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月鸯回完信,让婢女去兴陇镖行一趟,尽快递到掌柜的手里。 雨大而细密,淅淅沥沥,点炮般地响个不停,她视线缓缓移动到桌面上,到今日起隅中都过了,东月鸯的和离书还没被还回来,她断了再去找萧鹤棠索要的决心,索性没了就没了,等到了父母那边再想办法。 离开只剩半日时间,东月鸯哪也没有去,独自安分地待在屋里。 到了隔天,果然天已放晴,启程在即,东月鸯早早起来梳洗,等整理好自己就走到前厅去。 她要离开萧府,萧老夫人自然会和她用最后一次朝食,就当告别,不出意外的,饭桌上萧蒹葭也来了。 萧蒹葭对东月鸯从一开始就没有好脸色过,她一昧地认为是东月鸯的存在才分走了萧老夫人一半的宠爱,因为东月鸯,她再也不是祖母最疼宠的孩子了。 且东月鸯寄住在萧家这么多年,凭借东家对萧老夫人的恩情嫁给萧鹤棠,无异于挟恩图报,萧家帮东家照顾这么多年女儿,已经是恩情还清了,凭什么还要娶东月鸯。 和萧老夫人舍不得的态度不同,萧蒹葭不冷不热地叫了声“月鸯姐姐”,便没心没肺地低头夹菜了。 既然跟她哥和离了,不叫东月鸯“嫂嫂”也没什么关系吧。 萧蒹葭鄙夷地一笑。 萧老夫人在东月鸯坐下后,一直殷切关怀她行程安排妥当没有,提起远行萧老夫人总是觉得麻烦,“你胆子真是太大了,我一想到你一个人上路,心里就不安定,去望天少说也得半个月吧,天寒地冻的,月鸯啊,我还是另外安排人护送你吧。” 东月鸯浅笑摇头,“不必了祖母,这次去的镖局里的镖师起码有十二人,都是经验老到的。” 萧老夫人眼神沉重和无奈地凝视着东月鸯,“我是真心实意为你着想,你十一岁到萧家,整整八年,都是我在养你啊,已经与亲孙女无异了。” 东月鸯不是没有良心的人,她眼睛微红,还是逞强笑着说:“祖母对我的恩,月鸯永不能忘,等到望天城安定下来,寻个春暖的日子,我再来接您过去小住,承欢膝下。” 萧老夫人:“好,好,说好了……” 东月鸯不断点头。 想起自己留给萧老夫人的东西忘记拿过来,东月鸯在出发前两刻,还回了趟后院的卧房,等她从房中出来,经过一条必经小路,一个不小心踢到的石子吸引了她。 就在路边,东月鸯看到了她被偷偷拿走的和离书,又被人不屑一顾地丢在地上。 东月鸯怔了怔,随后把和离书捡起来,翻开看,在看了许久上面的确写着她和萧鹤棠离婚的名字后,面色寡淡,毫无波澜地将它合起。 整个朝食间,东月鸯都没看到萧鹤棠的身影出现,她也不曾期待他会来,既然和离书已经拿到手了,东月鸯是时候该离开了。 萧府大门外,马车等候。 萧老夫人拉着东月鸯的手好一会,直到来人催促了才伤感叮嘱,“好孩子,到了地方记得传个口信,别让我担忧。” 东月鸯:“好的祖母。” 萧老夫人回头示意萧蒹葭,“还不过来和月鸯说句好话,她要走了,你好好祝福祝福她。” 萧蒹葭再不情愿,这点礼貌面子还是要做到的,她走到东月鸯跟前撅起嘴道:“祝你一路走好……”话音一转,萧蒹葭凑近了盯着东月鸯说:“放心,没了你,我哥很快会能找到新嫂子的。” 以萧鹤棠的才情相貌,肯定不会孤单。 东月鸯回视一年如一日的萧蒹葭,淡声道:“是吗,那祝你美梦成真?” 没如愿以偿地看见东月鸯变脸,萧蒹葭气得冷哼一声,东月鸯没有再理会她的心思,要不是萧老夫人,临别前她不会想把时间浪费在她身上。 东月鸯朝萧老夫人道别,“祖母,我走了。” 萧老夫人:“哎……好。” 看着东月鸯上车,萧老夫人便开始抹泪,东月鸯坐进马车中,最后望一眼偌大的萧府,接着放下窗帘,示意车夫:“启程吧。” 东月鸯和兴陇镖行商量好了,从萧府出来就与他们在上官道的路口汇合。 到了路口,感受到车夫的吁声,东月鸯从窗里探出去,果然看到了前方等候她的镖师们,带队的是个年长看上去非常有经验的老师傅,见到东月鸯简单地打了声招呼,然后一声令下,整个队伍便行动起来开始出发。 东月鸯的马车外也来了两个人,是从镖师里抽调的两个护卫,专门用来保护她。 弄清楚后,东月鸯渐渐放宽了心,依靠地向后倒去,她靠在软枕上等着这些人将她安全送到望天城。 然而一个时辰过去,行镖的队伍突然停下,官道两旁具是些一眼望去茂密葱郁的山林,更深处还覆盖着一两捧稀疏的白雪。 东月鸯闻声惊醒,“怎么了?” 窗户旁来了个人,敲了敲马车,说话声音像是带队的老镖师。 东月鸯掀开帘角,果然看到镖师的脸,“伍师傅,出什么事了?” 老镖师神色略有些奇怪地说:“前方的路被官府的堵了,要过去须得进行检查,可能需要夫人也下来一趟,说是若无危险,自会放我们过去。” 东月鸯谨慎地朝前撇去,目光透过老镖师,发现了官府的人的身影,她轻声问:“这是常有的事吗。” 老镖师:“是,属正常,我们行镖,常会遇到官兵例行检查。” 东月鸯了解后这才从马车里出来。 