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天暗地,日夜颠倒的日子,朝瑶不知过了多久,没有一个人和她讲话,坐在床上,除了看书,便无事可做,关于完成任务,更是想都不要想。 漆黑寂静的房间,永远只有她一个人。 唯一的阳光之处,是外间,碗口大小的阳光,洒在那一盆不知为何惨败不堪、奄奄一息的花上。 朝瑶仰头倒在床上,心中密密麻麻的躁意顿起,狠狠拉腿,妄图用强力挣开腿上的枷锁,可是那链条,却纹丝不动。 朝瑶无望的发现,她甚至连暖阁的外间都出不去,能达到的最远的地方,是内间被隔段隔出来的浴室。 时间辗转,很快就来到了初夏,朝瑶身上穿的春衫,也换成了轻薄薄纱,裴殊观的身体,这次真的是伤及到了根本,而后又舟车劳顿,正处于春夏之交,气温多变,不太适应养病,身体一直都不大好。 朝瑶曾温言细语的劝过,也曾歇斯底里过,但裴殊观似乎是真的铁了心肠,不愿意再相信,只固执的以为,将朝瑶困在身边,就可以了。 终于,时间一点一滴流转之时,在个持续黑暗的日子,朝瑶终于爆发了。 她忍不了现在的处境,也忍受不了被人当成金丝雀圈禁。 摔碎瓷盘得到的锋利瓷片狠狠抵到脖颈,朝瑶盯着裴殊观苍白的脸庞,终于硬起心肠,用自己的生命威胁裴殊观。 至少,得多给她一点自由。 尽管已经初夏,裴殊观仍穿着较厚的衣衫,袖口绣着玉白的兰花,墨色长发如瀑布般披在身后,好好养了一月,脸色也没好上多少,他淡淡的看着朝瑶手上的瓷片,满目淡然。 漆黑的眼眸,轻轻眨了眨,将眼底的湿润眨掉。 裴殊观缓步靠近,朝瑶捏着瓷片毫不退缩,朝瑶心中知晓,如若她今日再退缩,那便再无翻身的可能。 她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获得自由,不再受制于人。 幽暗室内,朝瑶目光紧紧的盯着裴殊观,语气郑重且诚恳,身体也因喷薄而出的能量,在激烈的颤抖,甚至划破一点脖颈处的肌肤,有新鲜瑰丽的血液沿着朝瑶苍白的脖颈流出。 朝瑶忍住疼痛,目光灼灼的盯着裴殊观,以死相逼,一字一顿道, “自山西之事后,我向你承诺不再骗你,后来就再未骗过你,你若是执意将我囚困,无疑于逼死我。” 朝瑶浑身上下的气势,眼眶憋得通红,似有眼泪流出,裴殊观眸光淡淡的看向朝瑶,眼里一片死寂的空虚。 他伸手伸向朝瑶的脖颈,朝瑶以为他要来抢夺自己手中的瓷刀,遂向一旁躲去,裴殊观的手指,却轻轻的触及到她脖颈处的血液,沾了一点。 猩红的鲜血,粘腻在裴殊观雪嫩苍白的指尖,他手腕处纵横的伤口,若隐若现。 鸦发从脸庞垂落,裴殊观眸中火光跳跃,他脸色淡然,将手指放入口中,将那抹血色吮吸干净,并未心疼朝瑶颈侧的伤口,只轻声询问道, “你以为我会害怕这个么。” 朝瑶不服,奋力挣扎的解释道, “可我已经亲口像你承诺过,我不会再离开这里。” 手指又往下划了一分,鲜血的色彩,更加浓郁一分,裴殊观径直伸手去抓,不顾利刃割破掌心,两人的血液从朝瑶身上滑落。 裴殊观手心紧紧抓着瓷刀,朝瑶却半分不肯退让,将那刀,向自己脖颈带去,她现在毫无办法,只能以命相赌。 她救过裴殊观一次,裴殊观总不至于,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死在他面前吧。 朝瑶的举动逐渐疯狂,堪堪划破脖颈柔嫩的肌肤。 疾咳几声后,裴殊观眸底闪过一丝挣扎的媚红,对上朝瑶誓死都要挣脱他的眼神,裴殊观的心脏,又开始翻搅着疼,像是被捏碎又重塑一般。 眼眶又有强烈的湿意涌上,大滴大滴的泪水,随之掉落,砸在朝瑶的手上。 裴殊观发觉,自己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他像是一把坏掉的琴,只能发出几个残破音调,还曲不对意,只留下些难听的声音。 泪水迷了双眼,让裴殊观几乎看不清朝瑶的面容,扯开殷红唇瓣,泪水似珍珠串链断掉一般从他眼眶里掉落,裴殊观语气中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心如死灰, “你骗我太多次,我不信你,你若想以死逃离我,那我只能告诉你,若你要死,我随后就来,你永远都摆脱不开我的纠缠。” 他不怕死,只要朝瑶曾经给予的爱意零星闪烁,死亡也无法阻止他的脚步。 等她死后,他会为她殉葬,如有来世,他希望这次他能主动,追求到朝瑶,然后两人恩爱一世。 若无来世,那这样殉情的绝笔,对他们两人来说,无异于是解脱。 朝瑶听完裴殊观之话,一时怔愣。 她此番作为,本只是想逼迫裴殊观放她半点自由,但没想到,裴殊观会是这个态度,宁愿让她死,也不放她半点自由。 朝瑶挣扎的强硬抢夺裴殊观握在手里的利刃,一股浓浓的无望涌上她的心头。 