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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贵重的签文是我一介寻常女子担不住的，请您千万要替我保守此事，莫要告诉旁人。” 见妙峰缓缓点头后，闻昭穗心中石头才落了一半，走出了这里。 妙峰抬眉，望着闻昭穗消失在殿门，面容回归平静。凤凰签所指之物万人之上，但既然答应了她，他便不会说出此事。 只是这位姑娘，光看周身气度也知晓……绝非如她自己所说是寻常人家的女子。 王媵嫆和其余几人坐在斋堂，听到木门开合随之仰头。 来人穿着猫扑荔枝的方领琵琶袖短衣，露出雪白的中衣领口，下装是银红妆花马面裙，刺绣飘带点缀在两侧。水蓝的绒花发簪盛开在鬓边，胸前垂着岫玉长璎珞，眉眼盈盈，仿佛将玉楼的春日带进了堂内。 “不必行礼，还没用膳是吗？我给你们带了板栗饼，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闻昭穗半点不见外，自顾自坐下，将食盒打开。 糕点的甜香涌来，是一个个圆圆的酥皮小饼，匣子边缘掉了些零碎的白色酥皮。 “板栗饼？”坐在闻昭穗身侧的另一个圆脸少女重复道，想吃又不敢拿。 静和郡主做管事的时候很重规矩，哪儿有一见面话还没说就开始吃甜食的？也不知当中究竟发生了什么，让池菁对长宁郡主的态度一反往常，还将尔雅诗社都交给了她。 而她们这些做社员的，除了惋惜池菁的遭遇，对这样的决策也指摘不了。 “郡主……”王媵嫆嗫嚅，随即看见了她手腕上的东珠，一时怔愣。池世子原是要来给闻昭穗的吗？ “王家姐姐比上回见时倒瘦了些，我那食谱用着如何？” 王媵嫆闻言转而一喜，“确实清淡好吃，我阿姊见我身量变瘦，也开始和我一同用膳了。她还说日后有空闲要当面感谢郡主相赠。” “举手之劳而已，待会儿我再给你写个新的。”闻昭穗端详着素斋食单，手指敲了敲点心匣子边缘催促道：“昨日宫里的板栗很甜，我就做了不少板栗饼，诶，你们怎么都不动？” 她话语平易近人，让在场的四五人紧张的神情都有所缓和。 “长宁姐姐这板栗酥当真香甜美味，我都能吃出里面的栗子泥。”赵华如一口咬下大半个，模样憨态可掬。 剩下几人不知赵华如是真心还是奉承，也纷纷捏起板栗饼来吃。 板栗饼外皮色泽澄黄，层层起酥，稍微用力一捏就掉渣。内馅颜色和板栗仁相近，细腻松软，栗子的香醇与清甜尽在其中。同时还掺杂绿豆蓉的清香，口感绵密湿润。酥而不油、甜而不腻，栗子与绿豆的醇香融化在口中，冲淡了秋日的萧索之气，新鲜治愈。 “郡主好手艺，我感觉之前的栗子糕点都白吃了。” “是啊，劳烦再给我拿一块。” 闻昭穗点完了素斋，小尼姑退了出去。她注意到王媵嫆并没有同大家一起吃，心念一转便猜到缘由了。 “我都是用栗子和绿豆真材实料做的馅，偶尔吃个点心不妨事，一两肉都不会长。”她与王媵嫆对视，说得笃定，顺道给自己也拿了一个吃。栗子香充盈在唇齿间，带来秋日的快乐。 王媵嫆的脸下意识羞赧一红，而后意识到闻昭穗只是在开解她，便也拿了一个板栗饼吃。刚咬下一口就喜欢上了这个滋味。 于是在用膳之前她就吃了两个，但看见其他人吃得欢实，王媵嫆反倒没有后悔。 食物是拉近关系的最好粘合剂，几个姑娘凑在一起相互给闻昭穗介绍，慢慢熟络起来。 “我听静和说你们时常一同谈论诗赋什么的。可惜不巧，我这个人对文墨不同，琴棋书画也都一知半解，约莫是给不了你们指引。”闻昭穗坦荡承认，脸上没有丝毫惭愧。 赵华如听呆了，第一次见有女子不会琴棋书画还如此落落大方讲出来。她有种尔雅诗社要变天的预感。 “但你们若是想吃什么，大可以告知与我。无论是肉菜汤羹，还是清淡的蒸菜小炒，抑或今日这样的零嘴糕点，我应当都能做出来的。既然做了诗社管事，就不能饿着大家。”她笑眯眯继续道。 赵华如点头如捣蒜，张大眼睛，“真的吗？长宁姐姐之后也会给我们带吃的？” 她其实对那些女德女训、吟诗作画也不感兴趣，只是静和郡主总说那是贵女该掌握的，不然就会和下等的市井女子一样粗鄙无知。 今日见到了长宁郡主，也不尽然如此嘛。 “是啊，这又不是难事。不过你们现下总共有多少人？我之前听静和说有十几个，她们今日是没有空闲？” 另一位茜红衣裙的女子犹豫开口：“现在估计就我们四人了。” “嗯？”闻昭穗疑惑。怎么忽然就少了十个？ “因为……因为她们听了是长宁姐姐要来当管事，死活不愿再留下。”赵华如的脸一皱，气恼不已，“我都说了大不了今日先来见见郡主再考虑退社一事，还是没能劝住。” 半夏听得更为愤懑，郡主都来京城好几个月了，还要为虚假的差名声受累。 “这样啊，辛苦华如了。那咱们也不用搭理她们了，人少了更好，我做吃的也方便。”闻昭穗不在乎道，拍了拍赵华如的肩膀。 王媵嫆此时也不禁为闻昭穗抱不平，轻哼一声，“一叶障目，我也见不得她们如此排挤旁人。而且不仅有诗社之前的人，国子监那几个男弟子也等着看我们尔雅诗社的笑话。都是之前五院艺比的对家，明面上赢不了我们姑娘家，现在又来说风凉话。” 木门再次被推开，一道道卖相精致的素斋被人端了上来。素火腿、素烧鸡、百果核桃、冬笋汤……虽全是素菜，闻着却十分诱人。这便是大兴善寺久负盛名、价钱昂贵的素斋。 “看我们笑话么？也要看这些人配不配。”闻昭穗语气淡淡，显出些倨傲，“王家姐姐方才不是还说你娘亲交给你几间铺子打理吗？” 王媵嫆不明所以，“嗯，可我并不知晓怎么经商，要不还是租出去吧？” 闻昭穗摇摇头，眼眸一亮，“不不不，你那铺子还有大用处。除了媵嫆，你们可否都喝过我在长公主生辰宴上做的奶茶？” ----
第61章 素斋 ===== “我记得！长宁姐姐是又要做奶茶吗？”赵华如抢先回答。她下意识舔了舔嘴角, 回忆起了饮子香浓顺滑的味道。 那日宴席吃的什么、见到了何人赵华如记不清了，但那碗名为“奶茶”的东西却深深烙在了脑子里。一听闻昭穗提到，她不由期待。 闻昭穗饶有深意一笑，换了条腿盘起, 循循善诱道：“差不多, 但这回是咱一起做, 还能赚大把的银钱。” “啊？还有这等好事？”穿天青褙子的曾静方才没怎么说话，此时也被闻昭穗的说法吸引了。她利落地一甩高马尾发髻，好奇凑近。 “边吃边说，这还是个繁琐事，办好了咱们尔雅诗社就是洛邑首屈一指、独一无二的文社了。咦？素菜竟然也能做的这么香。”闻昭穗不遗余力吹着, 目光落回桌上精致的素斋, 伸出了筷子。 竹荪豆腐汤鲜美可口, 竹荪本是种较难处理的食材, 但凡炖煮的火候差一点便会发出奇怪的味道。可这盅汤里的竹荪恰到好处, 保留了菌类的新鲜, 同时吸饱了汤汁带着一丝嚼劲。 其中还有不少其他食材，堪称素版佛跳墙。