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唤小福的胖道童赶忙应是,又给江之洁斟了一碗,怀明道人看向几人,“不知四位福主是有什么事情寻来我飞仙观?” 孟秋辞与许如意卡壳一下,心里头打好的草稿又不太知道该如何说出口,便见花灼忽的双手捧住脸,颇为害羞的模样,满身满脸的小女儿家情态。 “哥哥,嫂子,你们快和道长说说呀,还等着我自己说不成?羞都羞死人了。” 这话一落,她埋到江之洁身后,江之洁水都不喝了,浑身好似定住一般。 有了这台阶,便好下多了。 四人一路说好,先靠着喜事将近这点来探探这飞仙观虚实,也顺带将这消息散播出去,好等着泉阳散人的冤魂上钩。 许如意心中暗赞,面上忧心道,“道长,请问泉阳散人在不在啊?我们过来,是有事相求泉阳散人的。” “泉阳散人?”小福却一愣,竟直白道,“早去了几年的人了,你们寻他做什么?” 此话一落,四人沉默一刹,花灼面如死灰般抬起头来,“什么?” 小福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眼珠乱瞟,慌得,但被这四人望的也下不来台,只能硬着头皮又道,“早去了几年的人了,你们寻他来做什么呢?” “怎么就去了几年了呢?我妹子如今要办喜事,听说了泉阳散人在坊间大名特来拜会,就为着今日合好了八字往后成婚也能多仰仗,这可怎么办啊?道长,您会不会啊?”
第62章 “惭愧, 合八字的话,贫道倒是略通一二。” 怀明道人放下手中盛着热茶的破碗道。 小福嘴里颇藏不住什么事情,“诸位福主, 飞仙观已经跟泉阳散人在时不同了, 我们住持此次也就只会帮着合个八字,其余的再不会管的。” “为何啊?我们金银带的不少的。”许如意道。 “这与金银无关, 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们不做——” 小福话说一半, 便被怀明道人一声“小福”喊住, 憋着嘴再没了话。 “小福嘴快, 没扰了诸位心情便好。” 怀明道人接过两张八字一瞧,掐指捏算,片晌才面色微凝,却是抬头浅笑, “有缘人,姻缘不错。” 花灼与江之洁忙面上欢喜收回写着八字的红布,江之洁面上是真的高兴, 因这八字确确实实就是他和公主的。 “那便太好了, 道长,”许如意笑道, “左右闲着无事, 不知您身边这位小友方才所说的伤天害理之事,所谓何事啊?” 小福张了下嘴,明显是想要说话, 却被身侧的怀明道人一个眼神制止了话语。 “小福尚且是个孩子,泉阳散人为我飞仙观长老, 虽生前确实做了不少恶事,但万万没有弟子议论长老之事, 既然合完了八字,诸位福主还先请回吧。” * 谁能想到这飞仙观还会主动赶人? 来时没想到飞仙观会有住持在,做的准备也匆忙,四人便是聪明如花灼都没法子再留,唯恐打草惊蛇,今日只能坐犊车暂且打道回府。 路上,孟秋辞主动提议与许如意一同下犊车游玩,花灼虽嘴上不愿许如意被抢,心里却乐于见得,面上闷闷不乐看着她二人离去,犊车内便只剩她和江之洁了。 冬日天黑的越发快,清晨到的飞仙观,犊车一来一回竟也拖到暮色四合间,犊车内光线越发阴暗,花灼缩在犊车里,脱了外袍,只觉热的厉害。 对面便伸出只拿着扇子的秀气手来,轻轻给她扇着扇子。 花灼笑弯的一双杏子眼抬起,便对上江之洁的笑眼。 “谢谢你啊寄夏,你真好。” 江之洁忍不住笑意,没说什么,只目光澄澈,望着眼前娇俏少女。 花灼掀开了车窗帘,看了眼外头热闹,“寄夏,你与我一同下犊车去逛逛吧,我想去买些东西。” “好呀。” 天逐渐黑了。 二人到巴蜀有名的一座首饰铺子前,里头都是小娘子,时下虽民风开放,江之洁却不好意思进去,只等在外头左右转着,望了眼里头柜台上一只桃花簪,正觉得配花灼好看,想进去喊伙计拿下来,便见花灼拿了只素净白玉簪走到门口。 “公主,你戴这样的恐怕不太合适。” 江之洁是真心觉得花灼不太适合这类素净的,公主相貌明艳娇美,最适合红粉明黄翠绿这类颜色,更抬姿色。 “我知道呀,”花灼却半分没被影响了心情,“我给梁善渊选的,你觉得合不合适?” 江之洁一顿,视线这才落到这白玉簪上。 素净,让人想起皑皑白雪,又是白玉,确实相配。 “合适。” “那便太好啦。”少女笑颜如花,转身便去里头要掌柜的将白玉簪包起来。 正巧一波女客出来,带出一阵香风,江之洁往旁侧避让,恰巧望见对面一算命摊子。 挂着块红布,上写算命看卦八字风水等等,江之洁如今看到算命摊子便颇为恼火,左右闲来无事,便走到那摊位之前扫荡,想记下位置回了府中唤小厮将这摊子收拾出巴蜀去。 目光落到那算命的道士身上,却恰好对上双蜡白的眼睛。 这道士脸上蒙的十分严实,在这人来人往的街上穿的如乞丐一般破旧,看上去有些岁数的样子,脸上唯独露出一双眼睛,眼珠不似寻常人的漆黑。 