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良辰一点没觉得尴尬,又踢了他一脚:“去烧热水。” 景业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尖:“我去烧?” 来者是客。 哪有让客人去烧水的? 许良辰哈欠连连,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当然是你去。” 景业的脸垮下来,但还是乖乖地去了。 许良辰把门一关,脱掉阿景身上的披风和中衣,抓着她的一双胳膊把她举起来,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 她身上溃烂的地方已经愈合,只留下连绵的疤痕。 新的伤口都是擦伤,膝盖处的伤口最严重,蔓延的黑色疙瘩中间,露出空缺的一大片红色。 许良辰皱眉,捏着阿景的鼻子教训她:“你太废了。他欺负你,你好歹咬他一口,也让他吃点亏。现在你弄得一身都是伤,他倒是完好无损。这样你家主人的面子怎么挂得住?” 阿景眼神无辜。 她想问,或远或近的将来,许良辰“欺负”她的时候,她可以咬他吗? 顿了顿,许良辰又道:“这一拳,我替你揍。你这点力气不顶用。” 景业敲了敲门。 许良辰没应声,重新给她穿上那件沾血的中衣,慢悠悠地开了门。 景业把浴桶搬了进来,又一趟趟地交替提着井水和热水进来,把水温调整到最舒适。 弄好洗澡水,许良辰双手抱胸,毫不客气地吩咐景业去镇上买吃的:“我累了,懒得做饭,你去品鲜楼提个食盒回来。对了,再带一盒上好的金疮药回来,药酒也带一瓶。” 景业直接苦瓜脸,委屈道:“昨夜还说把我当朋友,今天就把我当成侯府的小厮使唤。” 他瞅了一眼阿景衣服上的血迹,心虚地移开视线:“要金疮药干什么?治伤的话,你自己的药不是比药铺的更好?” 他知道许良辰手里的绿芽水见效奇快,除非伤得很严重,不然只要几滴就管用。 许良辰的手放在阿景的头顶,看向景业,漫不经心地说:“那么珍贵的药,我怎么舍得乱用?” 景业想想也是,出自雪云崖的东西,哪样不珍贵? 给小妖怪用,确实浪费。 他转过身,没走出几步,又折返回来。 许良辰又是一脚踢过去:“少废话,洗澡水都要凉了。” 景业堪堪躲过,双手合十,还是不肯出去:“我就是忍不住好奇心。那片野果林你没去过,那么远,你究竟是怎么找到她的?” 阿景微微探出头,她也好奇。 许良辰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景业,嘴上也这么说:“景业兄,我总说你傻,我不是开玩笑,你是真的傻。你用来绑她的麻绳是我亲手做的,糙的很,那么糙的麻绳拖在地上,难道会没有一丝痕迹?” 景业怔住。 纵然如此,时值深夜,中途还经过一条河、一个石头堆,并不是处处都留有痕迹的。 所以良辰兄弟才会拿着一盏灯笼,找了整整一夜…… 他不解地看着阿景。 她除了奇丑无比的容貌以外,究竟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说是妖怪,可看着也不像是有妖力、会妖术啊? 景业离开之后,许良辰试了试水温,又加了半桶热水,然后取出绿芽水,往洗澡水里滴了几滴。 他把阿景身上的泥擦干净了,才敛起眼中的嫌弃,把她放进了浴桶。 阿景红着脸,伸手去拿他手里的毛巾,想自己洗。 许良辰也觉得,反正不赶时间,她可以自己洗。 她不傻也不懒,景业要扔她她会反抗、独自一人也会想办法弄野果吃。 可是吧,小丫头的手一伸过来,他心里那股子逆反的情绪就上来了、立马就把手里的毛巾举高了。 反正就是不想顺着她。 “小孩子害什么羞?”
