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的其他人不知何时全部退了下去,一片安静,闻昭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郡主……怎的如此惊慌?”池弋珂停顿在郡主二字,慢悠悠道。抬手虚扶了她。 未等闻昭穗抬眼,池弋珂便一膝跪地,锦袍沾染尘埃,随即抬头看闻昭穗。他之前在轮椅上也是这样看她的,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带着弧线的洁白下颌,微翘的眼睫,灵动乌眸垂下。 在外残忍狠戾的太子、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此时很是自然地单膝跪在闻昭穗面前,眉梢微扬。 闻昭穗被他直勾勾盯着,别开了脸,“你起来,别挡在这儿。” “我让郡主不高兴了么?”他的手划过闻昭穗小臂,轻轻摩挲着她手指的关节,认真问道。 闻昭穗余光落在他袖口的蟒纹,脑海里猛然划过一事,她蓦地紧紧反握住池弋珂的手,身子前倾,声音急切:“殿下,我爹爹没有叛变,他不可能叛变的!你不要听那些谗言,不要……” “我知道。”他直接环住了闻昭穗,将头枕在她膝上,闻到了久违的栀子香。清冷声色也变得缱绻:“郡主就没有其他的事对我说么?” 闻昭穗身子一僵,感受到他的臂弯贴在自己腰际,触觉发烫,她伸手推了推池弋珂,强撑道:“非礼勿动,我还没答应做你的太子妃。” 池弋珂向后一拽,闻昭穗猝不及防直接落到了他怀里。池弋珂也不顾形象坐在了地上,衣袍跌落在地,他的手扣在闻昭穗腰间,鼻梁贴在闻昭穗颈侧,声音发闷带着委屈: “郡主可怜过我那么多回,为何就不能再可怜我一回?” 不容抗拒的强势姿态与极其卑微的央求同时进行,竟有一丝诡异的和谐。闻昭穗坐在他腿上,独属于男子的龙脑香铺天盖地而来,狠狠攫住了她。 “这关可怜不可怜什么事?”闻昭穗头脑发晕,手肘下意识抵在他胸膛,眼睛瞪大。 脖颈温热,呼吸流转,就像是献祭给吸血鬼最可口的佳肴。 她感受到池弋珂胸膛微微震动,这有什么好笑的? 下一瞬闻昭穗手里就多出了把镶嵌红宝石的华丽匕首,刀鞘泛着冷光。 “唔,郡主不喜欢的话,杀了我就行了。这把匕首虽不好看,但还算锋利,不会叫你费力。”他略带嫌弃地瞥了眼匕首,又弯腰将下巴随意搁在闻昭穗肩膀,神态放松,像只慵懒的大猫。 “穗穗别怕,杀了我之后会有暗卫送你出宫,不会有事的。”他扣在闻昭穗腰侧的手环着她,轻拍闻昭穗后背。 闻昭穗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她呆呆地望着手中匕首,又难以置信地偏过头看池弋珂。 他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啊! “我就知道,穗穗舍不得。”他心满意足地喟叹,恍若世间最幸福之人,随后将闻昭穗抱起,放在了妆台前的桌案。 闻昭穗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 摆放整齐的胭脂水粉被他扫到了地上,闻昭穗耳边传来清脆声响。 池弋珂双手撑在她身侧,玩味地垂头看她,眼中柔软又复杂。他往前倾身,闻昭穗往后挪,直到脊背抵到了镜面,她哭笑不得。 