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果然粗糙,这么小的娃儿让她这样吃,一点养娃的常识都没有。 在吃的这点上,赵大成确实不太在意。从前闺女吃得少,他着急,现在好不容易能吃了,但凡她愿意吃,吃再多他都是乐意的。 他还真没想过撑不撑的问题。 两人要了四碗,赵大成先吃完,然后静静看着女儿吃。路边上举着幡的江湖术士四处瞅,祈祷着运气好能逮一个冤大头。瞥到赵大成后立马凑了上来:“客官,贫道观你前路迷茫,可要算上一卦?”一个壮汉男人背刀带着行李,还带着个小孩儿,可不就是前路迷茫嘛。 面前的术士年近花甲却精神矍铄,下巴下一摞胡子迎风飘荡。 左右无事,赵大成笑道:“前路倒是不迷茫,不过可以给我算算什么时候能发财?” 江湖术士见他有兴趣,立刻坐到他对面后问:“敢问客官姓名?” “赵大成。” 江湖术士仔细看了看他面相,道:“观您天庭饱满、地库方圆、筋骨健壮是贵人之相,聚财是迟早的事,只是这名与您不匹配,需得改一改。” 在这等着他呢。 赵大成的名字是他爹取的,如今闹成这样,又分了家,他也不想要这个晦气的名字了。干脆问:“那道长给改个名呗?” 江湖术士抚须:“自然是好的,只是这……”他做了个钱的手势。 赵大成:“多少?” 江湖术士:“五文铜钱。” 赵大成爽快的付了,江湖术士又问了八字,然后一通掐算,给他取了一个‘凛’字。 “赵凛,有威风凛凛、位高权重之意。” 赵大成没读过书,不过这名字念着顺口也很好听,他很是满意。一直低头吃面的赵宝丫抬头,乌黑的眼珠眨巴眨巴,总觉得这名字有点熟悉。 赵大成,哦不,应该叫赵凛了。道了谢抱着她找了家客栈住下,他手里还有五十两,这两日租个房子就在镇上住下,然后顺便找活干。以他的力气,一定能让丫丫过得好的。 刚收拾一番,林茂就急匆匆的找来了。 赵凛诧异,问他如何知道自己的落脚点。 林茂道:“你人高马大的,闺女又这么俊,兄弟多,总有瞧见你的。先不说这个了,有个活儿非你不可,要不要接?” 赵凛给他倒了杯水:“说来听听。” 林茂:“有一批镖,雇主想顾十几个身手好的,从长溪镇一路北上到荆州。”他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双眼冒光道:“包吃住,整整一百两。” 赵凛有些心动了,他什么工都做过,走镖是其中挣得最多的。之前最多也就三十两,一百两还是头一次听说。 他现在很缺钱,一百两够丫丫用很久了。 赵凛:“雇主什么身份,押送的是什么?” 林茂:“就是普通商人,押送的也就一些丝绸、玉器,送到荆州和南蛮商贸用的。” 赵凛看了看闺女有些犹豫,林茂也瞥了赵宝丫一眼,会意道:“这个您放心,俺问过了,雇主说只要身手好其他的不是问题。而且这次走的是水路,丫丫待在船上不碍事的。” 赵凛这才爽快的答应。 林茂乐呵呵道:“大成,那俺们可说好了,明日卯时三刻长溪码头见。” 赵凛郑重其事的告知他:“我改名了,今后叫赵凛。” 林茂讶异一瞬后,道:“改得好,这名字威风凛凛一看就是干大事的,往后俺一帮兄弟就跟着您混。” 赵凛笑着拍了拍他肩膀,打趣了几句。 因为要准备走镖,赵凛忙前忙后弄得很晚。赵宝丫抱着被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迷迷糊糊做起了梦。 梦里她爹被林茂伯伯拉去从军了,拿着一把大砍刀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当上了功高盖主的摄政王,最后却被人五马分尸而死。 所有人都叫她爹赵凛。 赵宝丫被那血腥的场面吓醒了,醒来时,发现阿爹还在睡。小小的人儿惊慌过后,恍然记起,从前在荒星时她在收音机里听到的一本古遗迹话本。 故事的主人公就叫赵凛,是个克母、克妻、克子,从军后一路杀到摄政王,日天日地最后被男主五马分尸的疯逼大反派。 里面提到过一句话‘赵凛从前也不是那么坏的,他爱女如命,可他的女儿死了,他也就疯魔了。’ 赵宝丫听不得骨肉分离的事,对这位摄政王印象就深刻了一些。 赵凛、林茂,克母、克妻、克子……一一都对上了。 如果他爹真是那个最后被五马分尸的大反派,那她就是导致她爹黑化的早夭亲闺女了? 怪不得之前觉得赵凛这个名字熟悉,又因之前一直待在村子里,没联想起来。 赵宝丫惊恐:她好不容易有了阿爹,一定不能让阿爹死。 黑暗里,小团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思考:怎么才能救阿爹呢? 首先她绝对不能死,她不死阿爹就不会发疯了。她生来有弱症,身体不好,但一时半会应该死不了。 大夫也说,只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慢慢养会好的。 其次,不能让阿爹去从军。梦里是林茂伯伯拉阿爹去从军的,那不要让阿爹和林茂伯伯待在一起好了。 