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阙略有遗憾地道,“可惜最近不是花期。” “倒也无妨,左右我们从此居于此,错过了今年的花期,往后还有年年岁岁。”裴姝未抬头望着满山谷的琼花树。 虽则以她和北阙的修为也能催开琼花,甚至天界之中的琼花便是如此常开不败,可若真是如此,却也少了那份年年岁岁的期盼。 他和她的年年岁岁。 这一刻,北阙忘了容与,看着身侧的裴姝未,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对,我们还有年年岁岁。” 他逡巡一周,目光落在了琼花树林中的落月湖中,“你喜欢琼花,我们便在此处建一处琼花亭,每到花期,我们便来赏琼花可好?” 裴姝未沉默下来。 北阙见状,小心地问,“怎么了?是不喜欢吗?” 他道,“你若不喜欢,我们便不建了。” 裴姝未却摇头:“不是不喜欢。” 北阙问:“那是为什么?” 裴姝未沉默须臾,“可是我不会建亭子。” 她抿唇看他,“你会吗?” 北阙忽地也沉默了。 他倒是会用仙力建一个亭子,可要他真的用手建,他却是不会的。但看阿未的意思,明显就是想要一个自己建的亭子,而不是用仙力变幻出来的。 “我也不会,但是我可以学!”北阙没有犹豫。 裴姝未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你确定......你学得会吗?” 她知道北阙修为高深,天资聪颖,可毕竟术业有专攻,他真能建得成亭子? “阿未你给我一些时间,我肯定可以学会的!”北阙保证道,即便再难,只要是她所求,他总能学会。 何况不过是建一个亭子,又能有多难? 北阙想着便做起来。 每日他便就一边捧着一册书,一边跟着建着亭子。 而裴姝未就在旁监督着他哪里有错。 这日正午,她正觉累了,方才坐下歇息,还在刨木头的北阙忽然转过头来看她,“阿未,你看看这木头两头可是整齐?” 这木头是作亭子用,北阙已是刨了好几日了,都还没刨整齐。 裴姝未不由得心中感叹,果然是术业有专攻啊,聪慧如北阙也无法一时之间学会这建亭子的能力。 此刻他一转过头来,她便顺声看去,然而就是这一看,她便控制不住地笑出了声来。 裴姝未忽然笑起来,北阙迷茫地眨了眨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了?这是发生了什么?” 怎么突然就笑了? 裴姝未一边笑着,一边岔气道;“不行,不行——” 她捂着肚子,“你等我笑完了来!” 可北阙越是这样迷茫地看着她,她便越是忍不住笑。 好不容易缓了口气,她终于忍不住掐诀幻化了一面水镜,映照出了北阙此刻的模样:“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 只见北阙头顶因刨木头沾染了成堆成团的木屑,像是在他头上爆开了金色的狮毛。 这本就很像狮子了,加之他似乎一边刨木头,还一边抹了几把脸,沾染木灰的手边在两边脸侧捋出了好几道木灰痕。 威严肃穆,从来为人敬畏的北阙何曾有这般狼狈的模样? 他一时愣在了那里。 可看着裴姝未还坐在地上笑着,他顿时无奈又好笑地要扶起她:“好了,地上凉,快起来吧。” 只是话一说完,他便意识到这话不像是予之会说的。 好在她似乎因为笑得厉害,并没有注意到他方才的话。 他悬起的心骤然放下,一挑眉,眉眼间便全是容与的模样,他伸手便去抓她,“好啊,这都调笑我了?” “不敢了,不敢了。”裴姝未连连摇头,“怎么敢笑我们的大师呢?” 话是这样说,可她的手却伸向了他的头,甚至狠狠揉了一把,彻底把木屑揉进了他的发里。 然后揉完就跑了。 北阙被裴姝未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竟是又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也许这就是阿ᴶˢᴳ未与予之的相处。 不知为何,他心口忽然剧烈地抽痛起来,痛得他一时直不起身,可嘴里却扬声像极了容与的话:“你别跑——” 裴姝未的声音遥遥从远处传来,且越来越远:“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不跑?” “不过你也太没用了,竟然还没追过来!”她的声音似乎近了些,竟有要折身回来的趋势。 北阙顾不得心口疼痛,连忙站起身来去追她:“这就让你看看我是不是没用!” 不能让阿未发现他根本不是予之。 不能! ** 两人胡闹了整整一日,亭子没建什么,汗倒是出了一身。 等到夜里,北阙生火做饭,裴姝未又按例给他温了一碗金缕花羹:“累了一日,先喝一碗热羹吧。” “有劳阿未了。”北阙接过裴姝未手中碗。 裴姝未看着北阙慢条斯理饮下,眼中暗芒一闪而逝,然后低头也饮了一口自己手中的另一碗金缕花羹。 等到两人用了饭,便如世间所有凡人一般,早早地歇下了。 因着北阙手艺不够,连亭子都还没建好,因此两人如今住的依然还是仙术幻化出的竹屋。 