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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闺女包的饺子，自然是顶好吃的！”闻堰还没吃便粗声下了结论。 朝贺结束后，他和几个官员被单独留在偏殿，尝了皇帝赏赐下的饺子，这对官员来说是极大荣幸。不得不说，尚食局做出的饺子确实精细味美。吃过了宫中的饺子，闻堰其实并未对闻昭穗包的饺子有多高的期待。他家姑娘，能包出像模像样的饺子就已经很心灵手巧了！闻堰在心中如是想，就算闻昭穗做的饺子味道平平，他也一定会当面夸赞闺女，并给出饺子十分好吃的回应。 闻堰因着刚回京，除了每日上朝，在兵部还有许多繁杂事务要处理。所以尽管闻昭穗在府里也做过不少次饭食，闻堰却没尝到几回，对女儿现今的厨艺还未有清醒的认知。方沁如倒是与他提过几回闻昭穗下厨的事，闻堰还只当闻昭穗是闲暇时的兴致使然。 然而当他们来到花厅，才意识到闻昭穗说的一桌子就是真的满满一桌，还不带重样。就冲这卖相，闻堰觉得就算味道一般也不重要了。 医圣分发“祛寒娇耳汤”的故事流传甚广，如今的街头巷口还有“冬至不端饺子碗，冻掉耳朵没人管”的民谣，听着有趣儿。 冬至一阳生，民间还有画九九消寒图的消遣。士大夫们则是会挑一带“九”之日，相约九人一同饮酒，以取消寒之意。 而到了闻昭穗这里，便是在桌上摆了九碟九碗的小宴，有肉有菜有饺子，取名“花九宴”，也显出用膳层面别样的消寒寓意。 精致的小菜和汤羹簇拥着今日的重头戏——饺子。 先说颜色，闻堰在宫里吃的饺子皮薄而剔透，他原以为如此便是饺子皮极高的水准了。没想到闻昭穗所做的饺子在此基础上竟还是五颜六色的，色彩纷呈瞧着喜人。还有中间鼓囊的地方是白色，边缘是绿色的饺子，乍一看像开花白菜。 “爹爹盯着的这一盘白绿相间的是白菜豚肉馅。”闻昭穗笑眯眯介绍起来，指尖随着话语移动，“我今日做的饺子许多都能从外皮颜色看出内馅。白色是孜然羊肉馅。橙色是用胡萝卜汁子调的外皮，里头是胡萝卜虾仁馅。绿色是菠薐菜汁子，韭菜鸡蛋的。还有黄色是南瓜汁，鸡肉馅。最后这碟透明的蒸饺里面是葫芦素三鲜。” 再说做法，闻昭穗这桌“花九宴”上各种饺子的做法可谓花哨。 除去水煮后捞出来装盘的干饺子与蒸饺，碗中还有酸汤水饺、紫菜虾米汤水饺，红汤饺子的辣味更是从红艳艳的外表就能感受到。相邻盘中更是有麻酱拌饺子、五香酱汁拌饺子。 煮、蒸、拌之后，煎饺当然也没被遗漏。不仅有脆底冰花的锅贴煎饺，闻昭穗更是亲手做了一盘抱蛋煎饺，只见那金灿灿、撒着黑芝麻和葱花的鸡蛋之上窝着围成一圈的白胖饺子，看着便让人食指大动。 边缘是甜的米酒蛋花汤、栗子酥与清淡的百合炒香芹、木耳拌花生。 闻堰大吃一惊：“这些全是阿穗做的？” “唔，我给了馅料、饺子皮与酱汁的配方，随后是厨房的人和我一起包的饺子。阿爹也不想想，这么多饺子，我就是长了四只手怕是也忙不过来。”闻昭穗先给方沁如盛了碗汤羹。 “她在厨房那股指点江山的劲儿，和夫君在沙场排兵布阵有的一比。”方沁如笑意盈盈。她中途悄悄去厨房外看了一眼，就见闻昭穗将里面的人安排得井井有条，丝毫没注意到自己娘亲就在门外。 闻昭穗想起自己在厨房指挥大家分工做饺子的模样，为了赶在晌午结束前做完九碟九碗，她今日格外风风火火，没想到都落入了悄无声息的阿娘眼里，旋即嘟囔道：“阿娘来了怎么都不说一声？” “这不是看阿穗忙碌无比，娘亲都不敢打扰了。”