是个瞎眼道士。 江之洁蹙了下眉,正要先回去,却听周围人声吵杂,这道士开口,声音嘶哑,用有些古怪口音的中原话道,“明明有缘之人,却一方心怀落寞,若得我秘药,方能两情相悦,永结同心。” 江之洁眉心越蹙越紧,没说话,正欲转身离去,却浑身僵持不动片刻,转头气笑望那道士。 “什么秘药?你敢在我眼皮子底下玩这些?” 那道士一双蜡白的眼睛好似没有情绪,只是望着江之洁,拿出一方似胭脂盒一般的小木盒。 “波斯秘药,无须服下,只需浅闻,便能要本就待你有情的对方对你的感情更深,到至死不渝,再不会看向其他人,”道士似是弯了一下眼睛,“公子可需要?只需给我一贯钱便好。” 江之洁目光闪烁,落在那小瓶上,许久没动。 * 回程犊车上,花灼拿着手中白玉簪不住高兴,到了武定侯府被奴仆扶着下了犊车便回头对江之洁道,“寄夏,方才路上吃的那烤饼已够我饱腹,今夜用饭便不必准备我的了。” 话落,径直往右侧廊道而去。 江之洁下了犊车,走进家门,往右侧住着女客的对面望去,目光些微落寞。 晴儿拎着灯笼,抬头望江之洁的模样微歪了下头,“世子,您怎么了?” “没事,先回吧。” 晴儿是他母亲派给他的丫鬟,他不欲对晴儿有冷脸,转头对其牵了牵唇角。 晴儿望着他,也慢半拍的笑了笑,夜色之下,一张脸显得过分惨白。 * 花灼到梁善渊居住的凌云阁时,天已黑到伸手不见五指,廊下挂着明黄宫灯,守着凌云阁的侍女见了她,匆匆走下来行礼,“奴婢给公主请安。” “起来吧,阿善如何了?我进去看看她。” 她要往前走,那侍女却又是一拦,花灼下意识蹙了蹙眉。 “公主,请恕奴婢死罪,实在是今日善渊姑娘身体不适,说是不见客,谁都不见,尤其,尤其是公主您。” 尤其是她? 花灼愣了愣,继而,却一股无名火自心头窜上来。 这鬼小肚鸡肠,还不是因为上次犊车内花灼攥了她伤指的缘故? 可若没有梁善渊孟浪在先,花灼又怎会一不小心伤了她? 花灼憋着火在院外渡步来回几次,只觉这无名火越燃越旺,拿在手里的白玉簪也像个讨好的笑话。 花灼本性虽温软,却也洒脱,并不是受人桎梏的性格,与梁善渊,确实是自己一开始误会其为心教教徒有错在先,可梁善渊这几日以来的孟浪她丝毫没有生气,只是犊车里梁善渊实在太过分,她反抗那么一次,梁善渊凭什么生气? 明明她当时在犊车里都快要吓死。 花灼冷哼一声,瞪了一眼空荡荡只余灯笼摇晃的凌云阁,转身大步往自己的住处去。 睡前许如意带了烤栗子来给她吃,像是和孟秋辞一道玩得开心,面上颇为喜气洋洋,坐在床下给花灼剥着栗子。 花灼将自己卷在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热的不行也没出来,她心里憋着气,谁都不想见,谁都不想理。 许如意笑眼弯弯,递了剥好的栗子肉给她,花灼张开嘴,许如意便将栗子肉塞花灼嘴里。 甜丝丝的,花灼弯了下眉眼,被许如意拍了拍头。 “好灼儿,”他目光柔和,“你别怕,哥哥一定不会要你有事的。” 哥哥一定不会要你有事的。 许如意之前就是常说这话,才要原身动了心。 可花灼望着他,总觉得若是他知道曾经说这话时,惹了亲妹妹心动,恐怕会很伤心。 因为许如意是真的重视家人。 花灼若有似无得叹出口气来,又抬头望着许如意的样子,“哥哥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我,此次就这么放心的?” 许如意摇摇头。 “哪里是放心,是哥哥如果表露出担心,那灼儿的心不就乱了?”许如意喟叹,飞仙观那道长还如锯嘴葫芦,他和孟秋辞心都乱死了, “虽没时间去请师父出观,但此次有师妹,世子殿下,尤其还有善渊姑娘相助,灼儿定会没事的。” 花灼听到善渊姑娘四字,冷哼一声,“我才不需要他们,我只需要哥哥一个就足够了。” 许如意弯弯眉目,望花灼骄纵的面庞片刻,轻声询问,“跟善渊姑娘起矛盾了?” 花灼被褥里的身子一僵,没吭声。 许如意抚拍着花灼墨发的手一顿,“灼儿,你若是真不喜善渊姑娘的话,哥哥便遣她走吧。” “啊?”花灼愣了,从被褥里爬坐起来,“为什么啊?” 许如意望她片刻,思起上次梁善渊说花灼也知道她心意的事情,抿唇愁思道, “因为善渊姑娘不是心悦灼儿吗?哥哥已经知道了,所以哥哥就想着,灼儿若实在不喜欢她,那咱们也没必要多她这一份助力,哥哥将身上的辟邪符送她以报答救命之恩,你说呢?” 花灼脑袋都是懵的,“什么意思啊?” 见她懵乱,许如意解释,“上次在黎阳县金羽街坊被善渊姑娘救下时,善渊姑娘对哥哥说,她爱慕灼儿,不求名分,只想跟在灼儿身侧便足够,我便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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