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瑶几乎是咬牙切齿才将裴殊观阻拦下来,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为什么有那么大的力气,她只知道,如若裴殊观这一刀真的刺进去,那他将会坠落万劫不复之地。 而且.....是她亲手推进去的。 “你别这样。” 朝瑶没有办法,虎口握得生疼,只能泪眼朦胧的咬着牙警告裴殊观, “你现在杀他,与杀我无异,你不在意,可是我在意!你若今日因我杀了他,那所有指责你的言语,都会化为利箭,将我永生永世钉死在耻辱架上!” 裴殊观目光钉在与他苦苦僵持的朝瑶身上,使劲全身力气,也得不到自己的解脱,脑海中热浪一阵阵上涌,心中更加痛苦,痛苦得让他全身颤抖起来。 他既找不到出路,也得不到解脱。 被泪水席卷的双眸,已看不清前方的路,热浪上头,久病而猛然爆发的身子终于在这一刻支撑不住。 有血腥的味道,在嘴里散开,眼前一片猩红闪过,裴殊观呕出了一大口血,沿着下颌滑落,身上仅剩的力气也支撑不住自己,重重摔落在地。 浓重的绝望,终于催垮了他。
第88章 沉沦 自裴殊观在牢狱里呕血晕倒, 被随后赶来的净植送回府邸。 朝瑶从暖阁中迁了出来,获得了自由,回到了自己的玉明殿。 但是裴殊观的身体, 好似一日比一日差了,时天下不稳, 各地的情报,蜂拥似的送到裴府,暖阁外面每日都有人等待,但从未见过暖阁开门。 暖阁里现下能够进出的, 就只有净植和太医,就连朝瑶想探望, 也会被以大人伤势过重,拒之于门外。 朝瑶每日都会在暖阁外面站一小会儿, 目睹的却是, 净植越来越凝重的脸色。 明明是生机勃勃的夏日, 裴府却一片死气,隐隐酝酿着风雨欲来之势。 过了大概快半月,裴府门外蜂拥而至的人,也没见到裴殊观一面, 现在历朝时局动荡,洞悉真相, 执念崩溃的裴殊观好似不愿意, 也没力气去管这些琐事了。 裴府越来越低沉的气压, 压得朝瑶简直喘不过气,裴殊观此次的病症, 也不似之前,将养一段时日还能好过来与她纠缠, 而是彻底的消极了下去。 暖阁沉闷的封闭着,除了没有了朝瑶,封窗和守卫,还是维持着以前的状态。 朝瑶心中隐约知道,系统说得对,她不应该告诉裴殊观真相,甚至应该继续哄骗下去,可是,她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了。 朝瑶站在门外,看侍卫包围的暖阁,正好净植带着太医欲要进去,看见门口的朝瑶,明显一顿。 净植自然知晓朝瑶是什么意思,但是,顾及公子的身体,净植只能无奈而忧心忡忡的告诉朝瑶, “抱歉,殿下,是公子的意思,奴才也没办法。” 朝瑶抿唇,这些天,她被这个理由拒绝多次,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将目光投进去。 相隔一墙的屋内,裴殊观病体缠绵的睡在床上,尽管朝瑶不后悔从裴殊观的枷锁里挣脱出来,但这个结果,她也是无法承受的。 净植带着太医进了屋,屋内燃气的香薰,怎么也遮盖不住浓重的草药味道,盛夏的时日,里面却幽暗凄冷得像冰窖一般。 裴殊观无言的躺在床上,浑身苍白得像一块冷玉,深邃好看的瑞凤眸,现在空洞冷漠,呆滞无神。 整个人薄薄的一片,形销骨立,嵌进了软缎的锦被。 净植小心翼翼关上房门,生怕打扰到裴殊观休息。 然后带着太医走近,床上的裴殊观也没有半点声响。 那日爆发,好似他最后一次盛开,鲜花绚烂,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衰败,拼都拼凑不起来。 净植看见现下的公子,眼角也有几分湿润,可他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轻声细语的唤旁边的太医为公子把脉。 裴殊观的手被从棉被里拿了出来,这半个月的大多数时日,因为反复高烧,他的意识都是不清醒的。 后面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遭受到的欺骗,至于最后,已然麻木。 天地万事,和他无甚么关系。 就连太医替他把脉,裴殊观也没什么反映。 太医诊上他的脉,可触及的手腕上,冰冷一片,脉形散乱,脉搏无力,一日不如一日。 净植看太医凝重的眼神,也顿时大感不妙。 公子身体原本就不好,最近更是受了太多折腾,胸口的箭伤还没彻底养好,又气得吐血,就算是大罗神仙,也受不得这接二连三的刺激。 太医诊完脉后,将裴殊观的手放回锦被,走出了内间,胸口憋闷着的一口气才叹出来。 北朝入侵,皇室单薄,唯一能坐镇指挥的人,现下竟病重如此,看来,历朝大厦已然将倾。 太医的叹息声好似敲打在净植的心上,让他的泪花一下子就冒了出来,脚步停歇,犹豫良久,才低声询问出口, “依太医之见,公子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花白胡子老太医,只剩一双眼睛清透明亮,他回头向里间看去,珠帘碧落的掩映之下,裴殊观悄无声息的躺在哪里。 