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混账!” 姜重山双手发抖,忽地狠狠将请柬一把掷出去。 “砰”一声磕在门槛上,姜眠端着托盘走过来正看见。 一来竟听见姜重山发火,姜眠心一凛先看宴云笺——没事,他们两人气场正常,不像是闹不愉快的样子。 那就不怕了,她好奇心上来,蹲身捡起请柬,连笑带哄:“这是什么?谁惹我家爹爹生这么大气?” 宴云笺耳尖微动,忙走过去接姜眠手里的东西:“我来拿。” 他走路时刻意控制了下,气度依旧沉稳,只是比平常稍慢。 “没事没事,你胳膊伤才好,不能拿重东西,”姜眠把请柬放手中托盘上,避开宴云笺的手,“我刚才看你走路有些慢,是不是腿疼啊?就说让你不要太早下地走路嘛,你们的体质是与众不同,那也是伤了骨头啊。” “不疼,养伤的时候就这样,过两天就没事了。” 姜眠将信将疑。 像是察觉到,宴云笺浅浅弯唇,又伸手:“我帮你拿。” “不不,不用,”姜眠没有手,用胳膊肘撞撞他:“好啦,你快进去,这日光毒,别照到你眼睛该不舒服了。” 在姜重山面前,宴云笺不敢太露笑容,便温和着眉眼和姜眠一起走进来,默默站到姜重山身边。 姜眠搁下托盘:“爹爹,我来的巧不巧?凉茶败火,快喝一碗?” 她端起一盏茶递给姜重山,另一盏很自然地放到宴云笺手里。 “小心哦。”她提醒。 宴云笺低低应了声。 姜重山收回看女儿的目光,垂眸盯着茶碗一言未发,他的阿眠,这样好,可爱乖巧的让他不知怎么疼宠才是,顾越——他怎么敢? “爹爹,你怎么只看不喝呀?快尝尝。天这么热,喝点凉茶解解暑。”见姜重山盯着茶碗,也不动弹,姜眠弯了眉眼笑问道。 “哎,好。”姜重山回神,小心翼翼端起来喝,紧拧眉宇微松,到底露了一抹笑。 宴云笺也低头饮下,沁凉的清茶一路滋润过肺腑,沾染了她甜净的气息,轻蛰他心尖。 姜眠眼看他喝完,接过来空盏放到一边,用手扇扇风: “天太热了,你们要是爱喝,我以后天天给你们送。刚才听周叔说你们在这里说话,我来凑热闹的,这是什么呀——” 她伸手去拾刚刚放在托盘上的请柬。 “阿眠,你……” “嗯,怎么啦爹爹?”姜眠一边随声应着,一边展开手中的东西。 姜重山心疼,伸手要夺:“别看了阿眠。” 姜眠微躲,“等一下爹爹,这个是……这个是顾夫人的寿宴啊。” 顾越母亲的寿宴邀她参加,请帖的名义是以宜妃之名送的。 不仅是她,还请了宴云笺。 顾夫人的寿宴啊…… 姜眠方才的轻松渐渐沉寂下来,细致温婉眉宇间染上一抹凝重。 出宫以来,她就已在打算这一件事。原本想着,此等虎狼之穴,用尽办法也要阻止宴云笺去。 哪怕和顾家撕破脸也罢了。 却没有想到,算上她在内,都难以拒绝——这一道请柬,竟然是以宜妃的名义发来的。 这副捧着请柬发呆的模样落在姜重山眼中,又变了一番滋味:“阿眠,不必放在心上,不去就是,不要难过。他们有眼无珠不识好歹,爹爹自会为你讨公道。” 说着,他就要把请柬往出抽。 姜眠捏紧了:“爹爹。” “我……我不是不想去,我想去的。” 只一瞬间,她便做好了权衡。 姜重山低眸看她。 姜眠又看一遍,看清楚了,说:“爹爹,仅是顾夫人寿宴,也就罢了。可这是宜妃娘娘相邀,性质就不一样了。” 爹爹刚刚凯旋,多少双眼睛盯着。她拒绝了,并非仅仅是一个贵女拒绝宫妃这么简单。往小了说,她身为臣女,此乃不敬,往大了说,宜妃背后的人是皇帝,而她背后是整个姜家,是姜重山。自恃功高的罪名压下来,爹爹必定受委屈。 ——虽然她的任务是护着宴云笺,可宴云笺的危机,跟爹爹受难之间,她还是会选择……保护爹爹的。 姜重山喉咙发紧,女儿懂事他知道,到如此程度,却是在他心上捅刀一般。 “阿眠,你不要想这样多,爹爹已经回来了,不用你来担这些。” 姜眠笑了:“这也没什么,爹爹,我们去一趟,露个面就回……” “谁也不准去,不必理会。”姜重山直接伸手把姜眠手中的请柬抽出来,这一次微微使力,便轻松拿出,放到一边。 宴云笺微微拧眉,薄唇轻动:“义父,我自己去便是。” “那怎么行?” 姜眠看他一眼,拽一拽姜重山袖口,“爹爹,我们两个一起过去就是了,既然宜妃娘娘发了话,只去一个,只怕宴云笺很难全身而退,您也会受牵连的。” 姜重山眼神柔软,神色却未松动半分,姜眠看的分明,知道这么劝没用。 “爹爹,你让我去这一回吧,担心您不假,我自己也有些真心在里边,”姜眠看一眼宴云笺,一阵牙疼——他在这儿,撒这个谎还有些不好意思,“这是……顾家的事……我想去。” 顾不得什么形象了,若是为了爹爹,他不会舍得的,若说为了自己,也许他能心软成全。 