离开城里,到了外界才发现凉意多么深重,寒风一吹,东月鸯粉白的脖子便往衣裳里更缩了缩。 在远处的山头,掩藏在深山的密林里,马背上坐着两道深浅不一的人影,在他们不远处还集结了一大堆人,正各自忙着手头上的活计,天凉这些壮汉有的穿着单薄,有的甚至还打起赤膊,每个人都大汗淋漓,舞枪弄棍,呵声不止。 傅紊从山的下方收回目光,朝旁边的人面容看去,萧鹤棠孤立端坐,眉眼皆是冷情。 察觉到傅紊在看他,萧鹤棠掀眸一扫,朝着官府设卡阻拦的位置道:“这就是你要我来看的目的?” 傅紊:“我听说一些事,你们和离了,她要离开庸都郡。” 萧鹤棠神色极淡。 傅紊接着说:“底下那些官兵是我的人,设卡也是我安排的,只要我不松口,那边就不会放人。” 萧鹤棠听笑起来,“什么意思?” 傅紊:“我是说,若是你不想她走,或是想出顿恶气,我可以帮你……” 萧鹤棠勾起嘴角,他眼里没有一丝留念的情绪,打发说:“你看我像是需要的样子么,你多事了,傅紊。” 东月鸯走不走,和他有什么关系。 萧鹤棠笑意锐减,轻慢而面无表情:“不相干的人就不用再找我了,我没空,也与我无关。”他随意地抛下这句,便策马毫不留情地走了。 风声猎猎,冷意倾袭。 东月鸯和婢女靠在一起,披着皮毛领厚实的披风,依旧冷得瑟瑟发抖,她没想到不过一个例行检查居然要费时那么久,那些官兵将他们这行队伍查得非常仔细,像是捉拿犯人,不放过一丝蛛丝马迹。 天上忽然出现一道青烟信号,还在和老镖师扯皮的官长瞥见后,终于松了口,“行了,没什么大问题,走吧。”
第10章 官府设卡的事东月鸯没有多想,回到马车上,车内暖炉的温火烘着她的身子,东月鸯舒出口寒气,面色渐渐回血了,精神也得到了放松。 镖队重新上路,东月鸯靠在窗前,窥探着外边一角,路过看着他们离开的官兵,一种终于要脱离庸都郡地界范围的兴奋忽然涌上心头,身体里的血液好似在激荡流动。 终于走了,终于结束了与萧鹤棠这段不被看好的婚姻。 老天重新给她一辈子,东月鸯决定这一世再也不能像上辈子那样糊里糊涂过下去了。 新的生活即将开始。 去望天城的后面的路上,再没有像出发前那么大的动静。 就这么过了小数天,行镖的队伍停在了邻近望天城的驿馆内休整,东月鸯也终于从马车上下来透透气。 驿馆内人来人往,饭菜飘香,有许多行商的,也有许多拖家带口打尖住店的,交谈笑闹声远扬,与屋外风雪凄寂的气氛大不相同,堪称喧哗热闹。 老镖师和东月鸯道:“房间已经开好了,这是房牌,夫人先回房歇息下,片刻之后就可以下楼用晚饭了。” 东月鸯看见桃柳接过房牌,客气回应:“有劳了,那我就先上去了。” 镖行为东月鸯开了一间上房,在驿馆的后院,东月鸯和婢女朝房间的方向走去,前方有一条拱形的小石桥连接中庭,东月鸯与其他住店的客人擦肩而过,路过她的人影在走了两步后忽然停下,似是想起什么,猛地回头看向东月鸯,一直到她的身影默默消失为止。 到了房间里,桃柳先去铺床,再去打了一盆水来给东月鸯洁面洗漱。 东月鸯从窗台旁挪到架子旁,刚擦完脸,房门就被外人敲响了,桃柳出声问:“谁啊?” 东月鸯以为是镖局里的人通知她们前去吃饭,示意桃柳打开门看看。 桃柳去了以后,门口传来一道陌生的年轻男子的声音,“敢问你家夫人可在?” 桃柳一脸疑惑:“你是谁?” 年轻男子笑而不语。 听见动静,东月鸯整理好了从里头出来,她抬眸看向房门口站着的一主一仆,年轻男子在她出现时眼神一亮,神采奕奕,东月鸯对他有些眼熟又有些陌生,迟疑地问出了和桃柳一样的问题,“敢问公子姓名,找我所为何事?” 对方闻言,顿时轻笑起来,下一刻居然主动叫出东月鸯的姓名,“月鸯,你怎么这么客气,时隔这么多年,难道不记得我了?小时候,你闹着要骑我的小竹马,我还曾抱过你,不,扶着你帮你爬上去。” 在东月鸯的父亲没出事,她还没去萧府寄住前,东月鸯和东母在一起,她家还有一户邻居,是东月鸯母亲的表亲兄弟家,这家有个比她稍大两岁的小儿子,所谓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东月鸯和这位小表兄就是青梅竹马的关系。 只可惜,因着在望天的东父发生意外,东母前去照料,没多久这位表兄家里也迁去了望天城做生意,这对小表兄妹便断了联系。 再次相见已经是这么多年后,东月鸯惊讶于会在这里碰见牧信衡。 然而牧信衡说:“哪里是什么意外,姨父姨母得知你要来望天,却因城里的生意忙一时无法脱身,加上我近来空闲,于是主动提出前来接你,我想你来望天城必然要在驿馆休整,于是特意在此处等候。算算时日,在这我已经守株待兔似的等了三天了,终于和你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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