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她们二人对话和方才夫人间的交谈回想一遍,虽然怪,又不知是哪里的问题——顾夫人确实一会儿热情,一会儿冷淡。 姜眠向送她出来的侍女点头致意,一个人向外走,唇角扬起丝丝真实的笑容。 罢了,能离开就是了。 虽然只要没彻底离开顾府,危机就不算解除,但心也从高处稍稍放下些——这一次,该是从历史手里保护了宴云笺吧。 一念及此,姜眠抿唇微微笑,步伐轻快了些,只等拉上人便打道回府。 出门抬头一看,她脚步凝滞。 外边站的人不仅仅是宴云笺和聂管家,顾越竟然也在。 “怎么了?” 她不由快了两步,径直走到宴云笺身前。 “没事吧?”她下意识关心。 这个站位很微妙,不知有意无意,她的身躯恰巧挡在宴云笺跟顾越之间。 顾越的眼睛慢慢黑沉下去。 他的神情和气质,与他身上穿的青衣格外不搭。
第32章 碧风长歌(六) “怎么了么?”姜眠又问了句。 其实她没有别的意思, 只是看见顾越后。脑海中自动反应出对他的那些印象,没来由就有点不安。更重要的是,来到此她本就神经紧绷, 当看到他二人同框,自然无可避免的更紧张一些。 问这一句,也只是下意识。 顾越笑了下:“你希望怎么?” 那笑容也算不上笑, 只是勾了下唇角而已:“还是说,你觉得我看见这个人出现在这里,应该怎么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话一出, 聂管家的眉头都快拧成个疙瘩了。 暗暗使了个眼色,顾越却看都未看他。 本来姜眠没太担忧,听顾越这样一句才有点认真了:“顾大人……是与我哥哥有误会?” 她看了下宴云笺, 思绪微转。 顾越刚直不阿的性子, 不会是那种下作手段的始作俑者,这一点她还是很放心的, 所以,他应当只是单纯不喜:“顾大人, 我与哥哥前来拜寿,并无冒犯之意,他的身份虽未过明路,可大人也知,那日夜宴若无他, 只怕于朝野局势有的麻烦, 来到姜家亦是皇上的意思, 还望大人不要为难。现下我已向顾夫人请过安, 这就离去。” 为了把话说清楚,她特意多说了些, 而且也很得体。可看上去,顾越的脸色并未好转。 他负手上前,软青衣衫包裹着他的躯体,就像包裹一块冰凉冷硬的铁。 宴云笺长眉微拧,低声制止:“顾大人。” 顾越盯着他。 虽然目光仍然冷漠,但脚下动作停了,没再逼近。 “你说了许多,却也没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顾越口吻淡淡的:“你倒肯急着护着。” 聂管家在旁听的直想拍大腿:好好说着话,什么叫回答问题,这不是——这不是又变成在辛狱司那一套了吗? 还有护着,他有话在前,还要人家姑娘怎么说?难不成把义兄推出去任由处置、不护着他就高兴了? 心念到此,聂管家陡然回过味,再看顾越就有点无奈。 他陪着笑上来打圆场:“公子,姜小姑娘和乌烈公子都是贵客,您便是说话,也莫站在这里啊,去后面,老奴给你们添茶斟水,你们慢慢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越是明白人,聂管家明里暗里的提醒,他听得懂,但他转头看他一眼:“聂叔,你先下去忙吧。” “呃……” “父亲那正需人手。” 聂管家苦着一张脸,欲言又止,轻叹口气走了。 姜眠一直关注顾越面色,可他始终面无表情,她心里也没底:“顾大人……” 刚开了个口,顾越就打断了:“罢了。你们是客,这也不是辛狱司,我不会对你们怎么样。” 姜眠闻言眼眸亮了亮,甚至露出几分松快的笑容。她长的好,表情灵动起来格外娇憨可爱。 顾越敏锐捕捉到,目光更深下一层。 “主人有主人的礼数,客人也该有客人的周全,覆挡面部,有失君子坦荡。摘下来。” 最后一句,他语气淡淡,却是不容置疑。 宴云笺神色始终平静,未争未辩抬起手。 “哎——”姜眠忙抓住他,“不行……” “无碍的。” “那也不行!” 姜眠死死按住宴云笺的手,心里一片焦灼,宴云笺是异瞳,标志性的眼眸会让他的身份立刻不言而喻,加上面部黥面的痕迹,只有犯了大罪的人才会施加这样的刑罚。退一万步讲,就算眸色能遮的过去,可脸上的假黥印一时片刻不能拿下,他日后怎么在京城立足? 姜眠回头看顾越,心中也发凉:他的刁难太巧妙了,从礼仪出发,君子坦荡,确不该遮掩,他的说辞没有问题。而从他的身份出发,他是正三品辛狱司卿,甚至有越天子而直接拿人的权利,更别说只是合情合理的让宴云笺摘下覆眼布带。 她都懂得,宴云笺也必定明白,才二话不说便要摘。 “顾大人,”姜眠明白顾越占理,态度生硬只会反噬自身,便语气和缓,“大人要求,自是正常。