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批失去良田和房屋的农人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民, 纷纷涌向离他们最近、最繁华的上京,以求庇护。 上京城立即陷入混乱与紧张中。 毕竟流民这种事一个安抚不好便后患无穷。 朝廷上下大惊, 立即就就此召开了朝会,商议对策,选派合适的官员去治理洪灾,安抚灾民。 这时候, 赵徴毛遂自荐了, 连赵真言这个老子都猝不及防。 其言辞恳切, 诚心也是日月昭昭, 叫群臣见了也迟疑了许久。 李崇也不知抽了哪门子风, 竟也十分麻痛快地允了。 等攸宁得到消息的时候, 赵徴去治理黄河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黄河决堤, 千里溃败, 每年将性命交代在那里的人可谓是不少,赵徴去哪, 委实让她有几分不放心。 但是知晓没办法拦着他,攸宁也只能怀着满腔的祈愿亲眼看着他去了那险之又险的并州。 连绵的阴雨还未停, 黑云一层层叠在天际上空,平白给满城百姓增添了几分压迫。 自赵徴离开上京时,攸宁已有了八月的身孕,不出意外,再过两月她就会临盆个,但偏偏赵徴这厮又去做了他的青天大老爷,攸宁表示又爱又气。 但她也不是无事做,面对这满京拖家带口,衣不裹腹的流民,她心中不忍,仍旧沿袭着家中的传统,开始出钱设立赈灾粥铺,以保证这些无辜百姓可以日日有充饥的食物,安然度过这个难关…… 婆母与两个嫂子见到攸宁的善举,也深以为然纷纷拿出了自家钱财,同她一起办了起来。 流民数量甚巨,这样日复一日的救济着,所付出的代价也不小,但几人都没有怨言。 想起流民刚聚集到上京城的那段日子,几人在马车内悄悄撩开车帘,入眼的便是那些由于饥饿而瘦骨嶙峋的百姓和饿的哇哇大哭的稚童,她们内心悲怆几乎要溢出来。 性子柔些的徐若莹当场便掉了眼泪,攸宁也是眼眶一酸,热意涌现。 好在,她们的努力也是有成效了,流民们渐渐不再绝望,而是每日抱着希望而活,期盼着有一天自己能够重新有一个归宿,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而在这样忙碌而充实的状态下,攸宁的临产期也渐渐到了跟前。 她是在与两个嫂子盘账的时候察觉到不对劲的。 只感觉到下身一阵热流顺着腿下来,尤其立即就想起了医女提前叮嘱过她的东西,连忙对着两个嫂子道:“我好像要生了……” 账册孤零零地被遗落在案上,刚刚还热火朝天讨论它的主人们早已不见了踪影。 宁水居中,喧哗声阵阵,仿佛要顺着墙飞出去。 攸宁躺在床上,全身都疼得厉害,尤其是肚子,一阵阵痉挛。 起初还能忍一下,但过了一刻钟后,她再也忍不住了,额上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 稳婆尽数围在她身边,外面,婆母和两个嫂子也是焦急地打着转。 攸宁要生的消息也以最快的速度递到了高家,冯氏也风风火火坐上了马车朝着赵宅来。 但是这一切攸宁已经分不出心神去想了,此刻她疼得脑中一片混沌,那忍了许久的痛呼声也终于压不住了,接连飘出了屋子…… 她想过生小娃娃是个折磨人的活计,但亲身体验了才知它的可怕,简直如上大刑一般! 意识迷糊间,她突然想起当初赵徴那厮与她说得话。 你放心,若是日后你生小娃娃,我定然也像二哥一样冲进去陪你,不让你一个人! 好似他说这话就在眼前,赵徴那柔柔的声音便回响在耳畔。 但睁开眼,看到的仍然是为了一圈,让她加把劲的稳婆们,攸宁心中叹了口气,咬着牙遵照着稳婆的话来做…… 却不想就在这时,院中传来了一阵骚动,似乎是有人快步往屋里跑来,还伴随着婆母的惊呼声。 攸宁疼得厉害,意识也溃散的紧,根本分辨不了婆母喊得是什么,只听见房门啪得一声被踹开,一个身形清瘦,看上去有些邋遢的人影冲到了她床前,一把握住了她扣在床沿边的手…… “攸宁,我回来了……” 那道略微有些嘶哑、干涩的声音仿佛穿越了时间与空间,尽数涌入攸宁疲惫的心中,让她精神大震! 也正是这一股劲,攸宁一鼓作气将那折磨了她好些时辰的孩子给生了下来…… 屋外,来回转悠的婆媳三人刚想说话,那婴儿清亮的啼哭声便顺着门缝钻了出来,回响在几人耳边。 “生了生了!” 郑氏一听,面上立马笑开了花,那眼中似有着泪意,柯兰同徐若莹也是手挽着手,替她们那三弟妹松了一口气…… 攸宁脱力般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不停地喘息着。 看着稳婆将孩子擦了身,用细软的缎包裹起来,高兴地递到她床头,恭贺道:“恭喜公子夫人,是个小郎君,哭声厉害着呢!” 攸宁扭头瞅了一眼那让她疼了半天的罪魁祸首,果不其然,一张皱巴巴的小猴子脸撞入眼帘,皮肤也是红红地,看起来更像了…… “他好丑啊……” 虽然也有过心理准备,知道孩子刚生下来不俊,但亲眼见了,攸宁还是郁闷,加之刚才费劲心力,身心俱疲,她难免露出了娇弱的一面,扁着嘴就嘟囔了一句。 一听这话,稳婆们都忍不住笑了,七嘴八舌的劝了起来,什么孩子刚出生都是这样的,又是公子夫人这样的好相貌小公子日后定然貌若潘安云云。 赵徴也同稳婆们一起劝她,只不过神色讪讪,因为他想起了自己曾经逗攸宁的恐吓之语。 