怎么和猫捉耗子一样? “我、我不想杀你,你放我下来!”闻昭穗语调慌张,眼底仍是一片澄澈的不解。 “郡主不要这般看我,我会不忍心的。” 不忍心什么? 再见池弋珂,她有很多很多话想问他,可他想要干什么? 闻昭穗还没问出口,眼前就被系上了一条朦胧的丝帕,淡淡的艾香萦绕。 “这样就好了。” 他一手将闻昭穗试图扒拉开丝帕的手箍在她背后,另一只手托在闻昭穗脑后,以防她的头磕碰到镜子。 于是在闻昭穗还处于一种“我是谁”“我在哪儿”“他到底想做什么”的迷茫中时,触感又变得灵敏,她感受着池弋柯气息靠近,洒在肩窝,痒痒的。她不禁缩了下脖子,因着视线不清,脸颊不小心撞到了池弋柯鼻尖。闻昭穗再次一僵。 事情朝着不受控制的方向飞去。 “池弋珂,把我眼前面碍事的东西解开。”她本想凶巴巴地说,却在感到嘴角微凉的触碰时尾音发颤。 “过一会儿罢,不碍事的。” 他在闻昭穗嘴角辗转,又很仔细地吻至中间。撬开她的贝齿慢慢探寻,品尝最甘甜的佳肴,不自觉沉沦其中。 舌尖轻轻勾了勾她的虎牙尖儿,歇了一瞬,他在唇齿间挤出一句话,“穗穗真乖”。 闻昭穗上半身发麻,脑袋轰然炸开,噼里啪啦。 “……两年又五个月,我很想念郡主。” ---- 小池:她不想杀我,那就是喜欢我(满意)
穗穗女鹅:你到底在想什么啊(摊手)
作者:写到感情线,浅熬个夜(狼狈)
第118章 豆腐狮子头 ==== 前几年, 池弋珂在皇帝朝臣乃至兄弟同窗面前都装着残疾而无能,似跌落泥潭的雁,折了翅膀,污了羽翼。谁也没想到这样的人会再次站起来, 踩着血污笑吟吟坐上高位。 可就连狐妖在面对心爱的凡人时也会幻化出一张漂亮人皮, 担心吓走了青葱懵懂的书生。书生救了狐妖, 狐妖却恩将仇报,拖着书生一起沉沦在血月下。狐妖很欢喜,山里的夜冷得紧,终于有人陪它取暖了。 书生难以理解,明明……救了它。 狐狸说不够。 怎么会有人如此残忍?凄风黄昏里赐它一瞬拥抱, 雪中春信时又匆匆离去, 任由它腐烂枯萎。 不可以这样。这不道德。 狐狸只记得一句人间传过来的谚语——善人做到底, 送佛送到西。当狐狸和你讲起道德, 那便是逃不开了。 晚膳时闻昭穗与池弋珂对坐, 恍惚间回到了当年在弘文馆的日子。只是在目光触及他放松的嘴角时不由忆起下午的场面, 她脸一热,旋即垂下头。 年少无知时对他感到同情, 没多想便俯下身攀折他的轮椅, 撑了一柄青花暗纹绸伞。可从他在京城大肆清缴旧党时, 她就该知道池弋珂其实是个怎样的人。 或许更早, 在得知他那伴读莫名其妙溺死在井中时、在行宫密道昏暗时、在方夔突然暴毙时……闻昭穗便隐约触到了藏在琉璃皮囊下的那个他。 偏执、凉薄、狠心、伪装……全是他。 可与此同时,在学宫后院面对毒蛇的濒死时刻、在病中关于冰块的幻梦中、在瓢泼大雨的御道口……那也都是他。 只给她一个人吹笛子的清冽少年。 如果书生不愿意,狐狸真的能留住他吗? 是恩将仇报, 还是顺水推舟? “郡主当真不愿做太子妃么?”池弋珂在桌面轻叩的手指停下, 给她盛了一盅狮子头, 将瓷勺放入其中。 他神色散漫, 完全瞧不出半分今日恶劣行径后的悔意。 “先用膳。”闻昭穗逃避道,用筷子戳了下碗里泛白的狮子头,转移话题:“这是豆腐吗?” 天青色的深口小碗里,一颗又圆又白的狮子头稳居清汤中央,掺杂零星的马蹄碎。四周飘散翠绿青菜与虾皮,朦朦胧胧的意境似江南烟雨、泛舟溪上。鲜香味打了个转儿,悠悠然飘开来。 “嗯,依着郡主要求,让厨房做了些清淡饭菜。郡主不喜欢就倒了,让他们再做。”他语调愉悦,目光流过闻昭穗额头、鼻尖和唇,仿佛总也看不够。 穗穗是个很好看的姑娘,一直都皎皎如月,明亮得灼人。 闻昭穗之前对他的珍爱粮食教育……果然很失败。她无意识地嘟了嘴,脸颊略鼓,“还没吃呢,倒什么?东宫的厨子卖力,做的菜看着就可口。” 她说完便用勺子挖下一口,不似红烧狮子头的浓油赤酱,也不像莲藕肉丸小巧浓郁,清蒸出的豆腐狮子头别有一番清香。 方块状的小豆腐颗粒簇拥在一起,增添了口感的滑嫩。多汁的鱼肉被紧紧锁在其中,鲜味动人,鱼肉与水豆腐混在一起简直绝配。高汤点缀,主体的鱼肉与豆腐化开在味蕾,余下清脆爽口的马蹄碎,清爽不腻。 尽管闻昭穗说清淡简单些,东宫下人可不敢怠慢。未来太子妃进宫的第一顿晚膳,要是真做的简单了,那太子殿下岂会满意? 于是除了闻昭穗第一口吃的豆腐狮子头,桌上还摆了五味杏酪鹅、水晶冬瓜饺、干菜焖肉、酿茄子、松仁糕、青梅羹等一系列菜肴,在珊瑚木座的桌灯映照下反射琳琅满目的色泽。 “下回先尝味道再发话,这豆腐狮子头和杏酪鹅我吃着就甚好,肯定是要花费一番细功夫的。对了,我还没去东宫的厨房来着,厨房在哪里啊?”闻昭穗吃得差不多了,姿态放松下来。 “在露台后头,明日你再去看也成,缺了什么吩咐宫人就是。”池弋珂站起身绕到她身后,抬手抚过她右额的疤,动作很轻柔。 因闻昭穗一向不习惯吃饭有人在旁盯着伺候,此时的花厅只有他们二人。灯芯跳跃,蜡油顺着滴下,又迅速凝固。 闻昭穗的车马行了好些日子,晌午才到皇宫,此刻也乏了。她很是自然地后仰上半身,靠在池弋珂身上,打了个哈欠道:“我困了,想早点沐浴歇息。” “好。”他顺着闻昭穗发丝,又垂眸轻嗅,眉头舒展开来。 他一点点凑近,瞳色如同旋涡。闻昭穗眼睫轻颤,这回果断将其推开,逃也似的跑去了浴殿。 池弋珂望着她离开的方向,眼里的潋滟仍未消散。他揉了揉眉心,又给自己斟了杯酒,一饮而尽。 罢了,时间还长,穗穗会习惯的。 这一晚闻昭穗歇在了东宫主殿,池弋珂睡在偏殿。只是睡前还过来给闻昭穗擦了擦头发,掖好被角。 半夏和素馨大为震惊,毕竟她们今日在外殿整理郡主带来的物件时,才听内侍说崇政殿今日又拖出去两个官员受廷杖。当时素馨的心都揪起来了,生怕太子的将朝政上的不虞带回来,郡主讨不了好。 谁知太子对郡主时就跟换了个人一般,倒像是郡主说一不二,太子俯首称臣。 * 翌日闻昭穗悠悠转醒,入眼便是华纹帷帐,腾蛟起凤,她揉眼睛的动作一滞。随后反应过来自己现下已身在东宫。 湖蓝色的叠丝薄衾妥帖地盖在身上,素馨说池弋珂上朝前来瞧过她一回。闻昭穗了然,估计就是来给她盖好被子的。不知怎的,她听罢心里又生出些甜丝丝的味道,像是蜜桃乌龙茶。 她还记得来皇宫第一次做蜜桃乌龙茶,是去庆阳的长春宫时,跋扈的庆阳公主斜靠在贵妃榻,凤眸微张,朝站在如意踏跺下的她扫过来。 那时的闻昭穗只想赶快完成做饮子的任务,然后回到清居殿,远离阴晴不定的庆阳公主。 如今皇后已经被废,并且甘愿被幽禁在宫外的大兴善寺悔罪,终生不踏出一步。纯妃因着巫蛊一事被赐了鸩酒,去岁便草草下葬。至于管理后宫的大权,现今全数握在林贵妃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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