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辈呢? 二皇子池奕白至今仍被囚禁在诏狱,最终的发落迟迟不下;废太子池奕烺被关在宫中夹道的掖庭;庆阳公主虽未受到惩处,但她的驸马却因牵扯谋逆一事下放诏狱。 闻昭穗想到池奕烺和庆阳,心里的难受一阵一阵上涌。她还未摸清楚池弋珂对他们的最终态度,是以昨日一来并未轻易求情,以免适得其反。 理智告诉她,她现在是东宫的准太子妃,很不应当跟那些“罪臣”有何瓜葛,还会惹上干政之嫌。可情感完全无法说服闻昭穗,那可是她曾经相知相伴的好友们,再怎么样也做不到看着他们一个个走向消亡,而自己心安理得当着太子妃,对一切刑罚与血色视若无睹。 用完早膳,闻昭穗去了太后宫里问安。几年前追着她要小鱼干的狸奴也寿终正寝了,太后没有再养其他狸猫。 闻昭穗入京后本应住在将军府的,只是如今闻将军远在边疆又深陷谣言风波,娘亲也还在江陵休养,闻昭穗顶着准太子妃的名头一个人住在将军府池弋珂不放心,索性就将闻昭穗接到宫里了。念及还未大婚,便借了太后的懿旨,召长宁郡主入宫陪伴。 故而闻昭穗除了昨日刚来见了池弋珂,因着疲倦先歇在了东宫,之后还是要住在延福宫的,太后已经着人收拾出了偏殿。 太后见多了风浪,这几年翻天覆地的变化也渐渐接受了,她能做的只是忧心皇帝的病情,以及暗中照拂掖庭的废太子。其他的她也管不了了。 长宁是个好孩子,太后也喜欢。尽管知道池弋珂这样做是为了他自己能时时刻刻见到长宁,太后对于闻昭穗过来陪她还是感到些许高兴的。 皇后被废,皇帝病重,好像这宫里已经没什么需要闻昭穗请安见礼的人了。她走出延福宫,稍一思索后打算去看看池令妍,却被延福宫外一个慌忙的侍女挡住了去路。 “郡主殿下,求您帮帮我们公主吧!”侍女“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她身前,面容焦灼而绝望。 “你是谁?怎么如此不当心?差点撞到我们郡主。”半夏质问。 “郡主恕罪,奴婢实在太过慌忙。”侍女叩了个头,重复道:“还请您帮帮我们公主。” 闻昭穗看着她有些眼熟,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你先起来,慢慢说话,是哪位公主?” 侍女随即站起身,前额还带着地上的灰尘,她来不及管,快速解释道:“奴婢的主子是庆阳公主,我们公主听闻驸马在诏狱受刑的事赶忙去了崇政殿求情。可……可太子殿下正在殿内忙于政务,并未应允公主。公主便执意跪在崇政殿外,一步也不肯走。奴婢劝都劝不住,实在无法便跑来寻太后娘娘,可是太后娘娘也不见奴婢。” “奴婢知道郡主一向和我们公主交好,郡主去江陵后公主也时常提及您,郡主能否……”侍女嗫嚅,面带恳求,是真的没有其他法子了。 闻昭穗安静地听完她说话,开了口:“我这就过去一趟,带路吧。” 侍女万分感激,屈身又跪了下去。闻昭穗示意半夏将她扶起,“好了,你再跪几次我就没时间帮庆阳了。” “郡主请随我来。”侍女闻言也不再啰嗦,转身带路。 之前的中秋、万寿节之类的日子,闻昭穗去过皇宫外围的太和殿赴宴。而崇政殿是皇帝平日里批折子、召见臣子的地方,她只在宣和六年入宫的第一日向皇帝请安时去过,根本不记得路。 崇政大殿气势恢宏,枣红檐柱顶着繁琐的斗拱,穿金甲的禁卫军值守在外,肃穆威严。 闻昭穗远远便看到了殿前跪着一个女子,她衣衫素净,并无多余首饰,即使是跪着腰杆也挺得板直。 是庆阳。 ---- 宝贝们!虽有期末大山在前,但我有种这个月就能完结的预感!