让她生一个通话他小时候一样丑的小娃娃,他真的做到了! 但现下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你等他长大些,一定像我一样,保管你见了满意!” 赵徴还在补救,攸宁却没力气理他了,昏睡过去时,最后一眼便是赵徴明显比走前黑瘦的脸。 九月末,雨势止住,天气放晴,并州洪灾也被治理妥善,当地以及流亡上京的百姓也已被朝廷安置妥当,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仿佛又变回了那个繁华的京都,上京的人们将今年缺失的重阳重新过了一遍,漫山遍野都是游人的闲肆身影…… 赵家为新得的小孙儿办了一场极热闹的满月宴,意在给家里冲冲喜,图个吉利。 公爹为其取名为瑞,意为祥瑞,福运滔滔。 他被视为个有福气的孩子,不仅盼回了他爹,也盼来了灾祸终止的那一天。 满月的婴孩不再像出生那日的干瘪又皱巴巴,经过了一月的好生养护,小猴子已经变成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团子,眉眼虽肉乎乎,但一眼可见精致漂亮,叫人见了便欢喜。 见到犹如脱胎换骨的儿子,攸宁终于气顺了,时不时便捧着小团子白嫩的笑脸献上几个香吻,看得赵徴眼热不已。 赵瑞跟他爹一般,长着一张极其漂亮的小脸,但性子却与他爹去之千里,活泼又爱笑,整日淘气地不得了! 婆母说这大概是随了攸宁,她家那小子幼时可安静的紧,绝不会是这副模样。 攸宁深以为然。 而这种猜测在抓周礼上愈发被证实了,因为那小东西径直抓了一张孩童玩得小弓,抱在怀里乐呵呵的。 七大姑八大姨见了,都夸赞他日后必是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攸宁更稀罕她这好大儿了! 然而,与攸宁不同,多了这个小子,赵徴有种失宠的感觉。 攸宁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更少了,每日粘在那臭小子身上的时间比他多的多,虽然有每日上朝早出晚归的原因,但赵徴就是受不了。 于并州治水有功的赵徴回京述职后便升了官,做了户部郎中,再熬些个时日或者再有可观的政绩,那侍郎之位便指日可待了。 满朝上下皆言这赵家三郎日后是要做尚书的料,未及冠的年纪,便官途坦荡,可谓是前路一片大好! 可惜就在于早早地成了婚,且与他那二哥一般,是个痴情种子。 但群臣也没有完全丧失斗志,毕竟那状元个榜眼也是未曾婚配,他们摩拳擦掌着,意图将这等乘龙快婿收入囊中…… 最终,状元被御史中丞薛家捉下,成了薛家的女婿,也就是攸宁那位闺友,韩沁心的如意郎君。 对此,攸宁既是惊讶又是惊喜,虽然是血缘浅淡的兄长,但自小关系不错,好友成了表嫂自是喜事,订婚那日,攸宁还特意跟去看了一场两人郎才女貌,眉眼含羞,倒是有些缘分。 状元郎被抢走,剩下的自然便是她那刚正的榜眼三哥。 自打他高中以来,据母亲说,朝中想要攀婚的同僚便不少,高父也觉得有几家小娘子不错,正在权衡时,那宰执吕家竟也递来了话头,为他家那千宠万宠的小女儿,吕仙珠。 高淮自然是意外的,觉着平日里与吕相也没什么交情,但架不住人家热情殷切,一来二去地就说动了高父,约定了两个孩子相看一番。 攸宁刚开始听说那吕家小丫头与三哥都是不大愿意的,但无奈家中长辈做了约定,两人最终妥协了,于一画舫中相看了一番。 具体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攸宁只听母亲说那日吕家小丫头一不小心落了水,三哥立即跳下去将人救了上来,事后再问,两人竟都支支吾吾地,像是看对了眼! 高吕两家家主一看,便知道了有戏,半推半就地将儿女亲事继续了下去,最终在一月后便合了八字,定了婚事,叫攸宁一阵稀奇。 有次回家,攸宁特意去三哥那打听了口风,三哥那假正经的性子,虽说言语上嫌弃了几句吕仙珠的娇气,但她是过来人,自然能看出三哥眼中的喜爱与情愫。 但转念想到,吕家那小丫头比她还小上一岁,如今竟要成她嫂子了? 果然世事无常。 后来再遇上吕仙珠时,那小丫头再也不朝着她张牙舞爪了,而是满脸傲娇地与她说着话,神色明显是欲亲近她的意思。 对此,攸宁心中感叹,面上也不摆谱,温言细语,又同她逛了半日,让吕家小丫头心满意足地回家去了。 偶尔去西郊跑马,攸宁还能碰上那长兴侯府的谢玉,他还是如往常那般肆意潇洒,仿佛什么事都困不住他。 在草场上偶尔齐架并驱时,谢玉还是会像往常那般犯个贱,但将攸宁的幸福看在眼里,终不再豪言壮语地追求她了,只是每回都在赵徴面前明里暗里地戳他心窝子,表示若是赵徴待她不好便要下手抢人,每回都把赵徴气得脸色发青。 但随着谢玉远赴边境从军后,欲护国守边后,赵徴彻底放下心,心里也生了几分敬佩。 每个人都找到了自己的路。 宁水居的院子里,在那棵枝繁叶茂的海棠树下,赵徴给她搭了一个秋千椅,以便她在午后晒太阳,或者天气热时在树荫下乘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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