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本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更加不可能插上翅膀,飞到他们前面去。 船只越来越靠拢在水塞前面,几十只船堵的水泄不通,往前不能,往后不行。 不远处的河水上游,又出现一大批船,并行在江面,整齐划一,火光昭耀之下,如一把剑,似乎能将江面一分为二。 待那船走进点一看,竟是官船,和朝域坐在舱内唯一可以落屁股的床上的朝瑶,也没错过顾廷芳向外看去,刹那惊变的眼神,有些关心的询问两句,却见顾廷芳关上船窗,向外走去,还叮嘱朝瑶和朝域, “我先出去看看,你们在房间里面不要打草惊蛇。” “好。” 他们三个人出去到处转悠太引人注目,形式紧急,朝瑶只能叮嘱“快去快回。” 裴殊观站在船舱,几首并排的官船将前方的船只逼得越来越近,几乎触及,还在不断的逼近, 沈司舶看着坐在船舱的沉静冷漠的男子,赶紧提醒道, “不能再近了大人,再近就撞上了。” 蜡液剥脱,烛火琵琶。 火焰印在裴殊观苍白的脸上,他抬起头,像是终于清醒的冰雕,漆黑瞳孔似是不解,声音冷然, “撞上又如何?” 他的语气极其认真,仿如真的想把所有船撞在一起,好在船上如履平地般行走,沈司舶顿时全身冒了冷汗,赶紧退下,吩咐手下,将船最大限度的逼近在一起,然后上船找人。 没一会儿,官船上的水兵就熟练的游走于各个窗纸,他们方才已经在官船上看过三人的画像,应当是不会找错,很快一个眼尖的水兵,就在中间的一艘船上,看到了画像中男子模样的人,赶紧回去禀报。 裴殊观冷眼寒凉似冰,顾不得小腹的疼痛,起身站立,拂袖向那船而去。 船舱上,顾廷芳只听说那些官船在追捕逃犯,想来裴殊观也应该不会这么快知道他们的行踪还拦截得如此迅速,他们明明离开京城还不足三个时辰,但是顾廷芳心中仍然不安。 抬眸向窗外看去,夜色浓稠得像墨水,还未来得及等他反应,不少官兵急速冲进船舱,将他就地捉拿,几人擒着他的背,将他的头贴地下压。 周遭都静了。 顾廷芳先有反抗,但看到那双沾染了尘土的雪白长靴行至他的面前,却心死般静音了,开始回想这个计划,究竟是哪里出了纰漏,才叫他发现得这般快。 顾廷芳感觉有坚硬手指捏紧自己的下颌,力道像是要将他下颌卸道一般。 顾廷芳抬眸看见一张冷然到苍白的脸,漆黑如墨的眼,瞧见裴殊观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顾廷芳心中竟然还有想笑的余地。 “好久不见。” 顾廷芳只定定的看着他,既没解释,也没问为什么,那么朝瑶也必定在这艘船上,只一个眼神,周围官兵四散而去,开始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找人。 裴殊观只看着眼前那张不知天高地厚的脸,眉目粹冰,悠然询问, “你如此做,考虑过后果么?” 顾廷芳缓缓勾起唇角,将寒冰一样的话,扎进裴殊观的心中,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她想离开,我自然要陪她。” 此话话音一落,顾廷芳就瞧见裴殊观嘴角噙着的冰冷笑意凝固。 只‘咔嚓——’一声,清脆的声音从下颌骨传来,振声透骨,裴殊观竟直接卸了他的下颌骨! 下半张脸耷拉下来,不能动也说不了话,顾廷芳只能睁大眼睛,看自己的手被拉去旁边柜台之上。 直愣愣的看着裴殊观手指抄起一个花瓶,轻轻敲掉底部之后,毫不留情的向他的手扎去。 鲜血顿时飞溅,沾上了裴殊观的脸。 一道鲜血横贯而过,白的极白,红的极红,将他的脸割裂成两半,眼神之中,依旧漆黑戾气翻滚。 此时正好官兵搜查而至,朝瑶本想带着朝域跳窗逃跑,将窗户打开才发现外面的船只上到处都是水兵,又想起顾廷芳还在外面,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办法脱身,一时两难之际,官兵已经将这个房门破开。 朝瑶抱着朝域,目光越过门口的官兵,去搜寻大厅里面的裴殊观,却正好看见裴殊观拿着花瓶,犹如死神一般,尖利的瓷片径直向顾廷芳手上叉去,血花迸溅。 顾廷芳面容古怪的颤动两下,竟是叫都未叫出一声。 朝域见此情形,赶紧抱着朝瑶向后躲去,船舱窗户还开着,他们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可朝瑶心中已知那不过徒劳,冬日的寒江水,他们是游不出去的,正愣怔的看着眼前一幕,裴殊观已经抬眸向她看来,他眼下沾着鲜血,头发也被濡湿,漆黑眼眸转也不转的盯着,朝瑶顿时感觉寒意从脚底升起。 双手被废,顾廷芳痛得浑身打颤,软瘫的向下滑去,沿着裴殊观延伸出去的目光,看见了船舱里惊愕的朝瑶。 朝瑶此前一直是听朝域说裴殊观疯了,没想到让她看见的时候,却是如此场景。 