若是她此刻自杀,能回到自己的世界,那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去死,可是她现在死了,灵魂就飘散在异世,她就再也回不去了。 况且,明明是裴殊观误会了自己,明明不是她的错,还被误解。 泪水迷了双眼,朝瑶几乎哭出声来,与裴殊观激烈对峙, “你是真的想要逼死我么?” “我都说了,我不会再骗你!你要关我到什么时日,就算是对我之前的惩罚,也够了吧!” 裴殊观清瘦的身躯战栗,眸色已经染上猩红,他放开钳制那瓷刀的手,双手掐上朝瑶的肩头,压抑在心中的疑问终于爆发,径直逼问泪眼朦胧的朝瑶。 “你说你不会骗我,那我倒要问问你,你心中,可曾对我有一丝亏欠之意!” 朝瑶怔然的看着裴殊观,心中激跳如擂鼓,第一次直面自己的感情,朝瑶心中,突然产生了一丝惶恐,嗫嚅的唇瓣,之前的记忆,在朝瑶脑海中翻涌而过,朝瑶无法违心,只能轻声开口应答, “有.....” 不可否认,虽然朝瑶口口声声说着,这是个游戏,但是随着越来越多的人纠缠其中,朝瑶早就动摇了,所以她才会在那么多次选择中,以伤害裴殊观较少的方案来处理,但是往往事与愿违。 听见她此言,裴殊观的身体如筛糠般抖动两下,清冷漂亮的脸上,已经满是泪痕,裴殊观指尖捏得苍白,继续询问道, “那在山西,你说的,看见亲部去救我才离开,是否是真的?” 朝瑶静静看裴殊观一瞬,一鼓作气道, “是真的,我看你昏睡过去,烧了一夜,温度怎么也降不下来,我好害怕,我只是想去给你拿药,回去的时候看见有人救你,我又想起,回到你身边,你就要软禁我,我就止不住的想跑。” “真的真的,不是故意在你濒死的时候抛弃你。” 朝瑶语速极快的说话,这些话她在心中腹诽了不知多久,可裴殊观却从来不听,现在她终于有机会一鼓作气的将话说完,说完之后,终于泄气了,盯着裴殊观,泪水渗得她眼睛疼。 裴殊观扣着朝瑶的肩头,眸光痛苦的闪了闪,脸色苍白无比,裴殊观忍着自己心里的挣扎,似乎要将自己埋在心底深处的疑问问出。 裴殊观静静的看着朝瑶,她已经哭花了脸,而自己的眼泪,也是止不住的掉,裴殊观心里一个隐隐的声音告诉他,朝瑶此时此刻,不会再对他说谎。 这是唯一,能窥探到她内心的机会。 看着裴殊观清冷脸庞上的脆弱挣扎的神色,朝瑶感觉到了一丝风雨欲来的气息。 直觉裴殊观会问她一些残酷的问题,让她忍不住害怕得想躲,可裴殊观却将她的肩膀紧紧扣住,让她无处可逃。 朝瑶只觉得自己泪水模糊了双眼,看不到任何能够走出困境的道路。 “你......” 耳畔响起裴殊观的声音,朝瑶太阳穴突突的跳,耳边只听他询问道, “兴元十五年,你是否在密谋自杀。” 他这话一出,朝瑶意识炸开,头脑中轰轰作响,就连消失的系统,也十万火急的钻了出来,厉声警告, 【宿主,你不能告诉他真相,绝对不能!】 如若告诉了裴殊观真相,系统简直不敢想象,后续结局会如何。 朝瑶也知道这点,说出来,那她之前构建的一切,都会随之崩塌。 可是,她真的无法再欺骗裴殊观了,一点也没有办法,她现在对欺骗二字,生理性恶心。 朝瑶痛苦的阖上眼睛,不敢再去看裴殊观的神色,双肩似乎在颤抖,却听到自己, “是......” 耳边的风声似乎静了,黑暗之中,朝瑶无法听到半点来自裴殊观的声响,连他的呼吸声也听不到似的。 裴殊观突然哑然、呆愣了下来,心中猛烈的疼痛,将他贯穿,眼泪似乎也已经哭干,裴殊观再流不出一滴眼泪。 这样的疼痛,让裴殊观清晰的意识到,朝瑶根本不是救赎,而是更深的地狱。 可偏偏,他完全挣脱不开,只能溺毙在其中,直至死亡。 尽管知晓不应该再问下去,可是裴殊观控制不住,他现在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了,手也控制不住的抖,扑面而来的情绪,像是泄洪一般,若他不能发泄,就只会死亡。 裴殊观终于,报着向死的决心,直面这残酷的问题。 他的声音,古朴暗哑的像是山间的暮鼓之声,又像是稚童之声,窸窸窣窣的灌进朝瑶的耳朵,搅得她心中发痒发涩。 “那你最开始说爱我,坚定不移的选我,也是假的么?” 耳边响起系统浓重的警告,那声音像是森林起火时,呼啸而过的热风,一声响过一声,热浪比一下灼热高昂,像是警告朝瑶,勿要走入死亡之境。 可裴殊观置问的声音,扣响在朝瑶心房,朝瑶终于睁开了眼,任由清泪从眼前划过。 面前的裴殊观,面容已经扭曲挣扎得不成样子,瓷□□致的脸上,不再有高贵的神色,反而是充满哀求的泪痕。 双唇嗫嚅,朝瑶想对裴殊观展开一个笑容,但嘴角却弯不上去。 沉默之中,朝瑶一切都听不到了,耳边系统警告的声音停了,裴殊观置问的声音也停了,朝瑶只听得到自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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