第19章 她已经十三岁了 阿景想告诉许良辰,她不是小孩子。 前世记忆,早已遗忘,作为一缕孤魂游荡的记忆,也只是一些平平无奇的人间景色,印象深刻的风景其实寥寥无几。 她借尸还魂后的十三年,才是她真真切切的人生。 她十三岁了。 阿景无论如何都想把这个事实告诉他。 利用瘦小的外在,博取他的同情、得到他的温柔对待,非她所愿。 阿景去捉许良辰的手,想在他的掌心写上自己的年纪。 许良辰笑吟吟地把双手背到身后,不肯让她“说话”。 她扶着浴桶的边缘,张着嘴巴,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无声无息,却格外努力。 ——我十三岁。 她如是说。 许良辰薄唇微抿,随即展开了笑颜:“你家主人读不懂唇语。” 阿景歪了歪脑袋。 她不信。 眨眨眼睛,她看着他,用口型一字一字地骂他——“讨厌鬼”。 许良辰用手上的毛巾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把她按回浴桶:“你竟敢辱骂主人,这我可不能当做没有听见。” 阿景不惧反笑。 她很高兴,原来他读得懂她的“话”。 她想让许良辰知道,她是个大人了,他可以不用对她那么好、那么纵容。 否则,她怕自己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眼看洗澡水要凉了,许良辰怕她挨冻,没再逗她。 他匆匆给她洗完,细细擦干,然后给她的膝盖缠上纱布,再给她穿上合身的小衣小裤。 许良辰把她举起来看了又看,眼里写着大大的“满意”二字。 阿景很累了,一动不动,任由他把自己塞进被窝。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许良辰也脱了外衣,自然而然地钻进了这个被窝。 她身子僵硬,慢慢吸气、慢慢吐气,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 她早该想到的,木屋里只有一张床,许良辰不可能让她独占。 以他的性格,没有嫌弃她身上大块的黑色皮肤和黑色疙瘩脏,就已经很好很好了。 许良辰合上双眼,声音慵懒沙哑:“镇子离咱们家有点远,景业不会很快回来的,我们先补觉,醒了正好吃饭。” 阿景点点头。 她蜷缩着身子,听见身后的许良辰逐渐均匀的呼吸声,以为他睡着了,便慢慢地把身子转向他。 她好奇他的睡颜。 再怎么坏心眼,他也还是一个少年儿郎,不知他的睡颜是否无辜纯洁? 无辜纯洁的少年儿郎睁着大大的眼睛,打着大大的哈欠,直勾勾地看着她。 猝不及防,阿景脸红到了耳根子,缩起脑袋不敢看他。 少年就像是有执念,仿佛一刻不捉弄人就会难受一刻。 他明明就困得流眼泪了,却偏偏要装睡去逗她。 红晕渐渐褪去,阿景只觉得好气又好笑。 到底谁才是小孩子? 许良辰再度闭上了眼睛,他一个人占了整个柔软的枕头,把硬邦邦的手臂留给她、枕在她头下。 阿景以为他终于要睡觉了,结果他又絮絮叨叨地说起话来:“其实,品鲜楼做的菜没有我亲手做的好吃……” 她忍不住笑。 笑着笑着就睡着了。 许良辰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睁开了眼睛,墨眸微沉,深深地看着她的脸。 她已经十三岁了。 可她是那么瘦、那么小、每次抱起来只有那么点重量……
第20章 你这个疯子 景业提着食盒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木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那小子还在睡? 景业推开里间的门,朝床榻之上看去。 大的搂着小的,睡的正香。 他凑近一看,阿景睡颜安然,唇边漾着一丝淡淡笑意。 这张斑驳的脸蛋,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 感觉到他的气息,许良辰幽幽睁开双眼,眸中阴霾微微浮现。 他伸手戳了戳阿景的脸蛋,浮躁慢慢平息。 他慵懒浅笑,对景业说:“走了那么远的山路,菜都凉了。你先去把菜热热。” 景业幽怨地看着他:“啧!不愧是侯府世子,真娇气。” 他嘴上阴阳怪气,行动倒是极为顺从,大步走向外面的灶台。 许良辰闭上眼睛,继续睡回笼觉。 景业将热腾腾的饭菜摆上桌,温了酒,摆了碗筷,再度走进里屋去请躺在床上的那位小祖宗。 “吃饭吧。” 许良辰起身,伸手捏住阿景的鼻子,欣赏她恬静的表情渐渐扭曲的瞬间。 阿景紧皱眉头,小手胡乱扑腾了几下,挣扎着醒来,眼神迷茫地看着笑眯眯的许良辰。 这个人做坏事的时候,为什么可以笑得这么开心? 景业挑眉:“小妖怪,你大可不必那么好脾气,他惹你,你要狠狠咬他一口,他才会乖巧一点。” 阿景讨厌他,移开了视线,只盯着墙看。 许良辰拿出给她买的新衣服,帮她一件件穿上。 他说:“她有名字,是本公子亲自给她取的。” 景业垮下脸。 重点是这个吗? 他气呼呼地拱手:“阿景妹妹,得罪了。” 许良辰也阴阳怪气地说:“千万别这么喊,她当不起,她只是一个小奴隶而已。你唤她阿景就好。” 他十指灵活,转眼就为阿景盘好了头发,抱着她出去了。 景业忍不住腹诽—— 奴隶? 到底谁是奴隶?谁是主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许良辰这个混世魔王十月怀胎、亲自生下来的宝贝女儿呢! 景业想想就要疯。 他摇摇头,将杂念赶跑。 他正要在饭桌边坐下,许良辰按住了他的肩膀。 “景业兄,等一下。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做。” “……” 这小子,有完没完?使唤他使唤上瘾了? “我让你买的金疮药和药酒,拿出来。” 景业想想也是,他这么宝贝阿景,肯定要先给她擦药,便把金疮药和药酒都拿了出来。 “小镇里的药店,跟帝都的大店不能比,这两瓶已经是店里最好的药了。” 忽然,景业觉得不对劲。 如果这两瓶药是给阿景用的,许良辰为什么要给她穿那么多衣服? 难道不是应该先上药? 许良辰神情严肃,直直地看着他:“很好。” 话音刚落,许良辰朝着景业的脸,狠狠地打了一拳! 景业毫无防备,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后退了好几步,勉强站稳。 他还没有缓过来,第二拳就打了过来。 拳风霸道,他的脸立刻肿了,嘴角渗出了血丝。 阿景吃惊地看着这一幕。 她还以为,景业是许良辰很好很好的朋友,所以他才不害怕这个行事狠辣的少年,自顾自地把她给扔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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