明早醒来,她就要和阿爹说,让他不要接这趟镖,这样就能和林茂伯伯分开了。 赵宝丫头一次想这么多问题,鸡鸣时才睡着,这就导致卯时压根起不了。赵大成叫不醒她,帮她裹好冬衣后,干脆背着行李抱着昏昏欲睡的她往码头去。 清晨薄雾重重,江面停着一艘大船,林茂和十几个兄弟早已经等候在码头上,瞧见他过来都热情的打招呼。 林茂左右看看,疑惑问:“丫丫呢?” 赵凛把照在外面的厚夹袄掀开,奶白的小团子猫崽子似的缩在她爹怀里,睡得正香呢。众人笑了起来,让赵凛先上船。 所以,等赵宝丫醒来时,已经在飘飘荡荡的船上了。她无比郁闷,趴在栏杆边上盯着浪花儿想现在跳船还来不来的及。 她是会游泳的,水性还挺好。 小姑娘愁眉苦脸,好似在思考问题。旁边负责看着她的林茂瞧着好笑,故意逗她:“丫丫,水里头有花吗?看得那么认真?” 听到他的声音,小宝丫更郁闷了,回头瞪了他一眼,随即挪了挪位子,离开他远远的。林茂担心她掉下去,立马靠近了些,宝丫察觉到他的动作,又移开,他接着移。如此反复几次,小宝丫不耐烦了,爬起来扭头就往船舱跑,恰好撞上巡查回来的赵凛。 赵凛稳稳接住她,她绕到他身后,探出头继续瞪林茂。 赵凛疑惑问:“怎么了?你又逗她了?” 林茂无辜:“没啊,丫丫从醒来好像就不太搭理俺。”之前还伯伯、伯伯的叫得好听,现在没事就瞪他。 赵凛笑道:“大概是你长得太凶,那胡子该剃剃了。” “不不不。”林茂对自己满脸的络腮胡子十分满意,觉得这是男人的标志,说什么也不能动。 甲板上的人又哄笑起来。 船行了十几日,赵宝丫每天都趴在船弦发呆。赵凛察觉到她有些不对劲,有一日也学着她的样子趴在船头认真看。 江水悠悠,船所过之处浪花翻涌,赵凛看了半天,疑惑问:“丫丫,你是在看浪花吗?” 赵宝丫摇头。 赵凛:“那丫丫在看什么?” 赵宝丫苦着脸不知道怎么说,只得转移话题道:“阿爹,这船好重啊,浪花都快拍上来了,会不会沉啊?” 感情闺女愁眉苦脸的,是在担心船会沉? 赵凛哭笑不得,转而又发现他们的船确实吃水太深了,旁边同样大小货船吃水度都只有他们的三分之二。 他回头看向货仓,这批货物因该不是林茂所说的丝绸、玉器。如果不是丝绸玉器会是什么呢? 很重,吃水深,除了石头就是重金属了。 赵凛不敢再往下想,管它是什么,他们只管拿钱押镖。 只求这一路能顺顺利利的到达荆州。 夜里,下起了大雨,江面能见度很低。轮到林茂守夜,赵凛交代了几句,就回去哄宝丫睡觉了。 摇晃中,父女两挤在狭小的船舱内睡着了。 睡梦中,赵宝丫总感觉有东西在扯她的脚。她迷迷糊糊的醒来,听见几只小老鼠在角落叽叽叽的乱叫。 赵宝丫一下翻坐起来,旁边浅眠的赵凛惊醒,也跟着翻坐起来,疑惑问:“丫丫怎么了?” 赵宝丫惊恐:“阿爹,船下面有人。” “船下面?”赵凛咀嚼了一遍,瞳孔微缩:“水里有人?” 他话音刚落,一阵巨大的响声传来。船声猛得摇晃,赵宝丫猝不及防像个球一样滚了出去,赵凛迅速追赶,在她小脑袋堪堪要撞到船板时及时把人捞了回来。 船停在湖心不动,船上有人大喊:“有水匪,有水匪……” 一阵喊杀声响起,赵凛眉头深重,把赵宝丫往船舱最里面的房间里一推,交代道:“丫丫,躲在里面千万别出来,阿爹很快来接你。”
第8章 8 赵宝丫抱着包袱害怕极了。 船舱外喊杀声一片,船体剧烈的摇晃,她跟着几只小老鼠来回的晃动,小脑袋磕在硬质的木板上咚咚咚响。 船舱口传来脚步声,赵宝丫往缩了缩,然后听到哐当乱砍的声音。脚步声停在面前,她屏住呼吸,在门拉开的一瞬间露出个甜甜的笑。 持刀的黑衣人显然没料到里面是个软糯的小团子,愣神的功夫,后脖颈一痛被人打晕。 赵凛一把捞起小宝丫,将她整个人摁进胸口,急促略带惊慌的道歉:“丫丫,对不起,阿爹再也不把你单独留下了。抱好阿爹,闭眼,阿爹带你出去。” 赵宝丫很听话,小脸紧紧的埋在她爹的胸膛,血腥味再重也没抬头。 他们来到了甲板上,湖面的风又大又急,林茂叫喊着让他们过去。赵凛在刀光中冲到桅杆处,手背被划了好几刀,就连赵宝丫厚厚的夹袄也被划破了。 趁着林茂的掩护,他快速捂住小团子的眼睛,迅速把人塞到桅杆下,扯过掉落在脚边的蓑衣给她披上,嘱咐道:“丫丫蹲在这,闭眼数羊,阿爹叫你的时候才准回头,知道了吗?” 小宝丫捂住眼睛乖乖的点头。 水匪越杀越兴奋,前仆后继的朝这边来。林茂看着兄弟一个个的倒下,后悔死接这趟镖了。他手已经砍得无力,后背中了几刀,整个人颓然的倒下。 眼看着要死在刀光下,一柄大刀铿锵一声,把水匪的刀打开。赵凛高大的身影挡在了面前,犹如煞神降世,把靠过来的所有人一一斩杀。 一下、两下……他寸步不让,不知疲倦的挥舞着砍刀。 雨不停的下,大雨里,林茂回头。桅杆下,小姑娘蹲在那,软糯糯的嗓音里带了细微的害怕,不停的数着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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