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瞪圆了一双杏眼,俨然不信陆生的说辞。 偏偏这副模样可爱极了,陆生垂下眼睫,唇角忍不住微微扬起。 就知道他故意诓自己,姜离气极,只觉得丢脸,照陆生肩头捶了一拳。 力道软绵绵的,倒真像一只闹脾气的红脸猫。 陆生终于憋不住,轻笑出声,连肩头都微微耸动,愈发没有遮拦了。 竟显出了几分轻狂模样。 “好了,不同你玩笑了。”笑够了,陆生忽略了姜离射来的眼刀子,正色道:“再有两日便是秋狝,你将东西收拾一下,我稍后便让福临将衣服和穿戴送过来。” 闻言,姜离登时来了精神,竟也忘了这人方才是如何嘲笑自己,满身的怨气一扫而空,只觉得前路有莫大的自由在诱惑着自己。 “好。” 稍有停顿,她犹豫道:“小主那儿我还未请示……” 秋狝不仅是一场皇家围猎活动,亦是一场时长五天的演兵,皇亲贵胄、将军武士,以及几位年轻的皇子都会一并随行。 是以,此次秋狝并无妃嫔跟随。 姜离亦无正当理由告假。 方知晓这次出行没有女眷时,姜离曾打起了退堂鼓,后又因脸上起了疹子一事心中烦躁,拖了许久,眼看秋狝将近,也未将此事定下。 思及此,眉心蹙起了一座小山。 “无需担心,阮嫔那我会去解释。”陆生倒是体贴,竟主动揽下此事。 闻言,姜离心口一跳:“你要怎么解释?” “自是……如实禀告。”他神情认真得实在不像在开玩笑。 可不知怎的,姜离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 是日,天朗气清,万里无云。 姜离沾了陆生的光,与他同乘一车,不用像其他行走奔波的宫人,省了许多力气。 她今日戴了顶官帽,穿一身青灰色圆领,脚踏黑色皂靴,俨然是个小太监打扮,偏偏生得唇红齿白,俊俏得格外打眼。 这便是陆生口中的法子。 扮作随行侍奉的太监,便可堂而皇之地混在队伍里,随秋猎队伍一同出宫。 此行路途遥远,粗略估计便需要七日之久才能抵达猎场。 是以,漫漫长路,并不叫人舒坦。 “酉时左右才抵达驿站,若是撑不住了,便闭眼休息一会儿。” 听了陆生的一句话,姜离便靠在马车上的软褥,怀里抱着引枕,酣睡过去。 陆生则从身侧的箱笼中取出一本书册,专心翻看起来。 马车内的空间并不算大,只陆生一人便还算活动得开,再加姜离一人便显得拥挤了,是以,偌大的空间内,少女匀长的呼吸声存在感愈发的强。 三寸厚的书册已翻下去大半,陆生方抬手捏了捏眉心,侧目看向一旁毫无睡姿的小姑娘。 许是车内闷热的原因,少女面颊上变得红扑扑的,秀挺的鼻尖出了层细密的汗珠,嘴唇微张,睡得格外香甜。 略显宽大的圆领袍挣得松散开来,一片白皙修长的脖颈堂而皇之地展露在眼前。 目光停顿了一瞬,忽又仓惶移向旁处。 虽垂下眼睫,隐去眼底的情绪,可微微泛白的指节却还是暴露了他心底的慌乱。 他不由暗暗抱怨,早知便叫尚服局重新裁制一身新的袍子,也好过如今这般,稍有大一些的动作,便露出颈子来。 睡了许久,直到马车行至颠簸路段,姜离方骤然转醒。 睁开眼睛兀自缓了片刻,正打着哈欠,斜旁忽然伸出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来,向她递来一只赭色水袋。 姜离转过头,便见陆生端坐在一旁,膝盖上放着一本书册,见她醒来,体贴道:“喝些水罢。” “谢谢。”接过水袋,拧开喝了一口,姜离便觉嗓子里的干渴纾解了大半。 目光扫过脚边,姜离神情微怔。 顿了片刻,她拧紧水袋,弯下腰去,将落在脚边的圆顶山帽捡起,掸了掸后往头上戴去,将戴未戴之际,下意识地抽手往头顶的髻上摸了一把。 果不其然,经过一路的颠簸,她于睡梦中将发髻蹭得塌了。 心虚地看向一旁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的陆生,姜离偷偷松了口气,抬手松了发髻,决定重新挽一个髻。 书后那双狭长的凤目长睫微颤,接着抬眼看过来。 一头如云似的乌发悠悠散落,将少女的肩背遮去大半,只见一双玉色纤细的手指穿过发隙,向后拢来,举止却格外生疏。 梳惯了女髻,一时半会儿还未熟悉男髻,是以,约莫折腾了一刻钟,都未能扎出一个令她满意的发髻。 甚至动作隐隐有粗暴之势。 眉心一跳,陆生默默将书册放置一旁,抬手接过姜离手中的木簪,轻声道:“我来帮你罢。” 此言一出,便如同及时雨一般,姜离忙道了声好,松开头发便往后挪了挪,以此来方便陆生行事。 细软厚实的发丝悠悠晃晃,垂落指间。 陆生抿唇不语,动作轻缓地拂过她耳边的碎发,不过片刻,便在发顶挽成一个规整的髻,用发簪稳稳固定后,顺手拾起一旁的帽子,戴了上去。 至此,方松了一口气。 “好了。” 姜离晃了晃脑袋,觉得头顶的发髻很是稳当,心生欢喜,回身冲陆生笑道:“大家的手都是手,怎偏偏你的手这么灵巧?” “可能是因为熟悉了罢。”他的声音有些发紧。 姜离低头扶了把帽子,自是没能注意到他的僵硬,待她抬起头来,继续打趣道:“早知挽髻可以如此轻松,我便早让你帮我了。” 见她眼中目光澄澈,一丝旁的意思也无,陆生不由得暗自叹气。 