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阙声音如钟,沉怒且压抑,久久回荡在偌大的乾坤殿之中,一身威仪尽散,足压抑得殿中人喘息不能。 一殿神仙被吓得诚惶诚恐跪下,“臣等绝无此想,请陛下息怒!” 浩浩荡荡一群神仙跪下,北阙冷笑一声,“最好是没有!” 言罢,他再不看惶恐跪在台阶之下的一群神仙,拂袖便离开了乾坤殿。 北阙离开乾坤殿之后,一众神仙才不一地起了身。 太白看了看还瘫倒在殿中央,明显是吓坏了的言官,“你说说你怎么就这般糊涂呢,陛下与娘娘之间,那是家事,你管什么!” 他自从瑶西叛乱之后,他也鲜少看见小阿未了,小阿未就像是知道他与陛下要好,所以有意躲着他一般。 太白叹口气,出了乾坤殿,追向北阙:“陛下,陛下等等呐!” 北阙步伐微顿住,一身沉怒却未消,看见太白,声线更是陡然压了下去,“你还敢来见本座?!” 太白一口气没喘匀,不上不下地卡在了喉咙里,他还没忘记陛下知道了他给娘娘找刚飞升的小郎君时打的他几十大板。 他讪讪一笑,“臣那时不是不知晓陛下与娘娘之事吗?” 若是知晓了,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给小阿未找小郎君啊。ᴶˢᴳ 见得北阙脸色沉了下来,他又赶紧给自己找补,“陛下息怒息怒!臣虽是找了,可娘娘不是没收吗?连我找的与您相似之人,娘娘也一个都没收!” 他倒不是有意找与陛下相似之人,只是这三界之中,若论美,没有一个足以与陛下和青华君上媲美。 但只要与陛下有三两分相似,或是神韵之人,就已是美极,他也便下意识地拿陛下做模板了。 他嘿嘿一笑,“这足以说明娘娘曾爱的是陛下您,而非您这般模样的人吗?” 北阙的面色缓和了些许,太白也就更放开了些,“臣寻陛下,是有一事要禀明。” “说。” 太白道,“臣想求陛下给个恩准,能让臣见娘娘一面。” 小姝未躲着他,他见小姝未本就困难了,如今小姝未成了帝后,住在三十六重天,他又不能随意出入三十六重天,那就几乎不可能见到她了,也便只能来求陛下的恩典了。 “你想见阿未?” 他问,“为什么?” “臣与娘娘有些误会,想当面与娘娘解释清楚,可娘娘近来都躲着臣,故而臣只能来求陛下恩典了。”太白不敢隐瞒。 他想和小姝未解释清楚,他不会干涉她与陛下之间的事。这世间情爱本就难辨,他又如何干涉? 阿未躲着太白? 他知道她为何不愿见太白,无非是因为她觉得太白是他的人。 她竟是连与他有关的人都不愿见了吗? 北阙微合眼,遮住满目情绪,“本座给不了你恩典。” 连他见她都是奢望,他又如何给太白恩典? 言罢,他径直绕过太白便离开了。 太白想拦住北阙,可到底修为差距太大,不过眨眼之间,北阙便已消失在了他眼前:“哎,哎,陛下——” 他想说,不用陛下给他一定要见小姝未的恩典,只要陛下让他暂时自由出入三十六重天啊! 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 他唉声叹气。 ** 北阙已是走到了闻仙台前,却没再往前一步。 这些时日以来,他不是没去见过阿未,甚至她对他似乎与以往没有什么不同,然而他明白,终究是不一样了。 他一直以来的自欺欺人再也维持不下去。 他甚至忘记了大婚第二日阿未要他治好予之时他说了什么,可却清楚记得她那日对他说的每一句话。 她说宁可陪他一起死。 她说宁可与他消散天地之间。 她说她可以可怜他,只要他救予之。 北阙心里空得绝望,他忽然觉得自己曾经是不是错了,他是不是不该自作主张地为了护住阿未而杀了阿奚,迎娶瑶宓。 哪怕是曾经真的护不住阿未,就此真的与她魂飞魄散于天地间,是不是也好过现在? 是不是其实终究是他亲手毁了这份爱? 可要他眼睁睁看着阿未魂飞魄散,他做不到,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啊。 或许这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天光刺眼,北阙抬手遮眼,可泪却还是止不住地从指缝滑落,也遮不住一殿之距外,容与和裴姝未的身影。 “陛下何不试试寻一些与君上相似之人分散娘娘之心?”忽然,追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几乎是在追今的声音响起的刹那,北阙便放下了手,敛尽所有情绪。 他转眸,似无情无绪的无懈可击,可平静之下冷厉四伏,“你说什么?” 即便被北阙一身威势压住,可追今开口的声音虽是艰难,可却还是坚定不移地响起,“从始至终,娘娘真正动情过的人唯有陛下,即便是青华君上,娘娘也不过是动心过而已。曾经娘娘不会爱上君上,如今自然也不会,既是如此,如今娘娘还有意与青华君上......交好,其目的无非有二。” 他条理清晰道,“其一,为小殿下寻一位合适的父亲,小殿下毕竟年幼,凡间皆讲养育儿女须得父母双全,娘娘难免不会如此想;其二,报复陛下,娘娘虽是不......