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瑞超和他聊了几句,这才道,“老板,来八十八个鸡蛋,发发发。” 林金虎喜笑颜开,就要自己给路瑞超数。 路瑞超拒绝说,“送人的可不能坏,我自己挑。” 林金虎当然说好,然后把半箱子的鸡蛋都搬到柜台上。 路瑞超一个个挑,挑中一个,就放到柜台上。 柜台不大,很快就零零散散都是鸡蛋,林金虎怕滚到地上摔坏了,就圈起手,围了个圈把鸡蛋箍住。 路瑞超在心里偷笑,这种馊主意,不对,好主意,也就大哥那脑子想得出来。 他一边数着,一边一枚一枚往林金虎手上放。 很快就堆成一座小山。 数着数着,林金虎的手已经开始发酸,正要说什么,又听路瑞超说,“我们厂里宿舍人多,这样分,一家也没多少,再来几个吧。” 林金虎问,“老板什么厂的?” 路瑞超脸不红心不跳,“电厂。” 电厂子弟啊,他说得淡定,林金虎一听就信了,那可是好饭碗,便也不再说什么,就僵硬着手。 鸡蛋越堆越高,林金虎心里在骂人,却也不敢骂出来。 好不容易数到了,林金虎松了一口气,手总算有救了。 却在这时,店门口有人急匆匆过来说,“不好不好,要命要命,城管的人来了,快收拾一下!” 林金虎一听,慌了,查不过关是要罚钱的,想转头开口喊徐春兰去搞卫生,却下意识把手也放开了。 “骨碌骨碌”,一百多枚鸡蛋滚落一地,蛋白蛋黄和蛋壳混为一体。 林金虎又气又骂,却也不敢对路瑞超发脾气。 -- 方橙暂时还不知道盛长沣去找林金虎算账的事情。 下午要去黄金岭,中午还要在家里吃,前天买的东西都吃完了。 她领着盛夏去镇上买了些熟肉,方便省事,又在院子里摘了把时蔬,炒一炒,煮个汤,勉强算是一肉一菜一汤。 刚煮完,盛长沣就回来了。 又是无话可说的一顿饭。 吃完饭收拾完,走进屋里时,盛长沣岔开腿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个东西。 方橙觉得这屋子实在太小了,真的是避无可避,怎么都会碰见。 还是男人先开了口,“这个给你。” 原来真的是在等她? 方橙纳闷地接过他手中的信封,摸了一下,好像是钱也! 期待地打开,一看,真的是钱也! 压了压嘴角,眼睛在放光,装模作样的,“拿这些钱给我做什么?” 嘴上这么说,手里却数了起来,足足有二十张大一百,两千。 方橙努力克制自己不要有暴发户的嘴脸,开始和盛长沣客气,“怎么拿这么多,这太多了。” “家里也要用钱。”盛长沣淡淡道。 方橙都快忍不住笑了,“那怎么好意思啊,你自己也要用钱吧。” 盛长沣看着她在琢磨什么,看得方橙害怕他收回。 把钱塞回信封里,笑眯眯道,“那我就先替你收起来好了。” 转身去藏钱的功夫,好像听到了他在笑。 方橙当着盛长沣的面把钱藏到床脚,都放好了,这才一家三口往黄金岭去。
第1章 04 04 大概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去黄金岭的路上,方橙难得和盛长沣多说了几句话。 才知道电子表都是按斤卖的,一个几块成本都算多。 喜滋滋地觉得自己当了一回奸商,这翻了有快十倍了! 盛长沣沉默地看了她一眼,没有打击她。 黄金岭也在春风镇,但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一家三口到时,正是午憩时分,灵堂没什么人。 灵柩摆在正屋,屋门前搭着一座灵栅,摆着香案、香炉和供品,各种祭花、斗金和斗银。 按照这边的习俗,第一天去世时,还没下棺不算,第二天摆灵堂了才算第一天,夏天是三天下葬,其他季节都是第七天才出殡下葬。 到出殡日,亲戚朋友送行,人才多。 现在主要是孝子守着,亲朋零零散散来吊唁。 不是正日子,都比较懈怠。 方家有三个儿子,三个女儿,守丧是个力气活,人不多的时候,几个孝子商量轮流着来。 方橙和盛长沣到时,是奶奶的大儿子大儿媳,也就是原身亲爹在守着。 方利民和马英跪在灵前,旁边是小儿子方家旺。 方利民有四个孩子,方橙最大,二妹方梨,三妹方梅和四弟方家旺。 这边的习俗是孙女不能算孝孙,所以方梨和方梅只在一旁守着,帮忙打理,没有跟着跪迎客人。 走进院子,盛长沣就自动把盛夏接过去,方橙一顿,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他知道原身和奶奶感情深,怕她要哭丧,照顾不到盛夏。 方橙懵懵的,赶鸭子上架,一家三口上前跪下行礼,但哭丧什么的,她真的哭不出来。 不过前几天奶奶去世时,原身确实是哭晕过去了。 逝者为大,也不知是不是霸占了这个身体的缘故,方橙心里酸酸,莫名有些难受。 说起来原身命也苦,家庭也复杂,方利民是她亲爹,但是马英并不是她亲妈。 方橙的生母是大城市的知青,当年到黄金岭下乡,认识了方利民,结婚生下她。 