第119章 诏狱 ====== 在闻昭穗记忆中, 庆阳的下巴永远是扬起的,绫罗披帛、金凤步摇,映衬着天之骄女的华贵万方。 她没见过这样的庆阳。素淡、简洁而又固执,执着于明知不可为之事。 在闻昭穗离京的第二年, 庆阳便出降当年的新科探花郎岑誉。只是之后有传言说岑誉因被钦点成驸马失了官途, 再也无法在官场施展抱负, 心中郁郁,和公主的感情并不好。 庆阳身侧还立着一位穿官袍的男子,身量颀长,手持雅白笏板,正低声与庆阳说着什么。闻昭穗定睛一看, 是崔修远。官场洗去了一半他身上的清高自负, 多了些沉稳与世故。 “你这又是何苦?太子已经免了你的罪责, 可你也知道岑兄直接牵扯逼宫一事, 很难……”崔修远才从崇政殿侧门出来, 瞧见庆阳这个样子后叹了口气, 调转脚步过来劝说。 “崔修远,你没资格到本宫面前说这话。罢了, 也怪他看错了人, 当初得了什么诗画真迹都第一个想起你, 对你掏心掏肺吐露胸臆比对本宫说的话还多。你把他当垫脚石, 转脸就去给太子通风报信,背后捅他刀子。哦,说来本宫还忘了贺你升迁之喜, 这官位坐得可舒坦?”庆阳冷笑, 睨了他一眼。 崔修远拧起眉, 脸色有些挂不住, 语气一沉,“岑誉是和我有些交情,可公主也读了这么多年书,难道不清楚逼宫谋逆是什么大罪吗?何况在我回禀之前太子就已经知晓了,今日是念及和公主做过几年同窗是以好心提点,你若非要不明事理将过错推及我身,我自是无话可说。” “那便闭嘴,用不着你猫哭耗子假慈悲。”庆阳虽是跪在崇政殿前,说话仍然不留情面。 殿门口的内侍通传过后出来,走到庆阳斜前方低眉道:“公主殿下请回吧,殿下留了右相议事,拨不开空闲传见您。” “那我就继续等着。”庆阳心焦,眼神执拗。 崔修远被她回怼了那么多句,深吸了口气,压下怒容,“也罢,是我自找无趣。公主若是想耗费时辰和脸面,我也不拦你,只是跪得白费气力也见不到岑誉,为公主惋惜而已。” “谁说见不到?” 一道清亮声音传来,有些熟悉,庆阳转眸,竟是闻昭穗。 她知道闻昭穗回了洛邑,却没料到是于这样的场合再相见。 闻昭穗快步走来,孔雀纹宫绦扬起,云缎裙角流转,庆阳从这个角度看到了她绣着并蒂莲的鞋尖。闻昭穗逆着光,秀丽而美好,似雨过天晴后的云卷云舒,柔软却有力量,和他们这些不能自救也无法渡人的不一样,庆阳如是想道。她不由思索起闻昭穗几年前第一次进皇宫的样子,很模糊。 “公主先起来,跪久了伤膝盖。”闻昭穗半蹲,软硬兼施将庆阳拉了起来。 庆阳的腿发僵,一时没站稳,闻昭穗托着她小臂,站在庆阳身侧,目露担忧,“跪了有多久?” 褪去浓艳的妆容,取下繁复的首饰,庆阳的五官多了些单薄与无助,丹凤眼尾垂下。 “你怎么来了?”庆阳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随即推开闻昭穗的搀扶,却微不可闻地“嘶——”了一声。 待看见自己的侍女站在闻昭穗身后时了然,她面上怒容浮现,轻喝侍女:“自作聪明,本宫有让你去找郡主吗?” “公主息怒,奴婢只是见您一直跪着就……不知该怎么办。”侍女神情一紧,跪下请罪,复又对闻昭穗道:“因奴婢自作主张惊扰了郡主,奴婢该死。” “路上碰见了而已,哪里有这么严重?”