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目重重阖上,脸上苍白得血色尽失,公子再次睁眼之际,净植只觉得看到了心如死灰的凌厉。 而直到公子召集人手,备马南下,净植才知晓,那封信的内容,说的竟是,赤虎在南方小镇,看见了绿痕,与阮禾在一起,成双成对。 净植刹那脸色褪尽,竟不敢想象,殿下又如何随人去了南方。 瞧着自家公子越发不好的身体,心中更是又气又恼,她如何就不能为公子考虑一点,哪怕一点。 人手当日召集,一路向南而去,等赶到小镇时,又查到两人曾经住宿过客栈老板说,两人昨日离开,一起去了越州。 净植回马车禀报公子,裴殊观静静的靠在车壁上,纵使在春光尚好的时节,他腿上也盖着厚厚的毛毯,唇色淡白,五官之中,眼睫和眉毛秾艳。 他撩开车窗,看向外面,似乎看到了朝瑶,嬉笑颜开的从这里经过,然后模样一点点在他的眼神中淡化到透明。 慢慢听着净植禀告完毕。 裴殊观阖下漆黑眼睫,张了张唇,裴殊观心底,或许还仅存一点期翼,只听自己的声音询问道, “依酒家老板所言,他们俩....真的不是阮禾胁迫?” 净植闻言,有一瞬间的沉默,静了半瞬,回答道, “以客栈老板之言,两人看上去,相处的氛围,十分正常。” 净植此话已经说得很委婉,而实际是,客栈老板说他俩看上去,是一对恩爱的情侣,十分亲密。 净植抬眸看向公子,若他此时将此话道出,无异于在公子千疮百孔的心上,又重重用尖刀插过,直至血液横流。 车队又一路南下,向越州而去,而在越州和‘裴殊观’呆在一起的朝瑶,却在日夜琢磨着其中的怪异之处。 怪哉,实在是怪哉。 有些她想起来的东西,睡一觉起来,就被压了下去,反而对‘裴殊观’的依赖更深。 好像有一股力量,驱使着她这样做一般。 朝瑶迫不及待的想找人问个清楚,可是,她无法对任何人诉说出口,身边的任何人,都不值得她相信。 别无他法,朝瑶只有在每日睡觉之前,一遍遍提醒自己,枕边之人不是裴殊观。 阮禾看朝瑶走神,伸手弹了弹她的额头,询问道, “今日不过逛了半日街就累了?” 朝瑶不留痕迹的躲开阮禾伸过来的手,抬头看向他,一双漆黑的瞳仁似黑葡萄一般,似真似假道, “这几日头脑总是昏昏沉沉的,提不起精神。” “你去沐浴吧,我实在是太困了,我今日要早些休息。” 阮禾听完朝瑶的话,瞧她困倦的模样,知晓那药的副作用的确会让人噬睡,遂也不做多言,安慰两句后,转身欲去净身。 朝瑶见阮禾要走,却出声叫住了他,一双眼睛从被褥中探出来,乖巧的询问道, “今日的药还没吃呢,不如先给我吃了,好睡一些。” 阮禾骗她说,那是为她助眠的药,听见此话,也未做过多怀疑。 从袖口掏出白色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喂进朝瑶嘴里,替朝瑶盖好薄毯。 表面温润,目光却强制性的不曾移开,只紧紧的盯着她樱桃似的唇瓣,滑落纤细苍白的脖颈。 朝瑶感受到他的目光,知道,他在审视,她是否将药吞了进去。 心中关于这药的怀疑更甚,在阮禾的注视下,朝瑶喉头明显滚动一下,出声催促阮禾快去沐浴。 阮禾目光落在朝瑶的唇齿之间,小嘴殷红,牙齿也是白的可爱,整整齐齐的并列在一起,其中并未看见什么药丸,朝瑶今日所有的举动也都很乖巧,遂放下心来,转头去沐浴。 朝瑶在床榻之中,目光紧紧的盯着阮禾进入屏风之后沐浴,才伸手将压在舌底的药丸拿出来。 尽管朝瑶已经很努力的避免,但是那药遇见唾液,还是融化了一点在朝瑶的口腔里。 朝瑶盯了那药半晌,不知这究竟是何药,但直觉不能留下证据,让‘裴殊观’抓到把柄,遂蹑手蹑脚的下床,将药丸丢进香炉里焚烧殆尽。 阮禾沐浴完成,回来的时候,朝瑶已经睡着了,小脸红扑扑的埋在被窝里。 阮禾上床,将朝瑶抱进怀里,和她一样好眠。 但他没有想到,等到朝瑶翌日醒来,再次睁开眼睛之际,竟然将他看清了一瞬。 眼前之人,秾艳的五官变得清秀,不似裴殊观那般漂亮,但也秀气得可人。 朝瑶看清‘裴殊观’之时,明显怔愣一瞬。 目光从上到下的审视,天知道她当时多么想要尖叫出声。 日夜陪伴在身边的爱人,竟真是假的。 缺失记忆的朝瑶,并不明白,现下怎么会是这样。 阮禾变成了她眼里的裴殊观? 朝瑶浑身紧绷,蜷缩在床角,正欲思忖应当如何是好,可一阵阵不可抵挡的眩晕又涌上脑海,将她短暂恢复的理智,逐渐侵蚀。 昏沉之中,朝瑶咬破口腔,用刺痛来将自己清醒,但是根本就无法克制,那强劲霸道的药效,慢慢蚕食她的理智。 微微阖眼,再一睁眼之际,眼前之人,就又变成了裴殊观。 尽管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告诉朝瑶,这其实并不是裴殊观,她被骗了,但是药效上头,朝瑶总是控制不住的恍惚。 仿佛这一瞬,就能忘了上一瞬在想什么,只要看着眼前之人,就会陷入一种沉沦之中,无法自拔。 