恨陛下了,可却不一定不耿耿于怀。” “无论娘娘为此二何,青华君上其实都不是最好的选择。”他道,“若是为小殿下寻父亲,如今的青华君上心中有恨,何况小殿下又是您的骨肉,未保青华君上不会伤了小殿下。而若是为报复陛下您,一个青华君上可以,更多的旁人不是也可以吗?” “所以属下以为陛下何不寻——” “嘭——” 追今话未说完,天柱碎裂的声音响彻云霄。 “你再说一遍?!”北阙暴怒的声音随破裂声响起。 他怎么敢,怎么敢让他给阿未找男宠?! 追今被北阙冷沉的威压压制得生生呕出一口血。 他不敢去擦唇角血迹,深深叩首在地,“陛下,与其等着这死局自破,不如陛下亲手把人送到娘娘面前,等娘娘报复发泄够了,精力从青华君上身上分散了,至少青华君上也就不是威胁了——” 他不忍再看陛下这样痛苦下去,可这样继续下去便是死局。 若不破局,陛下必定困死局中。 他不信天资聪颖如陛下会想不到,只是如今的陛下在乎娘娘在乎得快疯了,疯到失去了自我,失去了理智。 “住口!”北阙怒呵,打断了追今,“简直荒谬!” 他拂袖而去,“此时休要再提,绝无可能!” 绝不可能! 他怎么可能亲手给阿未找男宠?! 除非他疯了! 天柱碎裂的巨大声响惊动了闻仙台中人,容与侧目看去,裴姝未却只是淡然地低头饮了一口茶。 容与忽然就想问裴姝未,真的就这样不在乎吗? 那他呢?她可在乎他? 可话到嘴边他便咽了下去,明知道答案的事,又何必再自取其辱? 他掩下眸中苍凉,笑着朝她道,“过些时日又是七月七了,阿未可要与我一同再去看鹊桥?以补上次没能看清鹊桥,逛完七月街的遗憾。” 曾经,他也邀她一同去看鹊桥。 “鹊桥吗?”裴姝未放下茶盏,“好啊。” 她隐约记得七月七晚极为热闹,只是那时的她满心报复,根本无心欣赏。如今整个人松快了下来,倒是有些闲心了。 见得裴姝未眼中浮现的浅浅笑意,容与也不由得轻笑起来,“好,那我到时来接你。” 似乎连他应下的话都与曾经无异。 ** 喜鹊织桥是在七月七,如今已是七月一,已是不远了。 不过一晃,便到了七月七。 容与极早便来接了裴姝未。 也因着是七月七,裴姝未特意没让梅雪一同出去,只让她自己也可以出去逛逛。 梅雪陪在裴姝未身边太久,也变得喜静,而不喜喧嚣。 因此她打理好寝殿便要准备去歇息,可方才阖上寝殿门,一转身便险些撞上了来人。 她定睛一看,才发现竟是北阙。 她赶紧行礼:“陛下!” 北阙没顾梅雪的失礼,“阿未呢?” 这—— 娘娘随青华君上出去了,可她这又如何敢说? 因此她只含糊其辞道,“回陛下的话,娘娘早些时辰已是出去了。” 梅雪没敢抬头,可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竟然在她话开口的一瞬间,明显感知到了面前人骤然低落下去的情绪。 但不等她再细细感知,面前人却已是折身离去。 她微抬眸,却见北阙手上拎着一枝似是纸做的琼花灯。 那灯精致,大团大团的琼花簇成花海,层层叠叠却瓣瓣分明,足以可想在夜色里点燃有多美。 娘娘最是喜爱琼花。 今日又是七月七。 梅雪眨眨眼,陛下这是想陪娘娘过七夕吗? 可她想起此前娘娘早已与君上离开,去了七月街,便无声叹息了一声,只盼望陛下今日不要遇见娘娘与君上吧。 ** 七月七,七月街喧嚣繁华,十里灯火连绵。 因着此前已是看过了鹊桥,今日容与便没有带裴姝未再去鹊桥,而是径直来了七月街。 裴姝未见容与熟练地穿梭在街道中,不由得问:“这般熟悉,你此前常来此处吗?” 容与牵着裴姝未的手,穿梭在人海中,“是啊,我年幼时常来的。” 他想起曾经。 曾经他年幼,父帝和母后又不爱与他说话,兄长又话少,他便偏爱这般热闹繁华的地方,仿佛这样才能提醒他他还真真切切地活着。 是以每年七夕他都会钻出来,有一次他钻出来被发现了,还是兄长替他挨了父帝和母后的罚,躺了好些月才恢复。 想起北阙和瑶西,容与眼色一暗,可很快便恢复了过来,岔开了话,“你看,这边是耍烟火的,那边是卖吃食的,那边还有卖灯的!” 他如数家珍般一一为她道来。 天界也唯有这个时候才与人间无异了,更多时候天界都冷清或肃穆得他觉得压抑。 裴姝未顺着容与所指,一一看了过去,看得眼花缭乱。 容与握紧她的手,等介绍完,便问,“这么多地方,阿未你想去哪儿?” 裴姝未目光逡巡一周,最终落在遥遥的拱桥对面,“那是什么?” 容与看去。 只见拱桥对面似ᴶˢᴳ有一朵盛大的火莲盛开,托起一座七层的阁楼。 他一时眼里浮现疑惑,那是什么? 他竟然全然没有印象,路过两人的一个仙家似是听见了裴姝未所问,便顺口道,“那是前年才修建的莲塔,可许姻缘、祈福之愿。虽说唯有凡人才信这许愿,可讨个好彩头总是吉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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