方沁如第一口吃的是麻酱拌饺子，第二个夹了抱蛋煎饺，笑容扩大，“阿穗小小年纪都能做出如此好吃的饺子，来日更是不可估量啊。” 快及笄的闻昭穗在方沁如眼里还是个小姑娘家，不过此时的诰命夫人已经忍不住展望日后的口福了。 豚肉白菜馅的饺子皮薄馅大，紧实多汁的肉馅撑满面皮，被浓郁的芝麻酱汁包裹。酱汁贴在饺子皮，流入内馅沾上豚肉与白菜，芝麻咸香浓郁，吃完一个满嘴留香。 抱蛋煎饺夹起来还带着金黄的鸡蛋，蛋香率先散出，混合葱花与黑芝麻在口中化开。饺子底部被煎得十分酥脆，上面的饺子皮略微弹牙，内里是饱满的粉红虾仁与粒粒分明的鸡蛋碎、木耳、胡萝卜，鲜香可口、清新美味。 晶莹剔透的外皮里是什锦素色的葫芦三鲜，葫芦被切成细丝，带着微脆与多汁。胡萝卜清甜、木耳韧劲，透明的粉丝也入了味，清爽解腻。 琳琅满目、样式繁多的饺子在眼前铺陈开来，闻堰将每一种都尝了一遍。属实感叹自己之前全然低估了闻昭穗。 “阿爹若是喜欢红汤水饺，日后也可以用这汤底来下馄饨与汤饼。” 方沁如吃不了一丁点儿辣，闻昭穗也吃不了太辣的饭菜，于是那碗红汤酸辣水饺便都进了闻堰的肚子。 闻堰喝了大半碗酸汤，感到过瘾，“你做的这红汤，是当真越喝越开胃。” 说是一碗，但闻昭穗为了让爹娘多尝些不同味道的饺子，每一份都没做太多，用的皆是采买回来的食材中品质最佳的。 在清居殿时，服侍的人少，小厨房多做一些便能顾及到所有人。但将军府不同，偌大一个府邸，几个主子的身份摆在那儿，仆从下属的层级都分了好几层。从外院的洒扫下人、护院与粗使丫鬟小厮，再到里头的做事的仆从以及主院的一干人等，加起来众多。 清居殿人少，且主子只有她一位，为了用膳时热闹些，闻昭穗便时常将多出的饭食赏与宫人。但是在将军府，主子还有爹娘，下人数量又众多。闻昭穗充其量只能给贴身侍女分些吃食，剩下的她不得不把握分寸，多点衡量。将军府治下宽严相济，在冬至也会让外院的厨房给仆从们分发普通饺子，并不会苛待下人。 回了将军府，大事有爹娘拿捏，小事由管事安置，闻昭穗过得十分舒坦顺心。 用罢午膳，天色稍霁，太阳从云层后冒出大半，雪花也停了。屋檐有水滴坠落，滴滴答答，檐上雪化。 闻昭穗掂着个食盒去了府后不起眼的角门，将装好的饺子递给门外等候的惊蛰。 “告诉殿下，我祝他冬至吉乐。” ---- 好想吃饺子哇
第93章 秋梨膏 ======= 冬至有祭祖、拜贺长辈、走亲访友的传统, 七日休沐也不得闲。 闻家族亲大多在江陵，几年前闻昭穗的祖母也回了江陵安度晚年，故而父家在洛邑的亲眷不多。但方家就不同了，虽门庭日渐冷落, 但还是坚定地伫立于富贵堂皇的京城之地。 除了要拜见问候外祖家长辈, 闻昭穗三舅家的满月酒也恰好在这两日。 外祖母家办满月酒做宴, 届时人来人往，闻昭穗和方沁如作为其中身份极高的，同时又是满月酒主家的亲眷，衣装扮饰自然要正式矜贵些。 闻昭穗身着团蝶对襟长衣，白底如意纹飘带点缀两侧, 外面罩了件羽蓝妆缎的狐肷褶子大氅, 及腰的乌黑长发半绾, 以绒花碎玉簪固定, 景泰蓝掐丝碟钗作衬。 那大氅裁量细致, 外围一圈柔软的白狐狸毛垂至闻昭穗脚踝处, 缎面柔顺不显臃肿，雅而不俗。 方沁如则是罩了件更为厚实的昙花金丝貂裘, 内里是云雁广绫宫装。文雅从容的椎髻上是红翡点珠步摇, 碧玺发钿散落其间, 脸上妆容精致优雅, 周身散发出二品诰命的气派。 “阿娘穿这身衣服也太好看了，尊贵体面，不愧是陛下亲封的诰命。”闻昭穗坐在马车里, 还忍不住去触碰方沁如所戴的通水玉琉璃护甲。 方沁如手指纤瘦细长, 在尖头的琉璃护甲映衬下更为纤长曼妙。怪不得阿娘的琵琶弹得那样绝, 那双柔荑, 就像天生用来弹琴弄弦的。闻昭穗暗暗羡慕，又反过来理所应当安慰自己，古琴古筝学不熟练不怪自己，是天生手指便不灵活，她有什么法子？ “瞧你这么喜欢，那便给你戴着罢。”方沁如好笑，随即将后两根手指上的护甲取下，放到闻昭穗手中。 相比之下，闻昭穗的手指便短了些，她好奇地将做工精巧的护甲套在自己手上，一时看起来不甚合适且滑稽。闻昭穗撇撇嘴，摸了摸上面镶嵌的晶莹琉璃，很快取了下来还给方沁如。 “还是阿娘戴着好看。我忽然想到，若是戴护甲的话，那平日里莫说做膳食糕点，就连翻书写字、吃饭喝茶都不怎么方便。” 看来也只适合宫里那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娘娘。 “阿穗说的是，我也是今日去你外祖母家才拿了护甲出来用，咳咳……”方沁如刚接过护甲，话音未落又拿起帕子掩在嘴唇轻咳几声，手背的青色血管在苍白肤色下明晃晃。 她尽管穿着层层叠叠的冬装，依然很是清瘦。 “阿娘还好吧？觉得难受吗？”闻昭穗眉尖轻蹙，旋即侧身将窗棂最后一条缝隙也合紧，这下连一丝寒风也进不来了。 方沁如摇摇头，放下帕子，双手捂着膝上暖和的手炉，“无妨，喉咙有些不舒坦罢了。” “现在的天儿确实挺干燥，我记得马车里有放秋梨膏，让我找找。阿娘喝完嗓子应该会好受点。” 闻昭穗提起裙摆弯腰，在坐塌下的红木小柜里果然拿出一个陶瓷罐子。她坐回软塌，掀开软木塞。 梨子与蜂蜜的气味飘逸而出，方沁如竟还闻到了一阵清甜的药味，不由开口问她：“阿穗的秋梨膏怎么还有股子药味。” “纯梨膏太寒，不适宜体质寒凉的人服用，我就放了川贝、陈皮和枇杷叶中和，并且熬制的时候还有蜂蜜与红枣，喝起来也不苦，就像凉茶和雪梨茶一起的味道。您要是还觉得药味重，我就再加勺蜜浆。”闻昭穗往茶盏挖了一块，倒入热水冲开，温温热热的梨香顿时充盈在车厢内。 方沁如其实不怕苦，她若是怕苦，那一碗碗养身治病的药汤就都喝不下去了。只是随口一问，闻昭穗便极有耐心地解释了。 秋梨膏温度适中，梨香涌入口中。果香微甜，梨子的精华掺杂罗汉果与川贝的清爽，流淌过喉，润了肺腑。回味有甘，红枣与姜丝融在深褐色的秋梨膏中，暖了脾胃，压下了干燥。 “还别说，喝完你这秋梨膏，嗓子确实舒服了不少，感觉清清凉凉的。”有心理因素加持，加之喝了一盏秋梨膏，接下来的一路方沁如都未有咳嗽，便和闻昭穗聊起她外祖母家的人。 闻昭穗在到达方府前的最后两刻钟，巧妙地打探到了外祖母家的主要亲戚结构。 她外祖母共育有两子两女，大舅担任光禄寺少卿，光禄寺听命于礼部，负责御膳食材的采买，以及帮衬礼部筹备祭祀、酒醴、宴劳之事。虽是五品官文职，也无实权，但放在如今势头衰减的方家已是难得的京官职位了。再加上大舅是长子，在家中说话的分量也最重。而大舅母精于盘算，又一连为大房添置了两个儿子，深得老夫人信任喜爱，相应主持府里的中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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