甚至于,自己都没了求生的欲望。 可惜难得这百年出一的人才,摇了摇头,太医收回目光,面对净植,也不再欺瞒了。 “他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意志也薄弱,估计......不会超过一月。” 再过不久,历朝历史上出现的一位璀璨的天才,就要陨落,而伴随他的陨落,历朝恐怕也会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中。 听闻此话,净植太阳穴突突作响,眼泪更是控制不住的往下流。 不该这样的,公子那般优秀温雅的人,怎么会落得这样的结果。 气息奄奄,已然行将木就。 在前面带路的净植,无言的伸手,摸了两把眼泪,只觉得眼睛肿得生疼。 净植出去的时候,朝瑶还在门口站着,自从裴殊观呕血晕倒后,她每日都要在这里站一会儿。 是真切的关心裴殊观,也是向裴殊观表明,自己所说,真的句句属实,没有人受得了自己被永远囚禁在暗无天日的房间。 她也并没有要离开这里,只是想像一个正常的人那样生活。 净植和太医今日出来得格外快,朝瑶将眸光看过去,净植微红的眼睛,顿时落入她的视线。 朝瑶太阳穴突突跳动,心道不好,遂直接拦截上去,截停净植和太医,询问道, “怎么回事?是阿殊伤情加重了么?” 净植听见朝瑶问话,这才抬起眼眸来看她,一双眼睛,肿得像核桃似的。 净植微微侧头,恭敬的让太医先走,花白胡子太医叹一口气,只好先行告退。 清秀青年抬头看向朝瑶,眸色幽暗,久久的凝望。 朝瑶甚至于,觉得这个青年,身上都透露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气息,眉心突突的跳,询问道, “能否让我进去看望一下你家公子?” 朝瑶扫一眼那紧闭的房门,和外面重重护卫的侍卫,情绪由心中起, “我实在是担心。” 无可否认,随着裴殊观身体一日又一日的败落,朝瑶心中的愧疚,也一日深过一日。 人就是这样,当你对人做了错事,那人无关痛痒的话,你心中还或许会推脱其他责任,觉得自己并不过分,可若那人,因你的伤害奄奄一息,濒临死亡的话,又会开始良心不安。 净植沉默的看着朝瑶,这个公子喜爱了快十年的女子,微红的眼眶里看不出其他情绪。 “殿下,我先带你去看个地方吧。” 他的语气里似有叹息。 朝瑶凝眉,为这突如其来的话语感到不解,下意识的询问, “什么地方。” 净植快速往朝瑶面前走两步,并不回答,只替她带路,去往一条窥探裴殊观秘密的道路。 净植默默在前面带着路,朝瑶亦不做声响的在后面跟着。 走到裴殊观的书房,朝瑶向四周看去,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直到净植拨动书房靠墙壁的一个书架。 书架挪开,里面竟然是一间密室。 朝瑶呼吸一窒,将书籍拿在手上随手翻阅的动作,也随之一顿。 侧头望进去,朝瑶好似望向,一个深不见底,能将她吞没的深渊。 带着朝瑶踏进密室,穿过一条小道,这密室似乎修建在书房背后的山坡里。 朝瑶感觉空气越来越冷,冰冷得透人,视线也越来越昏暗。 昏暗的灯光中,首先入目的,居然是一副彩绘的棺椁。 棺椁停在密室的中央,底下构建了一个水池,两旁的墙壁上嵌满了冰砖,似乎,每日都有人来这里替换冰砖,但因为夏日,这些冰砖也止不住的有些融化,流淌进棺椁下方的水池。 棺椁用长钉密封着,漆黑的棺椁上面有鲜红的彩绘,安静的停在正中。 在往里看去,满天的神佛之下,朝瑶从小到大的画像,都被完好的挂在密室之中,除此之外,就是一副又一副的血梅,几乎充满了整个密室。 或许是裴殊观未亲眼见过她的模样,所以以梅花做她,一幅幅梅花活灵活现,仿佛要从画中呼之欲出。 神佛面前诡异的烛光给这个昏暗的密室带来一丝亮意,仔细看来,地上的水池被摆设成了一个奇异的阵法,棺椁旁有好几只在阵眼处的蜡烛,经久不息。 朝瑶侧着脖子看过去,周围冰块消融,带来无尽的凉意,周围光怪陆离的一切,也让朝瑶费解。 净植神色莫测,面色淡薄,他亦望着面前的画像,唇瓣嗫嚅,净植缓缓道, “殿下。” “公子依靠你的爱活了八年,现在你不爱他了,他亦再无法活下去了。” 这话刺进朝瑶的耳朵,朝瑶只觉得脑海中仿佛刺入了一根长枪,满身寒意附骨,朝瑶怔愣的转身, “什么意思?” 什么叫依靠她的爱活下来,明明她回来之时,裴殊观一直是好好的啊,位极人臣,居高临下,权势金钱都有。 净植拿起身旁的一盏灯,照亮一侧书架上放置的文件,他眼中已无泪,只有沉默良久的叹息, “公子那日只和你说,是固国公谋害了您,但其实,还有齐贵妃和朝华公主。” “公子从来都不想做什么贵不可言的大官,他只想有一个自己的家。” “可您死了,他的家没了。” “知晓真相之后,仇恨推着他前进,为了给您报仇,在齐贵妃一派的围追堵截之下,殚精竭虑好几年,用尽心神爬上高位,期间明枪暗箭,不知几许,这才将她们一一铲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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