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拨云不动声色:“想走?” 姜眠小幅度点头。 凤拨云勾唇:“走啊。没有人拦着你。” 她好整以暇望着姜眠,这姑娘模样长的和姜重山很像,因为女孩家眉目脸庞的线条圆润柔和,这几分像父亲,便为她添了许多坚韧不屈的意味。 想起姜重山的刚直不阿,她嘴上就更不留情面:“你现在就可以从这道门中走出去,你放心,这座宫殿里绝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拦着你。” 姜眠一点也没恼,还老实解释:“我……是想离开,不是想死。” 她小声说:“要凭自己一己之力从偌大宫城里全须全尾走出去,肯定够我死个几回。” 凤拨云:“你这是想让我帮你安排?” 嗯……是,这么承认还真挺不好意思,姜眠点了下头。 凤拨云重新打量了一下姜眠:“你脸皮还真是厚。” 姜眠摸了摸自己脸颊,其实还是有点烫的。可她也没办法:“不瞒您说,若我自己能办成,我肯定不会麻烦您的……反正就问上一问,不成就算了,万一您能答应呢。” “……”凤拨云道,“你我是宿敌。” “无论您怎么想,在我眼中您是我的恩人。” “这就是你报恩的方式?” 姜眠窘迫道:“所以我一开始便跟您说,日后若您有所求,我必定全力以赴。” 凤拨云盯了姜眠一会,美目微阖,闲适慵懒:“是不是这几日待你太好了,给你吃穿,许你清静,让你那二两重的脑子开始想这些有的没的。你父母兄长都死绝了,一介孤女,还有什么可利用的?” 姜眠心脏砰砰跳快,这个敏.感的时刻,只要提及家人便叫她顿生警惕。 是啊,正常来讲,确实是这样啊。 常人看她,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那么凤拨云这样待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放眼整个京城,认出她是姜眠还敢发善心收留的,只怕掰着手指头都数不出一个。 更何况是凤拨云——当年京城郊外初见,她对爹爹的敌意隐藏在恭顺柔软的外表之下,那恨意,绝不会经年消磨。 她唯一软肋是家人,对于爹娘而言,她也是他们的软肋。 凤拨云面容冷峻,起身走过来。 她身量比姜眠高些,不怎么客气地捏住姜眠脸颊,迫使她抬头。 紧张,勇敢,坚韧,最后又一层镇定蒙色,凤拨云欣赏了一会姜眠的表情,慢慢放手。 “我不会为你安排,你想得美。至于为什么收留你,还不明显吗?自己动脑想想。” 留下这么句似是而非的话,凤拨云深深看姜眠一眼,略一掀唇,转身便走。 * 一出门,秋心就在不远处站着。 凤拨云走上前:“姑姑竟知道在哪寻我。” 秋心为她掌灯,道:“奴婢随意一猜罢了。” “左右我闲着没事做,走到这了,听听她想干什么。”凤拨云随意拍拍手,“算我多此一举,当真是无聊之极。” 秋心看她一眼:“姜姑娘很无聊吗?” 也不……那么无聊吧,脾气好得很,还挺有趣。凤拨云道:“我看她今晚是睡不好的,没得拼着劲儿辗转反侧把头想破。” 秋心不由弯唇微笑,目光放远,不知想起什么,轻轻叹了口气:“您难得高兴,但奴婢却不得不奉劝一句,也不必对姜姑娘太好了——您二位立场不同,这样的日子不会长久的,待日后姜重山回京,又该怎么算呢?” 凤拨云先是反问:“我高兴?” 而后冷笑:“我待她有多好?把她软禁起来,给些吃食罢了,这也算很好么。” “毕竟是姜重山的爱女,奴婢以为您至少会使些手段。” 凤拨云浑不在意:“我要使什么手段,使给谁看?姜重山对北胡作的孽,和他女儿有什么关系?若我将恨意发泄在无辜女子身上,和赵狗一流又有什么区别?此刻姜重山为我所用,我是他的主君,对他的家人太苛刻,岂不失了大气。” 秋心由衷笑道:“殿下格局,无人能及。” 想了想,她说:“既然如此,何不让姜姑娘与她母亲团聚?她二人在一处一处排解忧思,咱们照顾起来也方便些。” 凤拨云沉吟:“日前我见了萧玉漓,说了些刺话来挑她的心,她知道姜重山在胡地起兵,已达贺兴关。若姜眠跟她一出,岂不也会知道这些?” “殿下为何不愿让姜姑娘知道?” “就是不想。” 脑海中浮现姜眠的模样,娇弱又不娇气,像个淡定的小兔,怎么扒拉捉弄都不生气:“让她知道又怎样,还不是该吃吃,该睡睡。难道她知道了,就放她去前线找姜重山帮他挥刀杀几个人吗?” 这倒也是。殿下有决断,眼界亦不是自己可比拟的,秋心点头:“不知也好,忧思过甚到底伤身。眼下,一旦姜重山破了贺兴关,就会引起朝廷的重视,不敢将他看作普通流寇。” “那也晚了。这梁朝真是疲软不堪,气数已尽,近百年来制衡全靠姜氏一族,如今姜氏反戈相向,才知朝廷犹如刀切豆腐,竟无丝毫招架之力。” “若是……那宴云笺出手呢?” 凤拨云微扬下巴:“我瞧着他不会,他不像是一个能给赵狗卖命到如此地步的人。