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有孕在身,却撇下丫鬟,亲自来请他回房休息,他哪有不去的道理。 汪成海正欲点头,一道黑影忽的闪入,将女子打晕,单手扶着她的背,让她瘫软的身子慢慢地坐到长椅上。 “夫人!” “嘘。” 许良辰轻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接过汪成海手中的酒杯,将半杯残酒泼在地上。 微微用力,白玉杯在他的手中碎成了无数片,在微暗的灯光下,如点滴坠落的星屑,亮晶晶地往下散落。 既然汪成海喜欢威胁别人,那就让他也体验一下被威胁的恐惧。 寒冷的杀气缠绕着汪成海的脖颈,让他呼吸困难。 夜风拂过,“嘶嘶”作响,如同毒蛇吐信子的声音,阴险地钻进他的耳朵。 汪成海看了看陷入昏迷的妻子,将目光转向面色从容的少年。 少年的目光却落在妻子微微隆起的小腹上,他如入冰窖,不由得心里一凉。 许良辰一双墨眸危险含笑,温声道:“夫人说的对,汪大人应该早点休息,这几日不好好珍惜的话,以后你就没有机会做个好梦了。” “你是谁?” “许良辰。” 听到这个名字,汪成海冷静了许多:“原来是永安侯府的世子,不知世子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自然是有事相求。” “哦?” “景业,他是我的兄长。我想请大人还他一个清白。” 汪成海神色不改,藏进宽大衣袖的双手紧握成拳。 兄长? 永安侯只有两个儿子,小儿子多年前早夭了,许良辰哪来的兄长? 他竟没想到,景业和许良辰之间,竟然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怪不得那几个太医能进到大牢之中,原来都是这位侯府世子在背后安排。 事情怎么就走到这个地步了呢? 咬咬牙,汪成海没有松口:“景家大少爷一剑刺死花魁,人证物证俱在。他虽没有认罪,但也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世子,这个案子,已经是板上钉钉,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许良辰在他对面坐下,轻蔑的眼神从上到下地打量这个故作镇定的虚伪男子。 “人证物证俱在,独独真凶不在。我兄长在大牢里受苦的时候,真凶却坐在这里饮酒消愁。也不知汪大人在愁些什么?” “世子不必冷嘲热讽,凡事都要讲证据。” 许良辰笑道:“本世子从来只在乎结果,不在乎过程。我懒得费工夫陪你斗法,我想要你的命,用不着什么证据。” 汪成海亦笑:“许良辰,这里是帝都,是天子脚下。你当陛下的眼睛是瞎的,能容你胡来?” 许良辰神色不改,自顾自说下去:“汪大人,我的要求很简单。第一,我要景业无罪释放,第二,你必须死。” 汪成海一拳拍在桌面上:“你欺人太甚!不要以为你是贵胄子弟,又是雪云崖的弟子,就可以胡作非为!朗朗乾坤,岂容你放肆!我已经说了,景业一案,已有定论。” 许良辰微微叹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汪大人,你可能听说过我的一些传闻。只不过,那些传闻只说了我有多可怕,却并没有说我到底做过些什么事情。所以,你还是不太了解我。” “没关系,我可以告诉你一些别人不知道的小秘密。” 他俯下身,在汪成海的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汪成海大骇,猛地站起身来,颤抖的食指指着许良辰:“你疯了!” 少年冷冷地看着他:“如果我的愿望无法达成,你们汪家,从上到下,不论亲疏远近,我一个不留,也包括你夫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汪成海瘫软在地,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只要让景业无罪释放就好?不需要我投案自首吗?” “汪大人好歹也是个大官,你若是投案自首,要么坐牢,要么流放,是不会被判斩首的。我心疼你,不舍得你死在那些腌臜的地方。 只要你达成我的愿望,我便给你机会,宽限你几天,给你时间安排身后事。而且,你还能保全自己的名声,不会连累到你的家人。” “哈哈哈哈……” 汪成海笑得凄凉。 好一个心疼! 这是在告诉他,许良辰一线生机都不愿意给他留,就算他被流放,许良辰也会在流放路上杀了他。 “许良辰,你要杀陛下亲自委任的官员,真的不怕陛下会怪罪下来?” “陛下说了,那花魁虽然是一个青楼女子,她一样是陛下的子民,他要我替那个可怜的姑娘讨回公道。” 汪成海闭上眼睛,落下一滴泪来。 原来,是陛下要他死。 他陷害景业,本以为是天衣无缝,给自己找了一个最好的替罪羊,却没想到是自作聪明,彻底把路走死了。 “世子,我明白了,就按你说的做。” 许良辰伸出手,把这个男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汪成海心如死灰,面如枯木。 他脱了自己的衣裳,盖在妻子的身上,一双眼睛空洞地看着许良辰。 “汪大人,我很好奇,你看上去很聪明,狎妓玩乐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杀死那个花魁?” 男人冷笑道:“呵!这世上,从来就没有谁是真的聪明。我也只是自以为是罢了。” 笑话! 他要是真的聪明,又怎么会擅自认为景业只是个商人之子,没有后台,把罪行嫁祸到他的身上呢? 实在可笑。 许良辰将手伸进灯里,逗弄摇晃的烛火,静静等待汪成海回答他的问题。 他很感兴趣。 良久,汪成海幽幽开口:“因为我知道了一个不该知道的秘密,而那个花魁,也知道了,我只能除掉她。” “这个秘密,跟皇帝有关,对不对?” “世子的头脑,果然非同一般。” 汪成海如此一说,便是默认。 许良辰嘲讽一笑。 他倒是高看淳于简了。 皇帝借刀杀人,并不是要利用他除掉奸臣,而是不想让秘密泄露出去。 淳于简嘴上说什么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实只是想利用他把汪成海灭口罢了。 忽然,汪成海猛地起身,一把攥住了许良辰的衣领。 他双目赤红,满脸是泪。 “许良辰,除了陛下,你是我见过的人中,最可怕的一个,但也是最强大的一个。我可以跟你做个交易,我告诉你陛下的秘密,你保我一命,如何?” “大人,你糊涂了。你要是不死,陛下还会觉得,他的秘密没有泄露出去吗?他又不是傻子,必定会想到你拿了某种东西和我交换,才得以活命。” 许良辰从一开始就不打算给汪成海留下任何活命的余地。 添香出身卑微,一生可怜,尚且可以饶她一命。 可汪成海不同,他身处高位,享尽了俗世繁华,却为一己之私谋害帝都百姓、威胁孤弱女子、又嫁祸了景业。 他必须死。 汪成海绝望地松开了手:“我会把那个秘密告诉你,只求你保护好我的夫人。 若是、若是将来出了什么意外,孩子无法平安降生,哪怕落胎也没有关系,我只要我夫人平安就好。” 许良辰勾唇:“那要看,淳于简的秘密值不值这个价……” —— 一月二十八。 许良辰第二次去大牢,是去接景业出来。 景业本以为,他还要在大牢里等很久,没想到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就被无罪释放了。 为了庆祝他回家,景家的宅子布置得很喜庆。 景老爷生怕左邻右舍不知道他儿子是被冤枉的,一早就放了好长时间的鞭炮,又命人大摆筵席,请帝都的老百姓吃饭。 全是为了洗去景业身上的污名。 可惜,景业前脚才跨进大门,亲爹的拐杖就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身上:“不孝子!让你好色!让你好色!一天天的就知道狎妓,现在知道好色的下场了吧!说!你改不改?改不改?!” 景业一瘸一拐地往许良辰的身后躲,还在嘴硬: “爹!爹!别动手!好色是天下男人共通的本性,改不掉的。良辰兄弟,你说对不对?” 许良辰拦下了景老爷的拐杖。 他想到了阿景。 他想到了阿景纤细的手腕、柔软的腰肢、润泽的唇瓣、丑兮兮却很可爱的脸蛋,还有那双如火的红眸…… 但是,他还是摇了摇头:“不对,不是所有男人都好色的。” 说到底,他根本就无法理解所谓的男人本性。 就像汪成海,他看上去、仿佛真的深爱着他的妻子,可他却又在妻子怀孕的时候和红袖阁的花魁纠缠不清,甚至关系深到连那么重大的秘密都泄露了。 许良辰不能理解。 如果是阿景,他不会…… 不,他就不该想到阿景…… —— 宴席之上,景业疯狂感谢许良辰,疯狂给他敬酒。 “良辰兄弟,多亏你回来得早,我才没有进棺材。这件倒霉事总算是解决了,来来来,再喝一杯!” 许良辰嫌弃地看着他,只是好歹顾及这个傻子是个伤患,也就给了他面子,陪他多喝了几杯。 事实上,这件倒霉事,还没有完全解决。 等他今晚去把汪成海杀了,才算彻底了结。 他做事喜欢干净利落,不喜欢留个小尾巴。 景业喝了一壶酒,略微有些醉了,红着脸问起阿景:“小姑娘还好吗?” 许良辰皱了眉,夺了他手里的酒杯:“傻子,你怎么老是问起她?” 她又不是景业的奴隶,他有完没完,动不动就要问起。 景业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我亏欠她,心中有愧,怎么就不能问了?她如今年纪也渐渐大了,也不知道她身上其他的毒能不能解……” “我已经有了眉目,不用你管。” 景业拍了拍胸口:“行,我以后好好赚钱,阿景她需要什么好东西,你都跟我说,我给她挣!” “啧!” 许良辰拳头都握起来了。 他怎么就这么想揍这个傻子呢? 这傻子是不是忘了,他上次掏空私库买黑焰蟾蜍的时候,给自己回信的信纸上全是泪渍。 区区万两黄金,他就哭成那样。 真要是事事靠这个傻子花钱,只怕他眼泪都要流干。 —— 许良辰回家的时候,阿景照常在看书。 这一次,她看的是一本怪物图。 翻开的那一页,画的是一只胸口皮肤漆黑的怪物,其名为——夜杀。 阿景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摸纸上的怪物,被许良辰一把按下。 视线里,再没有什么和她相似的怪物,只剩下他包裹着她小手的大掌,温暖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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