顾廷芳模样太惨,他弹琴弹得那样好,现在手上却全是瓷片碎片,有些甚至将他双手扎了个对穿,他再也弹不了琴了。 朝瑶浑身战栗,一冲穿书以来从未有过的感觉将她浑身包裹,让她陷进了激烈的情绪之中。 裴殊观瞧她看过来,抽起手中的花瓶手柄,又朝他身上狠狠砸去。 顾廷芳失去了官兵的控制,没有再坐以待毙,反而选择还击,可他并未能够撞倒裴殊观,却被他强撑着身子一脚踢开,官兵们上前压起顾廷芳,将他狠狠压倒在地,等待裴殊观的指示。 “够了!” 朝瑶实在看不下去,眼前一幕让她发蒙,赶紧前去制止裴殊观的所作所为,朝域也想来帮忙,却被官兵上前一步控制在侧。 朝瑶顾不得裴殊观,低身去查看顾廷芳的伤情,心中那股突兀涌起的情绪并未消散,激得她眼泪都要掉出来, “你别这样对他。” 裴殊观盯着朝瑶耸动的唇,才如梦似幻的惊醒,看清了朝瑶面上的表情,急切、焦灼、双目通红,还有一丝隐约的厌恶。 明明不是这样的。 裴殊观脸上血色尽失,全然苍白,支撑不住后退两步,将眼前如苦命鸳鸯的一对看进眼里。 喃喃自语的重复朝瑶方才的话,“别这样....” 两人惺惺相惜的模样刺痛了他的眼。 嘡啷一声,裴殊观侧头抽取水兵身上的佩刀,刀尖直指顾廷芳,狠厉的模样让朝瑶发怵。 朝瑶被他吓坏,捂着顾廷芳流血的双手,血液弄了一身,朝瑶赶紧解释, “是我的错——” “闭嘴!” 裴殊观盯着朝瑶,朝瑶第一次从他完美伪装的皮囊之中,看到了类似于嫉恶,痛恨的表情,仿如她是他的仇人一般。 裴殊观的刀刃偏移,直指朝瑶,嗓音如雪浸, “你再为他说一句话,我就砍他一双手。” “你胆敢为他掉一滴泪,我就刺穿他的喉!” 裴殊观摧枯拉朽的忿恨扑面而来,朝瑶怔住,盯着裴殊观久久不能言语。
第62章 生病 刀刃对准自己。 眼前之人, 陷入崩坏的癫狂。 朝瑶心脏急速跳动,如夏日的骤雨一般,怎么也静不下来。 整个人都有些灵魂上的抽空。 这和朝瑶想象中的不一样。 发狂、发怒, 不应该是兰芝常在的裴殊观的所作所为。 就算是被抛弃,按照裴殊观的性格, 也该是高傲的扬起头颅,留下一句叫她莫要后悔的话,然后转身离开。 而不是现如今,持刀指向她和顾廷芳。 余光中的血腥将朝瑶拉回现实, 朝瑶瞳孔偏转,落在了角落顾廷芳血肉模糊的双手上。 颤抖着唇瓣, 朝瑶想解释,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这一切都和她预想得不一样, 甚至于大大出乎了她的预料。 清凌凌的眸光看向裴殊观, 聚焦在面前他偏移过来的刀刃上, 寒光闪过,朝瑶无端的感受到了一丝战栗, “阿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她没有妄图为顾廷芳说情, 那样的举动无疑只会继续激怒裴殊观,一双清凌凌的眸子看着裴殊观, 漆黑的眼波中闪着水光, 害怕和惧意并不是伪装出来的。 但还是勇敢迎着裴殊观凛人的怒气, 上前握住刀柄,想要将这危险物品从他手上拿开。 柔弱指尖触及刀柄, 与裴殊观的手指避无可避的黏连。 在触及那一瞬间,裴殊观入提线木偶般的躯体, 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胃部的痉挛与疼痛再次袭来,肠胃在小腹中激烈缠绕结节。 裴殊观苍白的面容,终于褪尽了最后一抹血色,鸦色发丝沾湿,蜿蜒在鬓角,像是上千只虫子在啃噬他的肠胃,手心渗出冷汗,终于握不住刀剑。 “嘡啷——”一声 连人带刀的摔倒在地,朝瑶下意识弯腰去扶,却见裴殊观翻身,强忍不住的崩溃呕吐起来。 污黄色的液体一阵阵上涌,溅发在地,淋漓的冷汗沁湿了他全身。 他倒坐在地上,被病痛折磨,声嘶力竭的呕吐着,双手苍白得像纸一般,浑身狼狈,全然没了属于贵公子的矜骄。 朝瑶忽然想起,那年在破庙,她要随马贼们去置换赎金。 裴殊观坐在窗下看她,那时他尚还年少,素衣被血液沾污,墨发杂乱的披下,还盲了一双眼。 可他就那样坐在窗下,微微侧过头来看她,阳光撒在他的身上,纵使浑身上下,全然狼狈,他淡淡看过来,也宛如神人一般矜贵雅持。 而现在,裴殊观倒在自己呕吐出来的黄色污秽物里,痛苦不已的蜷缩颤抖。 朝瑶一时分不清,沾湿他眼睫的液体,到底是汗,还是泪。 顾廷芳手上的血,浑身无力的滑落在地;裴殊观痛苦的将自己蜷缩,疼痛折磨得他变了一个模样;朝域被强压在一侧,无能为力的发出怒号。 朝瑶看着眼前这光怪陆离一切,忽然觉得有些恍然。 这分明是一个游戏,随她心意,随意所为的游戏,但为何她也会觉得,有难受的滋味涌上心头。 净植赶紧上前扶起裴殊观,大声呵令船老大将船开回岸边,四周都变得纷杂了起来,没人再注意朝瑶。 踉跄着退后两步,朝瑶第一次,在这个游戏里感到了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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