “可是伤人的话说出口,便收不回来了——殿下他很可怜的,他从前不像现在这样开朗,也不像现在这样意气风发的样子,他把你们看作是亲人,你们怎么能这样说呢?” “因这样一点点的不同,他要付出多少比之旁人的艰辛……” 冬儿也不知道为何自己又开始哭泣,那鲁坐在冬儿身边尴尬极了,像是一只身形高大的骏马围着一只小兔子手足无措。 “我的错,都是我不好我现在想想,萧瑜他的确不容易,那个狗皇帝,居然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毒手,我真笨,我也无能。” 萧瑜为老斡卓王煮好汤药服下,又为他针灸刺穴,如今老斡卓网的身子已经能自由挪动,只是尚还说不出话来。 他还有冬儿要关心呵护,便先行离开帐子,前来寻找冬儿。 看到那鲁在一旁又是赔罪又是挠头,满头大汗坐立不安,不免觉得有趣,随后萧瑜走上前去。 “冬儿,那鲁舅舅已经这样谦卑了,你就别让他为难了,一会儿他要被人看笑话了,我已经不怪他了,你当心气坏了身体。” 他言语间全然没有了先前的狠厉威严,声如冰玉相激,令人心中一凛。 “我知道你心疼我,可是我也不想看你为我难过,这样才是真的让我看清自己不是个健全的人。” 冬儿放下小羊羔转身扑到他怀中,让萧瑜不要这样说。 他轻拍着冬儿的后备,告诉那鲁已经没事了。 冬儿擦干眼泪,走到那鲁面前,告诉他自己方才说话也不对,不应该那样不讲道理,痛骂了所有的斡卓人,她也应当向他们道歉的。 “哈哈,这都不是什么问题,大家吵吵闹闹才会更和气的,不生气也就不亲近了。” “我刚才做得不对,我知道你们也都受过很多苦,失去了很多亲人,离开家的感觉一定很难过吧?” 那鲁神色一震,随后拉着几人一起坐在了溪边,沉声道:“我们是草原上的人,草原就是我们的家,不不论如何,我们都不怕困难,要好好生活下去的。” “我的妻子,那莫的儿子,纳珠的丈夫和孩子,还有很多很多人和很多很多亲人,他们都不在了,但是你知道吗,人在死后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为我们的马儿和羊群牛群指引方向,他们是不会离开我们的。” 冬儿听过后更为伤心,又开始流泪,为什么这个世上总也有这么多的不如意不圆满,为什么总是要有弥补不得的缺憾。 几人躺了下来,望向渺远的青天,微风吹来,草原上涌起道道波纹,山林间林风如笛,这样美丽的草原,却又如此残酷,万年的残酷重复不断,一个部族衰落,一个部族崛起,中间的血流骨肉,悉数埋葬在了草野下的沃土。 纳珠唱起了一支牧羊时的山歌,她清丽的嗓音回荡在万物之间,欢快的曲调背后,便是孤独与哀凉。 不论是在外流浪之人还是在王城及碓拓为奴的,如今的班兹遗民众不过万,这样渺小的人数,已经注定了班兹是一个暮年的老人,伤痕累累,静静等待着骨肉回归这篇草原山林与雪山的一日。 “舅舅,银筑将军他如今掌权斡卓,可是他暂时还不能迎接你们回去,毕竟如今还有不少玛哈族的平民对你们心有仇恨。” “自从班兹险些被灭族,从前的贵族变成奴隶,奴隶变为平民,我们不同身份的人最终一起在草原上流浪,我就明白了奴隶这样的事有多么可笑,我想,若是还有机会,当年我们便一定要对所有的部族一视同仁,我们都是斡卓人——” 他笑了笑,拍拍萧瑜的肩膀道:“但是见到你后,我知道自己想的还不够多,我们都是人,不论是汉人还是斡卓人,又或者是碓拓人,只要是好人,就不该被仇恨蒙蔽,沉迷于杀戮和征服。” “嗯,银筑将军说了,今后他在治下会协调好斡卓内部的矛盾,他说过,他是为了母亲将斡卓国夺回,他永远都会等着母亲回来。” 那鲁正要和萧瑜说些什么,便听到一阵急促马蹄声,在营地周边巡防的卫兵骑马直奔几人。 昨夜斡卓王城动乱,几十个流散的贵族骑兵失了方向,正往营地所在前来,那鲁闻言便上马带队,领人前往阻击。 萧瑜走到他马前,拉住他的手臂对他说道:“那鲁舅舅,若是只有几十个骑兵,便不成气候,我相信你们可以抓他们回来,也相信你们可以将他们悉数绞杀原地,只是或许改变就在今日。” 那鲁轻轻颔首。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吧,我会看情况行事,还有,营地中若是有了什么事,你也要为舅舅帮忙,我相信你。” 先前他还不许萧瑜这样呼喊,如今那鲁自己倒是喊得亲切,萧瑜知道他不仅是骁勇的战士,更会是一位优秀的王。 那鲁领兵离开,冬儿也向几人招了招手,她如今已经不难过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就是好好帮助萧瑜为老斡卓王治病,也要和班兹族民们好好相处。 纳珠问冬儿愿不愿意前去放羊,冬儿自然答应,便抱着小羊羔和纳珠一起离开,萧瑜坐在了方才冬儿在溪水边的位置,他的马儿也在身边卧下,萧瑜顺势靠在它身上。 他回想起那时冬儿说的话,心中不由得聚起一阵暖意,面上也带了几分浅浅的笑容。 他才想闭上眼睛小憩一会儿,身后的马儿便警觉地发出一阵嘶鸣,萧瑜起身望向四周,并未察觉有什么异样。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野果喂给自己的青骢马青云,轻抚它的背鬃,问它怎么了,青云不肯吃那野果,又是一阵长嘶,萧瑜便上马叫它带自己前去。 青云向羊群缩在的方向跑去,萧瑜远远瞥见冬儿和纳珠还有其他几个班兹族中女子也在那里,几人面面相觑,似乎正在为什么事烦恼着。 萧瑜安抚好青云,说一会儿再跟着它走,便让它先停在羊群前,问众人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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