豆腐细嫩顺滑, 在泛着奶白的汤汁中悬浮下沉。香菇、杏鲍菇齐聚一堂, 增加了汤汁的鲜味, 就连翠绿的茼蒿都沾染上了香浓滋味。豆芽提前炒过, 与葱花零散分布，黄绿交织。几口下肚，清淡暖胃。 “这道菜还有股子肉味, 但里面又全是素菜。”王媵嫆指着卷装的素烧鸡, 啧啧称奇。同时心下感到一阵安慰, 吃素总不会再长胖罢。 闻昭穗也尝了一个, 这菜名字叫素烧鸡，实则就是用油豆皮卷素菜丝。 油豆皮闪着金黄焦香的色泽，豆制品独有的香味散发。里面是切成丝的木耳、胡萝卜、海鲜菇……色彩丰富。豆皮微弹有韧劲，夹杂胡椒调味，配上咸香多样的内馅，味道不输肉包。 这个确实不错，闻昭穗心道，日后在宫里也可以当个小菜做着吃。 “唔——长宁姐姐刚刚说的铺子是何意？”赵华如手里还拿着半个南瓜蜜豆卷。 糕团外皮不甜，南瓜泥混着糯米粉蒸熟后暄软绵糯，被卷成层状的南瓜色里面夹杂蜜豆。红豆因为被冰糖提前煮过，甜味突显，总体是朴素自然的糕点香，很符合佛寺简洁素净的氛围。 “就是媵嫆不必找人租赁出去，而是咱们诗社自己出钱盘下来，先弄个不寻常的装潢，我这一段试试不同的奶茶做法，看哪几种最适合大批量制作和兜售。随后招些姑娘和伙计来做工，按月份付薪，生意好了还有额外的奖赏。”闻昭穗顿了顿，喝了口汤，继续说着开店大业。 “自然，做饮子和开店的成本咱们各拿出一部分。也不是缺银子，只是这样的话相当于你们都是东家，日后有盈余了可以按出资份额来分。” 赵华如听得入迷，手上的南瓜卷都凉了。经营铺子？在她以往的观念里，这都是不入流的行当，不应和贵女的身份挂钩。要么就是男子经商、女子顾家。她从没想过自己也可以有成为东家的一日。 钟声传来，时辰已到了正午。几个姑娘叙话也没感觉到时间流逝，现下更是被闻昭穗新颖的想法扯住了心神。 王媵嫆摆摆手不好意思道：“两个铺子而已，自然不能要你们的租金。只是……咱们都没开过铺子，这也不容易吧。” “万事开头难，车到山前必有路。”闻昭穗笑眯眯道，丝毫不见担忧，“你们觉得奶茶好喝吗？” “好喝！尤其是里面那个黑色的圆子，我从没在饮子里见过。”王媵嫆闻言点头。要不是她娘亲拦着她，那日自己肯定要喝更多。 “卖吃食嘛，自然品质是最重要的。奶茶要是开了店，咱们肯定就是京城独一家，能垄断整个京畿的奶茶行业。再加上前期制造噱头、宣传揽客，后面也可以做会员卡、限购、折价促销……这些，不愁卖不出去。”闻昭穗不经意说出了许多她们听不懂的名词，却无人打断。 “若是前两个店的生意好，咱们还可以接着在京城其他地方开分行。如此一来，利滚利滚利，赚他个满盆金钵。我看谁还敢再笑话咱们诗社。” 她在中间神采奕奕地描绘经商蓝图，眼中是不属于深宫后宅的狡黠，像是威风凛凛的女将军。王媵嫆不由想到自己上回见到池菁，池菁说闻昭穗和许多人是不一样的，能将她们诗社改头换面。 王媵嫆原是不信的，可现在，或许是她说得太过新奇诱人。王媵嫆脑海里也不禁浮现出奶茶店的雏形。 “我……可否私下投银钱呢？”茜红衣裙的女子想了想，开口问道，神情有些紧张，“我爹娘约莫不愿见我搅合到这些商人琐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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