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觉得该如何处置?”赵时安声音沉静,叫人听不清悲喜。 济昌王跪在地上已然抖若筛糠,如何处置?处置谁?郑阳已被那位冯小将军一剑斩杀!处置自己?还是……处置济国! 他想起这事传到他这里时,身边的谋士愁着脸劝他,言辞虽然委婉,但他还是听出这人就差把劝他退位的话说出来了。 济昌王贪图享乐,胆子却小,全靠挥霍祖上留下来祖产,身边娇妻美妾成群,偶有怀上子嗣的,后来却都没了动静。后宫手段阴毒,他自己也不太上心,长此以往,他到现在也没半个子嗣。 济国朝堂也是一滩死水,心中有抱负的也都另投他处。 临走时,谋士劝他带上玉玺,必要时可用来保命。 当时他还不懂,如今却算是明白了。 他本就不是当皇帝的料子,更不是济国上任国君的正统子嗣,只是国君的儿子为了王位内斗,后来竟都死了。 整个朝堂乱成一团,后来将带了点儿血缘关系的他从醉生梦死的温柔乡里拉出来硬推了上去。 济昌王耷拉着眼皮,心里浮起一丝对济国祖上的愧疚,更深处,却是一种终于卸下担子的解脱。 他不必再早起上朝,面对底下臣子或是痛惜,或是失望的眼神;不必再看那些令他头疼的奏折;更不必再担心胡人的进犯。 济昌王朝赵时安行了大礼,头上的王冕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起身,一言不发,将怀中济国世代相传的玉玺掏出。 一旁站立的张忻接过玉玺给赵时安呈了上去,赵时安心情极好地说:“在京里多住些日子再走吧,朕封你做个闲散王爷,如何?” 济昌王耷拉着眼皮,深深俯首,平静道:“但凭陛下做主。” —— 济国将彻底归于新燕,济昌王被封为不可世袭的异姓王的消息在第二天传遍了京城。 京中臣子没有一个不惊异于这位新皇的雷霆手段。 袁奉仍是天天发愁,只不过他此番愁的却是其余几国的态度。 晋国跟新燕,明面上虽说是一片和谐,但私底下其实已是撕破了脸。 其余两国比不上晋国强盛,却也没济国那般懦弱。 好在是济国版图比较大,又紧挨着胡人,占着边关的地界,如今边关归统新燕,也算是一桩暂时能让人放心的事。 这日赵时安召他进宫,给他一份济昌王手写的书信,叫他整理一番,公诸于世。济昌王治下不严,致使晋州府知府郑阳通敌叛国与胡人勾结,自知没有治国之才,自愿将济国并于新燕,做个闲散王爷。 袁奉将告示写好,呈给赵时安看了,才同他说起其余三国之事。 “我已经安排暗卫盯着几国动向了。莫国和魏国,便派人送几车礼去,将他们安抚一番,也叫他们擦亮眼睛,认清明主。” 赵时安眼睛扫过桌上墨迹未干的告示,“况且,这不是说了吗?是济昌王主动归顺,他胆小怕事,没有什么大用,难道这几国还有不知道的?就算他们不信,天下百姓信,便够了。” “晋国那边,陛下觉得该如何?” 赵时安淡声道:“同晋国,必有一仗要打。只是,不知是何时了。” “边关有冯小将军镇守,再加上冯苍老将军的威名,恐怕短时间内他们也不敢多有动作。”袁奉道。 “如今新燕再算上济国,除却晋国,其余两国怕是联手也奈何不了我们。袁相暂且放心吧!” 袁奉捋了捋胡子,应了声“是”。 二人又相谈了半个时辰,赵时安才放袁奉出宫。 夜里赵时安回到寝宫,张忻给他呈上来一封信,说是一个暗卫神不知鬼不觉丢给他的。 赵时安以为又是出了什么事,皱着眉打开信,开头却是熟悉的娟秀字体,“见信安,与君此别已一月有余。余即登船往江南而去,故于临江小镇写下此信……” 他看完信,将信折起来,想妥帖放回信封好好保存,却见薄薄的信封里还有一张纸条。 他拿出来一看,是一张不知从什么地方撕下来的一小张信纸,上面潦草地写着:“驿站小厮告余信至恰逢七夕,赠君一叶,聊表相思。” 赵时安又往信封里一看,果然有一枚失了水分的绿叶,算不上好看。他用手轻抚了抚,像是隔着千山万水握住了她的手。 他甚至可以在心里描绘出穆浮书匆匆忙忙伸手够叶子的情形,定然是那小厮同她随口一提,她不忘匆匆写下这句话,还随手扯头顶的一片叶子放进信封里。 赵时安将信封起来,问道:“张忻,今日是几日?” “回陛下,今日是七月十二了。” “七月十二……那也算差不多吧,许是前几日雨大才耽搁的。”赵时安低声道。 张忻没有听清他说话,问了一句:“陛下说什么?” 赵时安回过神,“没什么,你下去吧。” 张忻从他看信起,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便知这是那位穆美人的来信。 他知道赵时安今夜肯定会睡得安稳,也只有那位穆美人,才能安抚这位年纪轻轻却难以入眠的皇帝了。 ----