闻昭穗不满,又瞥了眼远处紧闭的崇政殿门。 一直被忽略的崔修远此时终于反应过来,深深看了闻昭穗一眼,语带说教:“你刚回宫,不知具体情形,别蹚这趟浑水。” “浑水?那可是之前同你称兄道弟的人,如今都快被打死在诏狱了,你说这是浑水?狼心狗肺的东西!”庆阳气急,脱口而出。 “这话说得可笑,忠君护国被你说成狼心狗肺,公主莫不是以为自己在这儿多跪几个时辰便能救得了驸马吧?暂且不想那么长远,太子不发话,你怕是连岑誉的面也见不上。”崔修远道,他不理解庆阳都自身难顾了,怎么还是一股子跋扈娇贵之气? 明眼人都知道,这再也不是宣和六年的光景了。 “两年不见,崔大人的话倒是更多了,也更不中听了。”闻昭穗慢悠悠道,“我将才便说了可以见到,你这记性……” 她刚刚虽被庆阳推开,此时却又站回了庆阳身边。 “是,我记性不好,一时没想起来郡主马上便是太子妃了,多有失礼。郡主待如何?为了个没见过的罪臣,要去崇政殿找太子求情吗?好让那些臣子都知道太子妃干政?”崔修远补了个揖礼,冷声道。 庆阳眼中刚浮现希冀之色,下一瞬又被失落覆盖。 她的手一暖,被闻昭穗握着拍了拍。 “崔大人多虑,带公主去趟诏狱见见家眷我还是做得了主的。”闻昭穗从腰间取下一块玉璋令牌,随手晃了晃。 是太子令牌,见之犹如见太子本人。 崔修远定住,眼底翻涌难以置信,“他怎么将令牌都给你了?” 闻昭穗没搭理他,挽着庆阳的手转过身,“公主快随我去吧,别晚了耽误事。你的腿还能正常走路吗?我扶着你好了。” 庆阳缓慢地点点头,没有再推开闻昭穗。 去诏狱的马车上,庆阳苦笑:“现如今借你的手才能行事,我还从未想过会有这一日。” “之前我出宫游玩时常常拿公主的腰牌,还未来得及好好谢你呢。”闻昭穗不在意道,递给庆阳一杯花茶。 幽香飘散,是茉莉清茶。 庆阳接过却没立即喝,垂眸看着起起落落的花瓣怔愣。许久,马车轱辘转了一圈又一圈,她突然开口道: “你知道池弋珂为什么没有罚我,而且还留下了阿烺的命吗?” “嗯?” 庆阳啜了口茶,余光盯着闻昭穗腰间的太子令牌。冷肃的玉璋挨着闻昭穗那粉白云缎裙面,棱角都被染上暖色。 “他自是很想杀了我们,将后患斩草除根,就像对二皇子他们那样。但是池弋珂他不敢。” “他约莫是怕你因此恼他、恨他,那时太子妃的宝册印信捧到你面前也不顶用了。”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闻昭穗似是觉得车厢内发闷,将窗棂推开一条缝,望着外面的勾栏瓦舍,酒旗幌子飘摇。 庆阳无奈又释怀,“确是沾了你的光,应当谢你的。” * 太子妃亲临诏狱,拿着太子令牌说要找人。 狱卒毕恭毕敬,连今日当值的官员都迎了出来,手持提灯弯腰带路。 庆阳跟在其后,她前几日来的时候根本进不了牢房,主管的官员没露面,她只得给狱卒塞些银子,叫他们对岑誉照顾着点。 诏狱监牢的廊道其实不算昏暗,两侧还有油灯发着亮光。只是在这阴冷潮湿的环境中灯光也变得阴森起来,映照血污斑驳的墙面,以及令人胆寒的一排排刑具,望不到头。背后不时传来几声惨叫,声音残破不成语调,夹杂钝器,充斥极端的痛苦、挣扎与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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