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只接触一瞬,碧云复又底下了眼眸,心里的酸泛心思还未冒出来,就被她狠狠压了下去。 高处清泉过隙般的声音又传来,询问她道, “太子现下情况如何,可有好好用膳,好好就寝。” 碧云立即摒弃心中的胡思乱想,诚恳道, “太子殿下与...那宫女关系不错,平日对她颇有照顾,殿下还小,不太懂事,可能觉得自己被背叛,心中似有郁结。” 裴殊观听闻这话,手上握着的朱笔一顿,又朱砂笔墨滴落纸张之上,裴殊观正色抬起头来,他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朝域和宫女关系不错之时,心中隐约有些怪异之感。 这种感觉,从朝域那日来府邸中闹事,就隐约浮现。 裴殊观从不刻意忽略心中涌现的怪异之感,在位极人臣的这几年,这种强烈的预感,救了他很多次。 他搁置下朱批墨笔,抿唇轻笑道,“以往还未看到过太子能如此看中一个宫女。” 碧云也觉得奇怪,自从太子身边有了这个叫绿痕的贴身女婢,对她和碧波都冷落了许多。 可是,她哪敢在裴殊观面前妄议太子,立刻低头回避,便听到裴殊观轻声吩咐之声, “你这几日看着太子,如果有什么异常,且来禀报于我,不要让他犯错。” 南门市井,汴京最繁华的区段,马上就是年关,近来热闹,喝酒闹事的也多。 周袁州闲不住,打马上街,没有大事可干,就整日处理些地痞流氓,也顺便笼络京城各处的消息。 这日正好在乐伎馆,抓到个借酒辱没官籍乐伎的富商,周袁州三两下功夫就将他制服,压到门外,不顾寒冬腊月,将他剥光衣服,让他好好的出一次丑,好长长记性。 富商被剥光衣服后,满肚流油,像一堆大肠摊在一起,还在反抗,周袁州直接将他双手反绑,压倒在地,任他融化侵蚀雪地,渗透进去。 周袁州的处事风格向来如此,其他金吾卫门已经习惯了,根本不用他们出手,只抱着刀在旁边漫无目的的站着。 人群中有个叫王老二的青年男子,面容普通,略微有点倒三角眼,看上去一副鸡贼的模样,本是在门外看好戏,直到富商被周袁州轰出来,他就坐不住了。 周袁州是汴京亲兵统领,王老二算他半个眼线,虽然是自封的,但是走街串巷,得了什么有用的消息告知周袁州这个金主,总是能得到不菲的赏赐。 王老二与周袁州这不伦不类的狗腿关系,就由金钱衍生而来。 见周袁州将那富商压倒在地,一脚踩在他的背上,从腰间拽下常备的绳索,将他双手反绑在背后,叫满脑流油的富商爬都爬不起来。 王老二看周袁州处理好了事宜,立即进屋端上一盘牛肉和一壶酒去讨好周袁州。 “这种烂货,一刀砍了都不为过。” 王老二面露鄙夷,侃侃而谈,俨然一个马后炮的小人形象,他嘻笑道。 “不过那方泠玉模样是真的俊俏,那小手嫩滑得,比女子都不为过。。” 周袁州给王老二一个刀眼,并未理会他现在的落井下石,只是更加泄愤的往地上的肥肉上登了一脚,随着富商如猪嚎的声音,背上顿时多了个鲜红的印子。 王老二吃了瘪,但也习惯,只捻起盘子里一块肉干塞在嘴里,他现在捉襟见肘,酒钱都付不起,必须要告诉周袁州一个有价值的消息,以换取他心甘情愿为自己买单。 他摸摸鼻子,状似无意的提起, “小红楼那位,已经三个月身孕了,我从天天听戏的哥儿们那里知道,那小美人最近可都被宣平侯府那位小侯爷给包圆了,这孩子......” 周袁州落在王老二身上的刀眼更为寒冷,对他这种下九流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只为了骗取一点赌资和嫖资的人自然没什么好感。 可这王老二,别的本事没有,就一双鸡贼的眼,和伶俐的耳,偶尔真能在些犄角旮旯,探听到些自己的耳目也不知道的东西,只是这次忒敷衍了点。 周袁州斜也他一眼,冷哼道, “京城上下都传遍了的事情,你献宝似的告诉我,真当我傻?” 王老二前段时间打牌赢了点钱,够他潇洒一段时间,便没有那样认真的去打探消息,可是现在钱用完了,如若说不出点有价值的东西,恐怕他今晚就得露宿街头。 正百转千回的回想自己有没有错漏的宝贵消息,就见里间差点被辱没,终于冷静下来的方泠玉出来向周袁州道谢。 王老二透着精光的眼,朝着这个弹奏古琴的乐伎上上下扫几眼,好似想起了点什么, “温画师从前也是乐伎?” 宫廷里的温画师,顶着和兴元十四年时的头牌乐伎一模一样的脸,这是他们这些靠贩卖消息的人当中传遍了的消息。 周袁州应过方泠玉,温和的让他回去好好休息,才转头回应王老二的话, “没有消息就滚。” 周袁州看他那张鼠目寸光的脸,就觉得讨厌。 说罢,他将脚底那摊肥肉再往下踩一脚,起身准备离开,就见王老二伸手拦他, “这次要说的是别的消息。” 主要是王老二不确定这个消息值不值钱,才这般迟疑,毕竟,顾廷芳虽然与太子关系好些,但无论如何,也只是一个画师, “我前几日在盈丰茶楼,看见他和城北‘百事通’在一起。” 