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南音闻言禁不住欣喜,小声道,“五姐姐,太好了。” 她便觉梁善渊如此招人喜爱,便是这位长安来的娇蛮贵女,也定会喜欢五姐姐的。 梁善渊目光在那兄妹二人身上游走稍倾,只见个子娇小的少女窝在木椅里,原本一张白皙面庞涨的闷红,又是气闷又是难过的望着那小道士。 女子漆黑眸间显露出些微哂笑,到那兄妹二人身侧,低头瞧着少女放在膝头的,那小半张绣了福寿娃娃脸的小钱袋子。 花灼见她,心中暗含功亏一篑的气闷,冷哼一声。 “花灼姑娘做的真好,”女子却温声,“许道长一定会喜欢的。” 花灼一怔。 许如意呆呆愣愣,见孟秋辞欲言又止的神情,方才后知后觉,忙蹲下来,“灼儿,你竟是想送给我的?” “那当然了,我哪里送给过其他人礼物?”花灼鼓着脸,“我做的所有礼物只会送给哥哥,才不会送给其他人呢。” 听着脑海内+10的阴德,花灼抿下唇角漾起的笑,却觉头顶一束目光沉沉,她起眼,梁善渊站她面前,抚着手腕上的白玉镯子,并未言语,见她目光望来,还对她柔柔浅笑。 但不知为何,四目相对,总觉若毒蛇缠身。 黑心莲在打什么鬼主意? 花灼是不信她此举并无其他用意。 许如意从心而外的感谢,他自幼与师父漂泊,从未体会家人温暖,珍念花灼这个妹妹, “多亏有善渊姑娘秀外慧中,心细如发,否则小道今日便闹了大笑话,实在对不住,善渊姑娘可有什么喜爱偏好?改日小道定携礼道谢。” “那我需得想想,”梁善渊浅笑,“我八妹妹将人喊过来了,诸位不若先问?翠柔还要参与白事,走不开太长时候。” 几人目光这才望去。 名唤翠柔的女子生了张清秀白净的面庞,身挑柔美,颇有几分怯懦,躲在梁南音侧身后头,垂眉顺眼的弯腰行了一礼,她绞着手绢,“诸位道长好,不知是想问什么......?” 梁南音见许如意三人有几分好奇,接道,“翠柔曾是我五姐的贴身侍女,后我五姐失踪,翠柔无处可回,我五哥便将翠柔收做妾室。” “幸得主家垂怜。”翠柔缓声,头始终垂着。 许如意先要大家都坐下,才面向翠柔,刚要问话,孟秋辞拍拍许如意肩膀,“师兄,我来协助吧。” 许如意这才发觉,翠柔明显有些惧怕他,也对一身富贵的花灼心有惶恐,这会儿头都垂到胸脯了。 师兄妹换了位置,孟秋辞坐到梁善渊身侧,花灼也挨着梁善渊,旁侧又坐了个慈眉善目的梁南音,四女将许如意挤出去,翠柔才跟着抬了些脑袋。 “诸位......先问吧,”翠柔道,“今日九哥儿出葬,妾身离不久。” “好,”花灼道,“你前主子去之前,你日日夜夜都守着?” “是。” “她可有过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或是生病,或是身体疼痛不适。” “没有的,”翠柔轻声,“善......”她话一顿,念起现下面前的梁善渊,改了个口, “五姐儿懂医,自幼便想着法子给自己补身体,在者那会儿年岁还小,不说疼痛不适,便是生病都少有的。” 花灼点了下头,“那我问你,你前主子生前可有被家里逼着吃过猴脑?” 翠柔面色一白,刚想说话,又被一口唾沫呛住,登时咳的惊天动地。 一抹素白起身,是梁善渊到翠柔跟前,拍几下翠柔后背,拿了温水递到跟前。 “不必心忧,只是问问你,两位道长与花灼姑娘都不是爱多嘴的人,你只管说你知道的便好。” 花灼愣愣。 黑心莲怎么回事...... 拐弯抹角,几次三番帮她,意欲为何? “善渊姑娘真是个好人啊。” 孟秋辞的小声赞叹落入花灼耳中,转头一看,才发现许如意也坐了过来,带着几分感激赞叹望着梁善渊。 额......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黑心莲好心机呀!居然借着她作秀!刷许如意的好感度! 翠柔咽下几口水,缓过神来了,忙点点头。 梁善渊迎着几人或感激,或倾佩的目光回身,便对上花灼一张含带浓浓怨气的脸。 女子一顿,指尖思忖,轻抚一下手腕上白玉镯,先坐了回去。 生气了? 又是为何? 梁善渊不大理解,只觉一股前功尽弃的灰心,指尖扣着白玉镯,眼皮低敛,藏过眸底透着厌烦的杀意。 警报响了一下又停,花灼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翠柔却先怯懦道,“是吃过的......” “吃过?”花灼下意识重复,轻咳一声,整理一下繁杂思绪, “那就怪了啊,梁白静生前被杨氏逼着吃过猴脑,当初的梁善渊也被逼着吃过,那时候是谁给梁善渊吃猴脑的?” “是、是妾身的婆婆......” 翠柔欲言又止,“还望诸位,半句风声都别露出去,不然妾身要吃苦头了。” “自是不会说的,我们不是那贫嘴的,你只管将事情告诉的清楚明白,完事儿好处少不了你。” 花灼话落,却陷入深思。 当初在幻境中所见,分明是梁长均有意对当初的梁善渊‘做些’什么。 怎么又掺和进来了个李夫人? “你婆婆对当初那梁善渊可好?” “自是极好的,没得挑的,”翠柔道,“诸位......可是怀疑妾身的婆婆做了些什么事情?还是听妾身一言,婆婆信佛的,根里便是心善的人,怀疑她,怀疑不出什么的。” 孟秋辞眨了下眼,“姑娘怀疑过?” 翠柔抿紧唇,点了下头。 “妾身与五姐儿一般大,自幼便跟在五姐儿身侧,” 翠柔提起五姐儿便忍不住弯唇,显得一张面庞更为清丽,“五姐儿人好,要妾身当初过的,想想都是神仙日子......五姐儿去了,妾身自是无法接受,知大逆不道,可梁府上下,皆被妾身怀疑个遍......” 到底不能耽误她太久,问完话给完金银,翠柔跟着梁南音出去了。 今日九哥儿丧葬,外头渐起吹锣敲鼓之声,许如意与孟秋辞见状,也要跟了过去,“灼儿,可要一起?” 花灼思索下,摇了摇头。 参与白事辛苦着呢,“等这奏乐声停了,要吃饭了我再去。” “馋嘴,”许如意笑叹,“驱鬼符你记得带着,明日哥哥再给你画一道驱邪牌挂床边。” “我知道啦!我哥哥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 花灼笑眯眯目送那二人离去,转头盯着梁善渊,皱起眉来,“你怎么还不走?” 天色阴沉灰暗。 白衣女子坐在木凳里,丝毫没有要走之意,闻言也不回话,只是隔着阴暗天色,一双漆黑眸沉沉望她。 花灼好似敏锐的猫,登时坐直了些身体,“梁善渊?” “叫我阿善吧,花灼姑娘。” 她纤长白皙的手里拿了个竹纹杯,指腹贴着杯口,目光边望她,唇角边弯笑。 “你算个什么东西?本小姐想喊你什么就喊你什么。” 花灼眼梢正瞥,想寻个物件送与梁善渊赔礼,便听刺耳警报声在脑海中嗡鸣响起,刺的她目眩一阵,只听警报之下一声碎响,是竹纹杯顺着那双惨白的手中落地,泼了满地茶水,碎了个四分五裂。 “警告灼灼,当前检测角色梁善渊杀意高达百分之九十七,九十八......” 花灼指尖一颤,抬眸,梁善渊眉目弯弯,面白如冬雪,瞳黑若枯井,唇红浅勾,戴着一对白玉耳环,若画中玉观音。 接着,她起身朝花灼走过来。 “警告!警告!当前检测角色梁善渊杀意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花灼头皮一麻,几乎是登时板直着身子便往外大步而去,边走还边道, “你少跟着我!我想我哥哥了!我要去找我哥哥!你不用送我!” 身后,脚步声跟着她出来,凉风一吹,花灼一脑门冷汗,右眼一碰一跳,大步往前方廊庑的方向去。 偏偏身后脚步不紧不慢跟着,回头,不管她走的多快,梁善渊总是脚步缓慢的在她身后不远处,也不说话,只一双漆黑瞳仁儿黑的彻底,弯弯笑笑盯着她。 为什么呀!原身那么嚣张跋扈还活到梁府鬼话的结局了呢!她便是骂完了人还要送些糕点礼物!怎的反倒比原身死的更快?!莫不是真的人善被鬼欺么! 花灼心中直流泪,“你离我远点!我讨厌你!” 脑内警报一声大过一声,身后脚步始终不紧不慢的跟着她,在这片漆黑天色里,身后‘人’好似猫逗老鼠一般,可惜此时她同心铃还未给许如意,花灼慌乱至极,满身冷汗,只觉身后愈来愈近的凉意渗人,好似直等着她崩溃至极跑出廊庑,便一把抓着她脖颈将她活活掐死!花灼登时只知周旋无用,提起裙摆往前跑去—— 也是刚跑起一步。 警报声戛然而止,花灼抬头,眼前景象完全变了副模样。 这是...... 又被梁府的哪只鬼拖着进入回忆了吗? 原本阴闷的天色变成暗黑一片,头顶夜幕挂着一轮弯月与几粒残星,花灼怔怔然,望四面漆黑,只觉忽来一阵凉意浸骨,登时咬紧了唇抱住胳膊,抖着身体,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唱道,“刚擒住了几个妖......又降住了几个魔......”
第17章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但总觉得,唱起歌来,自己也跟着没那么怕了。 玄学大师!呜呜呜!诚不欺她!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什么样的节奏是最呀最摇摆!什么样的歌声才是最开怀......” 花灼细手抓着衣裙,气沉丹田大声在黑暗中唱道,“我们要唱就要唱得最痛快!!!” 也是这时,一阵怪响传来。 花灼齿关颤抖一下,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顺着声响转过头,惊见眼前竟成了一座漆黑灵堂,两侧未亮的白色灯笼摇摇晃晃。 顺着月光,只见里头立着好几根长长的白蜡,正中停着一方不大不小的棺材,月光渐隐,花灼牙关磕碰不止,只见灵堂内贴着一张画像,而画像之上,她原本见过的男童面上涂满漆黑。 刚出狼窝,又入虎口,但并非毫无转圜,花灼往往在有转圜余地的境界之下,越紧张,越冷静。 她抓着手袖里许如意给她预备的驱鬼符,这驱鬼符自是无法对抗梁善渊那等厉鬼,但现下若有遇突发情况,定能助她一力。 花灼低下头,才见刚才怪响,是灵堂里摔出来一盒口脂,正巧了就落到她脚边,印着荷花刺绣的盖子在月色下瞧着她,里头猩红膏体好似被一根指头戳烂,不成样子了。 花灼没敢碰,抬步绕过眼前一颗巨大的柳树,她始终低着头,走出几步,漆黑一片里,又见那盒印着荷花刺绣的口脂盒摔在地上静静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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