当真是个傻宫女。 - 这一日,在路上停了约莫三趟,车队终于在天黑之前赶至驿站。 圣上自有人伺候,安置在了上房,陆生亦单独分得一间房。 概因驿站不大,随行人数又众多,除去一些有头有脸的、有官职在身的,分得了房间,大多奴才都只得挤在一起,凑合一夜。 姜离因占了个随行小太监的名头,自然被安排进了陆生房中。 是以,二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最终只得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你睡床上,我打地铺就好。”撂下这句话,陆生便从柜子里抱来被子,兀自忙活起来。 姜离脑子混混沌沌,只觉得稍微晃一晃,便有漫天泡泡飞出。 于是她转过身便与陆生抢起了被子:“还是我睡地上吧,天儿冷,地上寒凉。” 他自是知道地上寒凉,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你是女子,应比我更畏惧寒冷,怎的与我争起来了,好没道理。” 话本里都是这么演的,再争下去定会出事的。姜离默默地收回手,妥协道:“那你……多铺些被褥,别叫自己冷着。” 驿站里人多便乱,是以,除去用饭时辰,戌时以后,护卫便将出口封锁,严加看管。 夜色渐深,屋里的二人半点困意也无。 姜离仰面躺在床上,看着青纱帐顶出神。 屋里太安静了,若不是那三两声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她当真会误以为屋中只自己一人。 撑了许久,直到眼皮发沉,困意姗姗来迟,姜离方侧过头,轻声道:“可以灭烛么?” 话音落下,她方察觉出自己的话有歧义,顿了顿,慌忙地补充道:“烛光有些晃眼。” “嗯。”陆生应了声,紧接着,屋子彻底陷入黑暗。 姜离默默吞了口口水,心跳无端紊乱起来。 耳畔响起窸窸窣窣之声,俄尔,陆生的声音自一旁响起:“安心睡罢,若有不便,记得喊我。” “好。” 姜离心中踏实了许多,闭上眼睛,竟就这么睡着了。 - 陆生睡相很好,夜里基本不会有什么大的动作,可另一人就不同了…… 许是次数太多,那细微的动静落在安静的夜色里也分外明显。 陆生悄悄睁开了眼,向一旁看去。 不知何时,那半面纱帐被放了下来,少女睡得应是不大舒服,翻来覆去,好似床上有刺一般。 最后终是不堪其扰,翻身坐起。 陆生眨了眨眼,正要出声询问,忽见少女抬手扯开腰侧系带,松了衣衫,接着动作迅速地将里层的布帛扯下,丢至一旁,这才如释重负地躺下。 陆生:“……” 习惯了夜色,视物倒也很清晰,虽隔着半道纱帐,可还是看见了大半。 一时间,心如擂鼓。 他如今,竟真成了她口中的登徒子了。 作者有话说: 补充了秋狝未带女眷的设定(滑跪) 注释1:出自张仲殊《西江月》,意为赞美柿子比名贵的花还甜。感谢在2023-12-11 21:07:48~2023-12-13 21:35: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心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偷梨子(一更) ◎做些偷鸡摸狗之事◎ 寅时, 姜离缓缓睁眼。 天还未亮,四下里静悄悄的,偶有两三声虫鸣自窗户缝漏进来。 伸手在枕边摸了摸,抓住一块布帛, 姜离撑着床悄悄坐起身, 借着青纱帐遮挡, 抻直了布帛在胸前缠绕紧实。 见那处平整下去, 她方松了口气, 穿戴整齐后翻身下了床。 扮作太监并不是什么难事,见得多了,自是手到拈来。 因其与普通男子有细微的不同, 是以, 并不需费心地粘上胡须, 亦不需她刻意压着嗓子说话,只一样需格外注意。 那便是束胸。 用布帛紧紧缠绕几圈,再套上衣衫,方看不出女子的特征。 许是裹得太紧, 压得太实,以致血液不通的缘故, 昨夜睡觉时她便觉呼吸不畅, 不得已,只好趁着夜色悄悄将其解开。 所幸陆生睡得沉, 并未将其惊醒。 脚刚落地,目光自光秃秃的地面扫过,姜离微微一怔。 陆生醒得比她还早些, 竟连铺盖都收了。 愣神中, 房门忽被推开, 一道黑影走了进来。那人并未掌灯,只凭借熟悉的剪影,姜离便认出了来人。 “陆生?” 方晨起,嗓音还带着未清醒的软意,落入耳中,竟多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只见那黑影一顿,向这边看来,似是在确认些什么,半晌后,“嗯”了声,踱着步子向桌边走去。 “在宫里早起惯了,这会儿还不适应。”水壶与桌面轻磕,发出一声闷响,陆生继续道:“我打了些热水,你先将就着洗漱一番罢。” 他的声音亦淡淡的,透着些沙哑。 想着他打了一夜的地铺,许是睡得不舒服,姜离心中担忧,走上前去,问道:“你昨夜睡得还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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