果然姜重山有些无措,低声:“阿眠,你乖,听爹爹的话,这一次你说第人一头,往后更是要步步后退,你会受委屈的。” 他早已大起退亲之意,可看女儿心意坚决,却不敢将话说的太利:“顾家家风肃谨,太过便显得有些凉薄。顾越的性子爹爹也有所了解,与你算不得太合,实非佳偶。” 她对顾越“有心”,还真是人尽皆知。 心一横,姜眠硬头皮认了:“还、还好吧,阿越哥哥待我很好。” 她话落,宴云笺侧过脸,一半面容在阴影中,另一半被阳光映照的雪白。 姜重山看去一眼,又垂首注视姜眠:“阿笺已经告诉我了。” 姜眠回头瞅宴云笺。 他立刻察觉她目光,局促不安连手臂都僵硬了,怔了一下才想起行礼:“姑娘恕罪……” “哎你干什么,站好站好,我恕什么罪我还没说话呢,”姜眠忙拉住他,“我又不生气,说就说了嘛。” 他的性子,不会主动说这些,多半是爹爹先问的。 姜眠摸摸后脑勺——跟顾越那点事儿,除了丢脸,那就只剩尴尬了。 揪着请柬,姜眠还想找补一下:“其实他就是……嗯……不太会讲,待我还是可以的……” “他待你如何爹爹心里有数,即便阿笺不说,我也明白,你不必为他遮掩。” 只听几件心已犹如凌迟,这些年还有多少事,姜重山想都不敢想:“阿眠,爹爹很想纵容你,可顾越如今已如此轻慢薄待于你,日后只怕变本加厉。你想要什么,爹爹都会许给你,唯有这门婚事,不行。” 思来想去,姜重山还是表明态度。 不是没想过遂了阿眠心愿,自己做她的靠山,护持她一生。 可这样,即便能欢喜一时,也不会幸福一世。 他真的舍不得。 姜眠斟酌道:“爹爹,我……会听你的话。其实我只是想去这一回,做个了断。以后你不喜欢我和他来往的话,我就再不见他,好不好?” 她只是想在这一晚护住宴云笺。 以后能不能和顾越打交道,对她,也不重要。 反正,宴云笺和顾越在历史上唯一次交集与冲突,就只有这一回而已。
第30章 碧风长歌(四) *** 顾府落在宫城边上, 正对最繁华的街市,大门富丽肃穆,气派奢华。 顾修远扶着小厮的手从马车上下来, 端着面容负手上台阶,对门房问了一句:“公子在府里吗?” “回大人的话,公子有公务在身, 昨儿个去了辛狱司,到现在还没回来过。” 顾修远皱眉。 转身吩咐身后的人:“你派两个人去请。让公子务必酉时前回来,今日是夫人寿宴, 他是嫡长子,万万不可缺席。” 随从恭敬应一声后走了,顾修远沉着一张脸进门, 径直走到书房, 提步进门忽又顿住,换了方向回房。 冯氏正被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挑衣裳首饰, 看见顾修远,忙挥挥手:“你们都下去。” 等人清了, 冯氏亲手斟茶,柔柔递给坐在桌边闭目养神的顾修远:“老爷看着脸色不好,可是身子不舒服?妾身传府医来瞧一瞧吧。” 顾修远摇头:“不忙,交代你办的事如何了。” “请帖已经送去了。” 冯氏说完这一句,面露难色:“老爷, 这手段会不会过于污浊?” 顾修远抬头看她一眼:“你心疼?” “那倒不是。” 冯氏立刻否认, 精明美目中流露些许嫌恶:“姜家那女孩……哼, 不学无术, 莫说琴棋书画,连字都识不全。还生了副狐媚样, 如何担得起高门主母?她是万万配不上咱们阿越。” “但……老爷,我们的目的无非是退了这门婚事而已,有什么不能好好商量的,走这一步,万一……” 顾修远明白了:“你怕姜重山过后咽不下这口气,报复顾家?” 垂眸细思半晌,他摇头:“怕什么,每个环节都已定好,就在自己的地界里,不会出什么差错。后宅的事你一向办的利落,这里的度你把握好,摘干净就是。姜重山聪慧过人,会明白这种事情要闹大,对他,对他的女儿都没好好处。” 他抬手端起桌边那盏茶,低头喝了。 “茶不错。” 冯氏勉强笑道:“妾身都是按老爷吩咐准备的。” 顾修远端盏再呷一口,随手搁置一旁:“夫人似乎还有心事,是为夫方才的话说的不明白?” “这自然不是,”冯氏叹了口气,双手交握在一起,想了半天吞吐道:“老爷说的极是,对于姜大人,妾身也是同样想法,倒是不惧什么。” “可妾身不担心姜家,却担心阿越这个倔强孩子,他主意正,又不听劝,若这件事我们真的做下,将来闹得满城风雨——姜家那女儿一无是处,已经很上不得台面了,可阿越根本不在乎,心那么痴,若是……最终她还是要进我顾家的门,这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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