第40章 == 赵时安将穆浮生送来的信压在枕头底下,睡了好几晚踏实觉,梦里好似也陪她走过那些路,见过那些人,伸手帮她够过头顶的一片绿叶。 朝内朝外形势一片大好,除了因为济国的事情忙碌些,没什么大事发生。 冯哲已到了边关,新上任的晋州知府是个清正廉洁的好官,胡人暂时没有异动。 送去魏国和莫国的礼车还没到,两位国君的折子却先递到了赵时安面前,皆是不动声色表忠心的。 济昌王,现在已经被赵时安改成平昌王了。他一直住在京中,赵时安赐给他了一座院子做王府,不限制他出入,也不限制他同人来往,只是不愿意放他回去。 赵时安的意思是叫他住个半年,等济国的事情处理好再放他回去,平昌王自然没敢有什么意见。 只是他一个人住在王府里,身边没有美人相伴,有些苦闷。朝中大臣也没有哪个敢去找他,恨不得都离他远远的。 济国与京城相隔甚远,平昌王便刚住下不久,吃的不合胃口,多雨潮湿,加上心里闷着事情,不多时便病倒了。 负责“看管”平昌王的侍卫连忙进宫禀报皇帝,赵时安便叫张忻去太医院寻个太医去给他治病。 赵时安听回来的张忻说平昌王只是水土不服,并不严重,便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又过了几天,他下了朝在宣室殿批折子,张忻慌忙跑进来,“陛下!平昌王今早呕了血后一直昏迷不醒!眼看着……小王太医施了针才保住性命啊!” 赵时安惊得一下站起来,“你可知是何原因?小王太医怎么说?” “小王太医请陛下再多派几个太医去瞧瞧!平昌王似是中了毒!” 赵时安搁下笔,“中毒?你去太医院将几位老太医都带去王府!问待平昌王病情稳定后,叫太医来见朕!” 张忻领命下去,赵时安却没有心思再批折子了。 他踱着步子细想了一番,从张忻的话里可以听出来,这毒定然是极其凶险的,如今也只是堪堪稳住病情。况且若这只是寻常毒药,王兰定能诊出原因,大可不必再来求其他太医一同诊治。 若是当年太皇太后所制的那种毒……可两者中毒后的症状并不相同。 那此事定然同穆宗脱不开干系! “来人!”赵时安喊道。 话音刚落,一名暗卫从屋檐下翻身而下,落在地上,“陛下有何吩咐?” 赵时安看了一眼地上的跪着的人,是个眼熟的暗卫。 他皱了下眉:“卫云风呢?” “回陛下,卫统领今日在暗卫营考校新到一批暗卫。” “叫他立刻来见我!” “是!”那暗卫一闪,消失在原地。 一时半会他也静不下心,赵时安便踱步到门口。 殿外的几口大缸里除却最近开得正好的莲花,还有几尾小锦鲤,他伸手逗弄了几下,方觉宁静不少。 “陛下。”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跪在他身后。 “平昌王中毒之事你可知道?”赵时安转身看他。 “回陛下,属下是……不久前才知道的,属下知错!”平昌王中毒之事有一部分原因也是暗卫失职。在听到下属给他禀报这个消息的时候,卫云风便知道他近日多把精力放在暗卫营扩张人手上,反倒以为平昌王之事已了,是犯下了多大的错误。 赵时安冷笑一声:“你知错?平昌王府的下人,侍卫皆是宫中所派,来历清白。你有没有想过,每日往府里送菜送粮的商贩,平昌王常去酒楼戏院,他常接触的人,你可有用心派人调查过?你可知这事传出去,满朝文武百官会怎么想?新燕百姓会怎么想?难道就叫天下人耻笑朕翻脸无情,不择手段吗?” “属下立马去查清下毒之人,抓出幕后黑手!” 赵时安看着他那张跟卫望有些肖似的脸,到底是自己害得他没了兄长,便没舍得再多说他什么。 卫云风刚走不久,张忻便带着王太医回来了。 “参见陛下!”王太医行了礼便立于一旁,给赵时安解释起这次平昌王的中毒情况。 “平昌王所中之毒,老臣从未见过。这毒已经深入肺腑,老臣定当倾尽毕生所学为平昌王清毒,只是……若是能救回一命,身子也大不如从前了。” 赵时安知道他说的委婉,平昌王怕是治不好了。 “请王太医尽力为平昌王诊治,下毒之人朕已派人去查了,若是能寻得残余之毒,那便劳烦太医取之一观了。” “是老臣该做的,陛下请放心。” 赵时安看着王太医鬓角的白发,想起之前自己的猜测,朝张忻使了个眼色,让张忻把王太医扶到椅子上坐好,才道:“你去取些茶来。” 等张忻出去后,赵时安才问道:“王太医在太医院多久了?” 王太医又要站起来回话,却被赵时安拦住:“只是说些闲话罢了,不必多礼。” “是,多谢陛下。回陛下,老臣已经进太医院三十五年了。” “哦?朕前些日子在一本奇书上看到,有一种青色粉末的毒,闻之无味,毫不起眼,却是慢慢侵入人的身体。起初中毒只是浑身无力,却诊不出病因,到毒发时便浑身疼痛难耐而亡。太医可听说过此毒?” 赵时安说完,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表情。 只见王太医微微垂着头,皱眉细细思索了一番,才回道:“回陛下,臣不曾听闻过此毒。老臣斗胆问一句,陛下所观奇书叫什么名字?” 赵时安见他是真的不知道,才随口应付道:“朕也是无意间瞧见的,早已忘了,既然王太医也没听说过,那便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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