窗外寂静无声,耳畔枕边人呼吸清浅。 可北阙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即便他有意克制,可脑海中还是不受控制地一遍遍浮现出白日里的一幕一幕,就仿佛在提醒着他,原来他不在时,阿未与予之就是这般相处的。 更仿佛在提醒着他,他这一切都是偷来的。 而偷来的一切,终有一日会失去,会再不属于他。 这般一想着,他心间的恐惧无声地在无边的夜色里蔓延。 他侧身抱住枕边人,紧得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之中,就好像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失去她。 “唔——”似乎是他抱得太紧,怀中人微微挣扎了起来。 北阙立马松了些力道,“抱歉阿未,我不是有意的。” 怀中人并没有听见他的话,好似又在他怀里寻了个舒适的位置睡了过去。 怀中柔软的温热提醒着他她的存在,他笑着捋了捋她的发,极力压下心中不安,也要阖眼睡去。 他不能吵醒了她。 可忽然,他嘴角上扬的弧度僵硬住。 这般寂静的夜里,她听见他唤,“予之。” 北阙脸色微白,又听见她说:“你抱我太紧了。” 他动了动唇,他想说他不是予之,可到头来,他还是只稍稍松了手,安抚她道,“我松开些了,你睡吧。” 怀中人这次果真舒服地睡了。 北阙僵硬着的笑却再也扬不起,可也落不下。 他极力告诉自己,无妨,他和阿未还有无数的年年岁岁,总有一日他能让她彻底忘了予之,让她心里重新只有他。 可越是这样告诉自己,他心间的恐惧就越像是无底洞,越阔越大。 裴姝未第二日醒来时,陡然见着北阙盯着自己,吓了一跳:“你怎么一大早地看着我?” 她狐疑地看着他,“你不会一夜没睡吧?” 可惜神仙莫说一夜不睡看不出什么,便是日日不睡也看不出什么来。何况修为高深如北阙? 北阙动了动僵硬的身体,极力扯起笑:“怎么会一夜没睡?就是醒得比阿未你早而已。” 他错开她的目光,翻身下|床,“我这就去准备早膳。” 说罢,他便出了寝屋。 自从来到往生山脉,每一日他们的三餐都是北阙在准备,裴姝未也就安然地享受着。 时间似乎一天一天这样平静地过了下去,亭子也从最开始的不成形一点点地建造而成了雅致的琼花亭,连本是由仙力幻化而成的竹屋也在北阙的手下建造了出来。 这样平静而重复的每一天似乎乏味极了,可却是曾经的北阙求而不得的一切,他格外珍惜。 又是一年。 恰到了凡间琼花盛开的花期。 今日琼花开得最盛,只是不巧天边乌云压顶,分明是要下雨了。 北阙一时犹豫要不要带裴姝未出去看琼花。 裴姝未却道,“琼花花期难得,若真是下雨了,掐个决避雨便是。” 北阙这才意识到他在凡间太久,竟是本能地以凡人思考,都险些忘了还可以动用仙力。 两人这才出了竹屋,去了琼花林。 今日是四月二十四日,正值琼花花期。 琼花林似一片起伏的雪海,风一吹动便起伏雪浪,成片开至荼靡的琼花纷纷扬扬落下,落了两人满身,仿佛一夜白了头。 “轰隆隆——” 雷声嗡鸣,伴随之闪电闪过。 雨就要下了。 风又吹得大,北阙担心裴姝未受了凉,便索性掐了个决,护住了整片琼花林。 见得她仰首看着琼花,唇角都扬起微微的笑意,他也随之浅浅笑起来。 真好,他和她还有很长很长的未来。 “轰隆隆——” 伴随着又一阵雷声,大雨倾盆而下,可落到琼花林上方时却像是遇到一层无形的阻碍般,无声消失了。 “你布了遮月阵?”裴姝未问。 北阙解释道,“这风大,雨也大,便想着先布了阵法。” “难怪我方才都没感觉到风了。”裴姝未道, 裴姝未口中隐有遗憾,北阙便道,“你若喜欢,我把风放进来。” “不必麻烦——”裴姝未一句话未说完,风便迎面拂来,雨却还一滴不入地被隔绝在遮月阵之外。 她若有所思地望着黑压压的头顶,这便是仙帝修为吗?竟是连这样细密的雨和风都能分得清明。 “这样可好?”北阙握住裴姝未的手,感知到她的手不凉才放了心。 裴姝未被拉回了神智,她笑意浅浅地望着他,“就这样就很好了。” 她笑着,可却好像与以往有什么不同,就仿佛要下定什么决心一般。 “怎么了阿未?”北阙不解,“你今日怎么总是走神?” 他都发现好几次了。 裴姝未却是摇头,“就是太久没看见琼花,一时失神了。” 北阙想了想,说道:“你若想日日见琼花,我们也可以种一珠在屋前,不施仙力,但日日为它施肥,精心照料。” “据说这般也可以让琼花花期长存。”他说,“你若喜欢,我明日便去学。” 裴姝未还是摇头,“不必了。” 她望着开直荼靡后的琼花随风坠落,“若是这样,琼花还是琼花,可似乎又总觉得缺了些什么了。” 她笑着,蹲下|身捡起一簇琼花,轻轻转动了下,甩去了它沾染的尘埃,然后问北阙,“是不是很美?” 琼花单看其实不算惊艳,可成簇堆叠在一起就像是层层叠叠的雪海。 北阙在裴姝未的目光里点头,“很美,就是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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