他必定有旁的心思……我们只等姜重山兵临城下,届时控制住宴云笺,不要让他抢了功才好。” “如此说来,这一战应当很快。” 是啊,能不快吗?本就是碾压性的实力,再佐以刻骨之恨,姜重山撕了赵狗的心切,比任何人都想更早一刻冲进宫城。 凭各地方军与京城兵防的能力来看,算来两月之期已是极限了。 凤拨云往前走着,忽然想起一事:“秋心,你会治红伤,抽空给姜眠看一看,她总揉膝盖,当有旧伤。” “是。” “咱们在朝堂上的人,让他们寻常即可。你把姜眠的事处理干净,不要让外边任何人知道她在我这里,以免生出些旁的心思,横生枝节。” “奴婢知晓轻重。” “对了,当日把她从牢中带走扔去岐江陵的是宴云笺哪个手下?” 秋心正色道:“奴婢暗中查过,并非宴云笺的手下,而是薛琰。” “……是他?”凤拨云轻蔑:“姓薛的失心疯吗?有个好舅舅犹嫌不足,还想再抱一条大腿。公孙忠肃和宴云笺,哪个不比他聪慧百倍,若这两条大腿同时踩他一脚,他能受得住吗?” *** 薛琰一直在公孙忠肃书房外等着,直到夜深了,才听见门房来传公孙大人回府。 冻了几个时辰,他手足冰冷,却不敢表现出来,毕恭毕敬站在一边。 公孙忠肃走来,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推门进屋——没有反手关门,便是准他进入的意思了。 薛琰面色平静的进来。 这一段时日,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待遇,从最开始的黯然,到如今竟然已经习惯了。 “躲了这么久,怎么今日有兴致到我这间小庙来了?” 薛琰大为惶恐,立刻跪下:“舅舅,孩儿不敢,孩儿只是一时失手,心存惶恐,一直没敢……没敢出门。” 公孙忠肃眼皮都没抬,反手就是一个大巴掌。 薛洋被打歪了身子,不敢呼痛,只沉默跪好。 他从前总见公孙忠肃这样教训自己的庶子,从来不留情面,抬手便打。况且公孙忠肃这个人,总是下狠手教训,回回都是打脸。当时旁观,既觉怜悯,又觉骄矜,如今自己挨了,才知是何等屈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公孙忠肃见他跪好,沉默着不言不语,细细盯了他两息,甩手又是一个重重耳光。 薛琰再度爬起来跪好,仍然不说话。 “怎么?我打你,你不服气?”公孙忠肃沉着脸,语气又阴又寒。 薛琰苦笑道:“舅舅,孩儿不敢,您只管教训,便是孩儿都受着。孩儿不说话是……是怕顶撞了舅舅……孩儿知错了。” “你的两个暗卫,算得上顶尖高手,原也是当年我送你的生辰贺礼,那日失手的那个,我已帮你处理了。只盼你日后不要再犯蠢,便是猪狗,也胜你千倍万倍。” 薛琰隐忍片刻,终是忍不住低声辩解:“舅舅,并非孩儿沉不住气……您说过的,宁可错杀,不能放过,孩儿查探一番,只觉宫中唯有那成复最是可疑,只是他久在宫闱,几乎不出宫,孩儿只能耐心寻找机会,那日是他唯一一次独身,这才……” 话没说完,公孙忠肃又抽了他一巴掌。 薛琰嘴唇微抖,终是沉默下来。 “他独身?是么?说你蠢笨如猪,你还真上赶着证明——那成复算什么东西?他夜会公主!只这一条罪名便足以让他万劫不复!你倒好,误杀公主,反倒死无对证不能将他们的私情翻出来了。白白错失一条名正言顺杀死成复的千载良机!”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是啊!薛琰默默想,内宫行刺,非武功卓绝之人不可取,若他能亲自出手而非暗卫,怎么能想不到这些呢。 “公主被杀,那太监竟以一己之力伪装成自杀,不敢翻到明面上,无论怎样都可疑,杀他一个不算冤。”公孙忠肃沉吟,“此事你不必管了,免得再打草惊蛇,我来办。” “现在,就是那宴云笺……” “笃笃笃——” 公孙忠肃不耐:“什么事!” “回、回禀大人,有人送来请柬,邀大人到过府一叙,大人是否要前去会面?” “谁送的请柬。” “大人,此信乃是密封,小人不敢擅看。” 公孙忠肃接过来,面无表情扯开信件。 目光停滞在纸上半晌,他沉默了下,说:“备马。”
第114章 陈冤新罪(一) 清雅居。 这里偏近城郊, 人烟罕至,公孙忠肃一人打马前来,在门口拴好了马, 步伐沉稳负手进门。 前厅亮着一盏灯,烛火微弱如豆。 宴云笺便坐在这烛光中,容颜清冷绝尘, 犹如画卷。 公孙忠肃自然走进来,关好门,随意地在宴云笺对面落座:“大人好雅兴啊, 此地……”他四下看看,“可是您的私宅?” 宴云笺不置可否。 公孙忠肃笑道:“如此清幽淡雅,看布局, 像是出自闺阁女子之手, 莫不是金屋藏娇了?” 宴云笺手执茶壶,为公孙忠肃添一杯茶:“大人真是好眼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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