本以为就这样了,但几年后,吴英姿家里忽然来信,说有名额让她回去,吴英姿不想再过苦日子,当即就收拾东西回了城。 也没带走女儿,家里给她在城里找了好人家,吴英姿不想带个拖油瓶。 一家人守口如瓶,当做没生过。 吴英姿走后,没多久,方利民就娶了同样离异的马英,二女儿方梨就是马英带来的,组了重组家庭。 两人结婚后,马英给方利民生了一儿一女,还是双棒儿。 女儿都是水果,橙子啊梨子啊梅子,整一个果园,儿子却叫家旺。 方橙在心里鄙夷,在这种氛围下成长,难怪原身自己心里也拧巴。 不过家旺,汪汪汪,方橙开解自己,这一家子,又是水果又是畜生,也是一视同仁。 吴英姿回大城市后,不知方利民是不是因爱生恨,或者不想面对,原身在这个家里,几乎是被忽视的存在。 方利民对这个女儿不管不问,继母倒是慈母,但记忆中的面孔,方橙分辨得出那是真慈母还是假慈母。 所以原身长大后,马英就到处张罗着要把女儿嫁出去。 方利民大概也不想每天看见一个和前妻有五六成相似的脸,所以也没意见,听马英吹嘘对象是个军人,就这么把方橙嫁给盛长沣了。 这门婚事之所以能成,是因为两边的父母都不靠谱,方橙想起盛长沣那边的父母,也在心中叹气。 那边简直比这边还不如…… 这个家里,处境稍微和方橙相似的,只有方梨,至于三妹方梅,因着和方家旺一起出生,方利民和马英都觉得是她带来的福气,把她和方家旺一样宠着。 从小到大,方橙和方梨,都不怎么受待见。是姐姐是女儿,但从记忆来看,方橙觉得两人更像保姆。 方梨比原身小三岁,学习成绩不错,但读到高中,马英就不愿意让她往上读,说女人读书没用,找了份会计的工作,就在镇上。 方橙行完礼,站起身来就去找方梨的身影,果然见二妹在忙活着擦桌子,招呼来吊唁的宾客,方梅则是搬着小凳子坐在马英身后。 马英挺喜欢盛长沣这个女婿,拉着他一阵寒暄。 方橙拉着盛夏在一旁听,马英大概是嫌她太闲了,使唤她去帮方梨一起招呼宾客。 方橙瞥了盛长沣一眼,她也不爱听马英这种嘴甜心苦的人说话,牵着盛夏走开。 马英以为她是听话过去了,结果却见她就大摇大摆拉着女儿走过去,直接在长凳坐下,和亲戚一起吃起点心来了。 马英嫌弃地看了一眼,继续和盛长沣说话。 家里缺干活的人手,马英没说一会儿话,盛长沣便又被方利民和方家旺叫去做苦力。 按照习俗,奶奶屋子里的东西,全都要收拾走。 -- 那边,可能是身上有块肉的缘故,方橙一路走来,已经有些饿。 桌子上摆着点心,她掰了几颗花生,自己一颗盛夏一颗,垫垫肚子。 同桌坐着原身的表姑,也带着孙子来,一群人在闲话家常唠嗑。 方橙和盛夏坐下来后,话题便转到两个娃娃身上。 先是说盛夏四岁了,劝方橙可以再生一个弟弟,这么大的姐姐到时候也可以帮忙照顾弟弟。 他们还不知道方橙怀孕了,但方橙也不准备拿出来说。 说着说着,又评点起盛夏来,“这女娃脸型像你,五官像她爹,就是黑了些,黑不溜秋跟块煤炭似的。” 说着,周围一群人也开始数落盛夏的外貌和身体,有人说她像只旱鸭,登时惹得一堆人哈哈大笑。 盛夏瘪着嘴,伤心地不知道看哪里,但也没有向方橙求助。 记忆中,原身以往这种时候,也会和众人一起调侃女儿,在他们看来,似乎家长就必须全方位压制小孩。 所以盛夏大约是觉得妈妈不会帮她,只默默忍着? 但在方橙心中,这群人纯属没话找话,在她看来这都不是缺点,孩子黑点怎么了?孩子需要的是健康快乐,而不是年纪这么小就活在大人世界的审美里。 那群人叽叽喳喳说着,盛夏委委屈屈的,方橙听到她在呢喃“别说了”,但并没有说大声。 方橙心中先是惊讶,恍然大悟。其实盛夏本身的性格,并不是乖巧顺从,甚至很小就有了自我意识的反抗,是以后来,才会陷入精神折磨。 自我是一种想法,但外界约束的又是另一套规章,那么多年的打压,才把她塑造成逆来顺受的性格。 盛夏委屈得好像要掉眼泪,但在那些大人眼里,小孩的情绪是不重要的。她要是哭了,还会追加一句“女娃娃性格就是这样”,“拧巴,说不得。” 方橙怒火中烧,抬高声音道,“说够了没有?!我们夏夏好得很,也不看看你们自己什么样,鸡蛋里挑骨头!黑怎么了,瘦怎么了?关你们什么事?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 果然表姑立刻无辜地说,“说两句话怎么急了?这不是担心盛夏太瘦不健康吗?女娃娃就是敏感点,说两句就要哭的诶,你看我家大宝,性格就好,盛夏啊,心太小,得学一学男娃娃。” 方橙忍住在奶奶葬礼上翻桌的冲动,冷笑地看着表姑和她孙子道,“是啊,长得跟块猪肉一样才最好!吃了睡睡了吃,心态就跟猪一样。” 大宝刚刚还在咯咯指着盛夏说她像旱鸭子,听到这话时,脸都垮了,不悦地看向他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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