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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厮此时不会正在和周盼待在一处吧？想想就憋闷，于是他的眼神更低沉了一层。 周尚书见他似有话要说，表情又不像好事，心中纳罕。随即回想近来自己处理过的大小政务，除了个别有待商榷的，都是中规中矩的户部常事。他兀自安了心，试探性问道： “殿下今日亲自登门，是有何要事？” 还有，大皇子这是在找什么东西？这目光都像是要把墙壁看穿的架势。 “无事就不能来拜会大人了吗？”池奕梁果然没想到什么合理的借口，大咧咧回道。说得如同和尚书大人的关系很熟络一般。 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自是可以。”周尚书无奈，只得顺着话接了，“殿下可用过膳了？” 怕不是吃饱了没事干？ 池奕梁爽朗一笑，意有所指道：“并没有，大人也还未吃吧？听说今日贵府来了客人，我怎的也没看到。” 他边说着眼睛却往堂外瞟，只看到木然立着的两个小厮。 “今日却有老友来访，是以耽误了午膳的时辰刚刚才吩咐后厨去做。既然殿下也未用膳，不若留下一同。”周尚书莫名其妙，以为大皇子是在巷口撞见了好友。 “正有此意，那便麻烦大人了。”池奕梁就等着他这句话，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周尚书朝小厮招招手，让他去嘱咐后厨今日的饭菜做得丰富些，大皇子要留在府里用膳。 大皇子专门过来，肯定不是为了吃顿饭这么简单。难道是有何事不方便直说？周尚书还在思索。 “大人那位故交也是京城人士吗？” “张大人在开封做官，只是今年来京述职得早些，所以难得一聚。”周尚书感觉他在没话找话。 谁知大皇子却颇有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势头，他喝了一大口茶，神情认真，“这位张大人是否有个……和我年岁差不多的公子？” “不错，张公子不久前才入翰林院当差，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殿下也是听闻了他的才名罢？年纪轻轻便有这等资质，老夫看京中也有不少人想与之结交。”周尚书脸上是不加掩饰的赞赏。 “……正是。”池奕梁咬了下后槽牙，他怎么可能会想结交那什么张公子？他巴不得张公子远离京城。 闲聊了两炷香，周尚书还是没套出池奕梁到底想做什么。不由慢慢信了他可能真的只是心血来潮吃个午膳。 可既然都出宫了，那样多酒楼，怎么就偏偏挑中了自家府邸？ 周尚书的疑惑在午膳的桌上隐约有了眉目。 池奕梁自以为不动声色地看周盼被周夫人率先察觉，周夫人悄悄碰了下尚书大人，示意他注意对面的二人。 “你……的脚还好吗？宫里头有不少治跌打损伤的药，下回我给你带过来。”刚刚在周尚书面前还无所顾忌的池奕梁，此时说出的话语却带了丝谨小慎微，手指不禁握紧了竹筷，浓眉大眼中关怀尽显。 她见过了那个张公子吗？也觉得张公子博学多识吗？他很想直接问出口，理智又让他及时刹住嘴。 “劳殿下挂心。”周盼娴静一笑，对他的态度远没有对闻昭穗一般熟稔自然，“今日已经比昨日好上许多了，我在府中将养一段时日就成。宫中的药金贵，就不必浪费了。” 池奕梁刚想强调“不浪费”，被周尚书突如其来的轻咳声打断。 “殿下尝尝这花菇鸭掌与红烧鱼骨，都是臣府上厨娘的拿手菜，凉了就失了味道。”周尚书将这两道菜指给池奕梁，堵住了他接下来的话。 这个大皇子对自家闺女过于上心了。 周夫人却不赞同地瞥了周尚书一眼。人家大皇子明晃晃的示好，他这年长的倒是迫不及待阻拦……还没等到盼姐儿的反应呢。 “不过殿下怎的忽然有空闲过来了？”谁料周盼并未就此打住，而是问了个和她爹相同的问题。 周尚书做好了再次听大皇子东扯西扯绕圈子的准备，谁料他在周盼面前却实诚多了。 “今日你没来弘文馆，我忧心你……课业落下，便过来看看。没想到你是脚踝受了伤。”周家父母还在，池奕梁并未直说，而是采取了迂回话术。 尽管周盼听得出。 周盼垂下头喝了口汤，鬓发遮掩，池奕梁看不清她脸色。 午膳过罢，池奕梁再不通人情世故也知道该走了。 “臣去送送殿下。”周尚书起身，客套地笑笑。 “大人客气。”池奕梁点头，动作变得有些迟缓。 周夫人侧身对周盼耳语，眸色慈爱：“盼姐儿，娘看这大皇子恐怕是有话要与你说。” 和周尚书相比，她更能察觉出些少年人心事。不仅大皇子有意，他们家姑娘的眼睛方才也没少落在池奕梁身上。其实周夫人最近也在操心周盼的婚事，周府门第本就高，鲜有配不配得上的问题，她最看重的还是品德是否端方、将来能否对盼姐儿好。 此刻的周尚书只想着把大皇子送走，周夫人的心思确实玲珑百转：大皇子生母虽出身不高，但好歹也是今上正儿八经的长子。瞧着品貌也属上乘，并未因自己的皇室身价而对他们夫妇二人有何轻视。 “爹，夫子布置的课业女儿还不知道，我去送殿下就好。”周盼扶着丫鬟站起，主动揽下这活儿。 池奕梁猛地回头，眼睛一亮，动作比刚才快上不少。 周夫人再次拽了下尚书大人，悄声解释。周尚书面色复杂地摆摆手，随着两人去了。 “储君未定，现下若是和皇子沾上关系，远非什么好事。”周尚书坚持一贯的明哲保身，摇了摇头。 周夫人望着远去的二人，周盼因着脚腕的伤走得缓慢。来时还豪迈阔步的大皇子此时在她身侧亦步亦趋地跟着，走得比盼姐儿还慢一拍，锦衣玉带中显出质朴的情绪。 “八字还没一撇，是好是坏也说不准。咱们总想寻个稳当人家，夫君前些日子也看了，还有人净想借着盼姐儿的姻亲入仕，这让你我怎么放得下心。与其那般，还不如挣个王妃诰命……” 池奕梁停在了周府门口的圆柱旁，开口非常直白： “周姑娘，我今日也并非是闲来无事到访，我就是想问你可有了相中之人？” 说罢，他定定看着周盼，眼神带着些急切。只愿周盼千万别说出个什么张公子李公子。 “你还是替你那位友人问的吗？”周盼静静回望他，平和代替了最初的羞涩。 “自然不是。”池奕梁苦笑，暗恨他之前给自己挖了个坑，“你能猜到的，我没有这劳什子友人，都是我的托辞。” 只是周盼当时并未拆穿他，陪着他演了下去。 很难说在这段关系里谁更主动，可他一直能感到……周盼是隐隐知道的。她是个心思缜密又聪慧大方的小娘子，是他很早之前就偷偷在意的姑娘。 可这位姑娘是怎么看他的呢？ 池奕梁行事一向直来直去，打马射箭毫不犹豫，偏在这一事上小心翼翼。 “山有木兮木有枝……”他出宫前专门背了两句诗，此刻因为紧张忘了后半句，他面容闪过尴尬，随即硬生生接道：“除却巫山不是云。倘若你的回答还是同上月一样，没有中意之人，那是不是能再看看我？你别想太多，我并无勉强你的意思！对了，你方才问我课业是什么……容我想想……” “背错了。”周盼笑了出来，脸颊微红。她扫了眼周围，午后外面街道的行人很少，阳光微冷照在池奕梁硬朗分明的脸上，透出了暖意。 “是心悦君兮君不知。” ----
第65章 重阳糕、山楂雪球 = 重阳节。 闻昭穗一大早就去给太后请了安, 还带着一盒重阳糕。延福宫已经围了不少嫔妃和小辈，都是因着节庆特地来给太后请安的。这回连池弋珂也在，他独自隐在最边，像个局外人。 或者说, 对在场大部分人来说, 他的确是个局外人。 殿中的香炉也是松鹤延年的样式, 太后一身红底镶边祥云纹纱花软缎，面容慈祥地坐在上首中央。 太后是知道闻昭穗的厨艺的，当即打开尝了尝，池奕烺凭借眼巴巴的小脸也率先拿到一块。 食盒底铺了层荷叶，圆形的重阳糕寓意圆满和睦, 上面铺满了松子、核桃、莲子、蜜枣、桂花……统共有八种坚果食材, 取义八宝纳福。和寻常花糕不同的是, 闻昭穗的重阳糕并未用大米做底下的发糕, 而是用了紫糯米。故而糕面是五彩的点缀, 发糕则是纯天然的紫色, 紫米的味道更加香浓醇厚。 要不是太后提起，闻昭穗还不知道这时的重阳糕都是没有馅料的。敢情她又误打误撞搞了次创新。 “这么多年, 哀家还是第一次吃有馅的重阳糕。”太后咬了一口, 不由低头多看了眼内馅, 苍老眸底透出清明, 夸赞道：“甚好，比尚食局送来的还软和。” 糕体馥郁松软，磨成粉的紫糯米香而糯, 比发糕更加松软却不粘牙, 十分适合上了年纪的人。莲子提前处理过, 口感绵软微苦, 与蜜枣的甜、桂花的香融合，层层分明。 内馅是纯粹的芋头，因为这次闻昭穗没有加紫薯，色泽比外面的紫米糕体更浅一分，是淡淡的丁香紫。湿润细腻，芋香盈盈流动，没有月饼馅料一般的干涩，清甜而温和。 罗汉床的方几还扔着吃了一口的传统重阳糕，想来是被嫌弃的小厨房之作。而此时太后已经把手中的吃完了，是闻昭穗的芋头馅重阳花糕。 “黑色的！像墨水一样！”池奕烺对流心黑芝麻馅很有一番兴味，吃得嘴角还挂上了乌黑发亮的芝麻碎，他只顾着吃也不知道擦一擦，显得滑稽又可爱。 黑芝麻是其中最香浓的一个，刚好被池奕烺拿到。 “你呀，活像个馋猫！”太后点了点他额头，哭笑不得。 众人叙了会儿话，太后掐着时辰开始赶人，话语带了少有的孩子气，“好了好了，你们顾念着哀家，哀家都明白。总算有个登高赏玩的契机，该出宫的出宫，别将一整日都耗在我这老婆子身上喽。” 小辈们先行告退。 “殿下，给你。”闻昭穗放慢脚步，等着最末的池弋珂坐着轮椅途径。不知从哪儿又拿出来一个油纸包，封得紧实。 今日她也要去京郊登高，池弋珂装作腿疾定然还是出不了宫。为表安慰，她特意给他又包了一份糕点。 “郡主打算去哪里？”池弋柯懒散中好似提了丝兴趣。 “云台山！”闻昭穗笑吟吟道。 西北戈壁大漠广阔，青山绿水难求。上回的大兴善寺建在山腰，没走几步就到了。要说真真切切地登山插茱萸，她还没经历过，是以心底期待。 不仅如此，她还与尔雅诗社几人递了信。今日刚好有机会在宫外一聚，商谈下开店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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