可是,可否看在义兄这一趟是为夫人拜寿庆贺而来,并非有意冒犯……不要为难。” 顾越道:“此处除却顾家上下七十九口人,来往宾客都为母亲贺寿而来。若按你所说,是否这里的人都有罔顾礼法的权利,即便他们在此杀了人,我亦应看在母亲面上,放饶于人。” 他口吻犀利姜眠一向知道,换个方向:“那看在你我往日情谊……” “往日情谊?” 顾越反问:“若我们当真情谊深厚,你一见我,怎么不问一句我近来如何,反而如临大敌。” 他右手背上有条醒目的疤,姜眠一出来便看见了,可她哪敢问?本就招顾越厌烦,再去巴巴的问他,不是更让他反感么。 姜眠动了动唇,正要说话,宴云笺手掌微抬制止她。 他什么也没说,干脆利落摘了眼上布带。 姜眠吓了一跳:“你……” “顾大人,”宴云笺声线很稳,似玉石撞响,“您的提请在下已照办,这便携小妹离去了。” 顾越双眼微眯,冷冽异常。 宴云笺亦正面对他,虽然他眼前一片虚无,但能感受到顾越强烈的目光。 顶着这道几乎灼人的目光,他神色未改,护着姜眠:“不用怕,走吧。” 姜眠提着心跟他往前走,路过顾越,眨眨眼睛把目光收回,不敢再看他冷厉的面色。 她一直等着顾越随时会出声刁难,可事实是一直到出了大门,顾越都没再发出任何声音。 就这么过关了?姜眠转头:“顾越他竟然没有……你快,你快先把布带系回去。” 宾客都在前面,这块儿没什么人,只有侍奉的丫鬟小厮,不过此时天色已暗,宴云笺的眼眸在昏黑中,那暗金色看不真切,倒像是漆黑瞳孔。 还好,不近处细看,看不出来。 但他脸上的假黥痕明显,姜眠抬手挡了下:“别愣啊,快系上。” 宴云笺失笑,从怀中取出布带从善如流系了回去。 “阿笺哥哥,你以后不能随随便便再摘下来了,刚才我听顾大人的话,分明是要松口的,再说几句,他应当就不会抓着不放了。” 宴云笺道:“他现在也没说什么。” 姜眠无奈:“那怎么一样?能不摘下自然是不摘下为好,少一个人看见对你就少一份风险啊。” “还好,这块没什么人看见,”她往回看了一眼,踮脚探头,“我还担心顾大人要一直盯着,没机会再遮呢。唔……他现在也没出来,没说什么,那应该是不管我们了吧?” 宴云笺点头:“嗯。” “好奇怪啊。”姜眠自顾自说了一句,顾越分明要与宴云笺过不去,但又没把事情做绝。 宴云笺心如明镜,却没有开口点拨。 她哪里知道,顾越并非有意为难,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 他的表达,太过别扭,最后的落点其实跟他宴云笺毫无关系,他摘了布带,只是堵对方的路,不愿再让他再迂拙纠缠,让阿眠对他低头,服软。 没有这双眼睛的确碍了不少事,他到今日才品出顾越竟是这样一副脾性,再回看之前,种种许多东西才反应过来。可纵使他对阿眠有益,又怎么样呢,既然喜欢,就该善待,这般心高气傲的性子,想磨,必定让身边最亲近的人受尽酸楚。 别人算了,阿眠不可以。 宴云笺不说这个事,姜眠很快也把它抛之脑后,他们二人一起跨出顾府大门,她心中那颗石头才算平稳落地。 这么简单么……总感觉并未付出太多,便全须全尾走出顾府,宴云笺完全没受任何算计。 想着姜眠轻轻拍了下脑门——是不是太谨小慎微了,反正顾家的门都走出来了,他们再想做局也做不到了,无论简单还是复杂,目的达成也就是了。 宴云笺停下:“怎么了?” “啊?没怎么啊。” “做什么打自己?” 姜眠心里一松,面上便露出几分笑。 她喜气太明显,甚至感染到宴云笺:“到底出什么事了?” “没事,想起一件高兴的事,阿笺哥哥,我们快些回家吧。” 她看着他,为他躲过劫难由衷开心。 宴云笺见她这样,低眉微笑,也不再多问。 姜眠向他们的马车方向走,步伐比宴云笺略轻快些,刚走出几步,她脚下一软踉跄一步。 宴云笺忙扶:“小心。” 好好的平地竟绊了一下,姜眠正觉得窘,还没说话,整个人眩晕了一瞬。 “怎么了?” 宴云笺伸手护她,却不敢碰到她的身体,只松松环着手臂护在她身侧。 姜眠低声:“没事……” 一开口,她自己也觉不对劲,声音竟变得柔而轻,带着一丝媚。这种变化混合着她四肢隐隐发软,让她茫然之余心中炸开恐惧。 她气息变化宴云笺皆闻在耳中,心中一沉:“阿眠,你饮酒了?” 姜眠连忙摇头:“我没有啊……” 没有饮酒? 宴云笺神色冷厉,她血蛊在身,世间没有任何一种媚药能对她构成威胁,如今模样,唯有酒,会让母骨蛊被严重影响,让六十九日之期提前到来,欲血之疾也是同样道理,会令人失智发昏,但远远没有血蛊那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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