沉沦过后,又马上想起,这人不是裴殊观。 朝瑶不知道这药效什么时候能过去,只能扭过头去,尽量不看阮禾,趁自己还算清醒的时候,计谋自己应该怎么办。 她得跑出去,得回京城,找到舅舅,孙嬷嬷,找到裴殊观,才能知晓,这是怎么一回事。 阮禾也被朝瑶挣扎的动作惊醒。 将朝瑶抱在怀里,牵起她的手指,抚慰自己胸口蠕动的蛊虫,蛊虫兴奋的接近朝瑶,带给他全身的苏爽,没有什么能比这个动作,更加安慰他。 下巴蹭蹭朝瑶的发心,阮禾体贴的询问道, “昨日出去逛街,有些累了,今日还去吗?” 朝瑶抬头看向阮禾,一瞬间,阮禾和裴殊观的容貌,在她脑海中闪烁回放,但最终,还是又回到裴殊观的容貌,药物作用下,朝瑶控制不住沉沦在裴殊观优越的容颜当中。 朝瑶对这种身不由己的沉沦感到痛苦,但心中又隐隐知道,她现在既然看到了阮禾的原貌,就代表着这药正在失效,她不会在受制阮禾多久。 而她现在,要做好隐蔽,勿要打草惊蛇,然后趁机回京找到舅舅或者裴殊观。 咽下口腔里撕咬出来的血腥味,朝瑶看着阮禾,黑色瞳孔里是欣喜期待的模样,娇声答道, “来了心心念念的越州,自然是要多出去走走的。” 可他们却不知道,昨夜,汴京铁骑已经踏足越州,越州天未亮时就已经封城,近日外来人员的资料,被一并呈到知州府邸,知州府一夜灯火通明,彻查之下,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朝瑶和阮禾的位置锁定。 裴殊观坐在朝瑶借住的客栈对面的酒楼上,身披着厚厚的薄毯,纤长卷曲的睫毛,也遮掩不住眼底的阴翳。 他当风口,向下看去,目光灼灼的盯着富悦客栈的门口。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许多摊贩,也支起了自己的摊位,逐渐人多起来。 热腾腾的汤圆摊位摆在街头巷角,清晨的街道,逐渐有了些人来人往的迹象。 裴殊观清癯的身子站在窗口,任由春日的清风吹拂,脸色苍白的透明,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客栈门口。 旁人说的话,他都不信,他要亲自验证。 是不是真的如信中,客栈老板口中那样,如胶似漆,恩爱不疑。 朝瑶穿戴好,和阮禾一起出门,阮禾牵起她的手,朝瑶心中一瞬僵硬,但是控制住了自己将他甩开的手。 两人一同出门,已经有马车在外等待,两人并肩而立,微风从两人身上拂过,看上去真是一对璧人。 两人甫一出门,净植目光瞬间落在两人相牵的手,只觉得自己浑身血液倒流。 忍着心中的颤栗,将目光投向窗边的公子,身姿颀长的他站在那里,沉默不语,身旁的气息凝固成冰。 朝瑶一只手被牵着,而另一只手,正狠狠掐着自己的手心,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正欲踏上马车,阮禾的目光,却被客栈旁边的小摊贩吸引。 已经是春日,有人摘了新鲜的茉莉,做成胸针的样式,摆在客栈门口贩卖。 阮禾的家乡,鸟语花香,四季如春,对所有的鲜花,都颇具好感。 尤其是,想到他要赠送的对象,是朝瑶,阮禾心中,便控制不住的涌现出浓浓的欣喜。 他拉住朝瑶的手,向旁边的摊贩看去,低头弯腰,选了他觉得最美的那一束,粉红色的唇瓣翘起,拿起那束花,看向朝瑶的目光,如春风般温柔和睦,将那束茉莉,别在她的胸襟上。 茉莉的清香传来,朝瑶手指狠狠掐着手心,本来还能清楚的看到眼前之人是阮禾。 可两人面对面之时,阮禾的眼神,像天空一样清澈,明眸桃靥,药效上头,朝瑶无法控制的沉浸进去,阮禾的脸,慢慢变成了裴殊观。 理智渐失,朝瑶此时此刻,脑海中,只剩下了裴殊观带着笑容的昳丽面容,她忘了自己在哪,忘了自己要干什么,眼中,只有这样的一张脸。 肌肤瓷白,阳光之下,眸色透明得像琉璃一般,噙着笑,淡淡的看着她。 魔怔一般,朝瑶控制不住的伸手,欲要抚摸那张脸,可手伸到一半,意识刹那回笼,像是注射一般,灌入她的脑海,朝瑶的手猛然僵住,还未来得及反映,就感觉风从她耳边擦过。 寒光一闪,有坚硬箭矢,划破长风,越过她,直直射入阮禾的身体。 温热的血液,直直溅到了朝瑶脸上!!! 尽管意识里知道,眼前之人是阮禾,但他此刻在朝瑶眼睛,顶着的是裴殊观的脸! 似乎有血液的咸腥在她口腔中弥散开来,朝瑶目睹了一场‘裴殊观’在她眼前中箭的戏码,下意识的就想去保护他。 可身体就像僵住一般,强烈的刺激,搅动朝瑶脑海里的弦,许多被药物掩盖的记忆蜂拥而至,混乱的记忆与场景,让朝瑶分不清此时究竟何时,此人究竟和人,此事究竟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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