王老二说着,尴尬一笑,便更显得他尖嘴猴腮, “百事通本事大,我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就听了会儿墙角。” 周袁州已经没什么耐心和王老二侃下去,撒曳服扫开纷纷落下的雪花,提腿欲走,王老二赶紧跟上去,边走边道, “我听得不是很清楚,但大概听到那温画师,好似是要问百事通买身份和路引,或许,他是想离开京城。” 周袁州脚步略微顿住,想起那位一直陪伴在太子殿下身边的画师,他是等在东宫的一个影子。 他死了父母兄长,如果要走,又能去哪呢? 而且,又为何要购买新的身份? 周袁州眉心微颦,心中其实对顾廷芳的去留不感兴趣,但还是掏出一块金稞子,扔给王老二,然后转身离去。 裴殊观下职后,净植如往常一般来接他。 这个常年陪伴在裴殊观周围的青年并不像之前那般稚嫩活跃,岁月带给他成熟稳重的气息,随着裴殊观经历过这些年的风雨,净植彻底长成了千篇一律的总管模样。 风雪如蜜糖一般的雪沾上裴殊观的衣领,吹得皮毛打旋。 坐上马车,向从前数次那般,向着府邸而去。 只是这次,路过五芳斋时,裴殊观要求停车,冒着风雪下车,去买店里的糕点。 净植心疼裴殊观,想替他去,可裴殊观不肯,有些事情,他想做已经很久了。 尽管是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也是他从前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他很喜欢这些细节的东西,能让他感觉到实在的生活气息。 或许是下雪,五芳斋的生意没有往常好,只零散有三四个人排在门前,裴殊观在人群之后站定等待。 风雪吹拂之中,裴殊观的面色苍白了一分,漆黑睫毛上也沾上雪花,嘴角仍是笑意淡淡,并不觉得有多冷。 排到他时,店小二明显一惊,眼前的男子,容止矜贵无双,好似冬日冷感的阳光。 裴殊观垂眸往桌上的糕点看去,已经没了朝瑶最喜欢的奶香糕,遂要了一些樱桃栗子糕。 店小二将糕点打包好交与他时,心中还有些波澜浮动,像他这种,一辈子劳苦命,何曾见过这般俊秀清朗的公子。 裴殊观带着糕点回家,像是所有下职给妻子带零食回家的好儿郎一般,拥有着平淡而美好的生活。 裴殊观提着糕点回府,朝瑶出去逛了一天,不好主动去找顾廷芳引人怀疑,只能带着帷幕去人声鼎沸的热闹地方都逛了一圈,她的身份,很快就能引起顾廷芳注意。 走动了一天,朝瑶累得瘫在了美人榻上,拿起小几上裴殊观的书,盖在脸上呼呼大睡。 惫懒的模样,真像等待晚归丈夫的新婚妻子。 裴殊观一进屋就看见这一幕,有些许痒意从胸腔中传出,那些经年等待所带来的的寒冰,在短短几日的相处中,逐渐化水。 他现在忘记了之前所吃的一切苦头,只觉得幸运。 裴殊观上前,拾起朝瑶脸上的书本,规整的放置在一旁,好笑道, “天都黑了,还在睡?” 朝瑶被裴殊观惊醒,身上盖过眼,翻身继续摊着,对裴殊观的话置若罔闻。 旁边丫鬟回答道,“今日小姐出去逛街了,大概三四个时辰,中午也并未小憩,下午回来有些累,已经休憩了一个时辰。” 裴殊观听完,从美人榻上,将朝瑶上身抱起来,揽进怀里,她刚睡醒,腰肢纤软无力的靠在裴殊观身上。 被强制唤醒的朝瑶在心底翻了个白眼,不动声色的从裴殊观身上直坐起来。 裴殊观眸光不动声色的落在,朝瑶远离他,与他距离一掌宽的肩,敛下眉目遮掩眸中黝黑,只淡淡解释道, “别睡了,起来吃点东西,一会儿该睡不着了。” 朝瑶今日在外面逛了一整日,多少吃了些东西,并不是很饿,看着放在桌前那包糕点,并不知道是裴殊观亲自去买的,没有什么胃口,遂拒绝得很畅快, “马上就用膳了,不想吃。” 裴殊观闻言,静了两秒,但并未生气,只笑道, “那明日再吃。” 吃过晚膳后,朝瑶今日走动一天,自然先去沐浴,朝瑶不满意的那扇屏风已经被撤了下去,现在暖阁浴桶前的屏风已经是实打实的檀木雕花屏,朝瑶这才放心下水。 等她梳洗完毕,躺在床上的时候,裴殊观亦去沐浴。 朝瑶这次,半点眼神都未往浴桶那边放,只听到窸窸窣窣的水声,待一阵彻底的静寂之后,逐渐有脚步声向床铺靠近的声音。 裴殊观掀开棉被躺了下来,身上带着些沾湿的水汽,激发到朝瑶身上,让她起了些鸡皮疙瘩。 室内缄默,朝瑶在这样沉寂的气氛中,并不太能放松。 裴殊观略微侧头去看,幽黑的目光落在朝瑶黑鸦鸦的后脑勺上,沿着她的头发看下去,他们的长发披落,末端在中间空隙处相交缠绕。 朝瑶思绪正游离,腰间却搭上一只温凉如玉的手,裴殊观手臂上的寒气,激得朝瑶浑身一颤,肢体不受控制的僵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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