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眠说:“我为什么要和你生气。” “你心疾发作,我以为你会愤怒, 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系统发出一声类似叹气的声音:“因为你一直在认真做任务,为了摆脱病魔活下去, 但现在还是患了旧疾。” 这话说的非常直白,没有任何试探的成分,全部摊开来,不给彼此留一点余地——也不知它希望自己愤懑,还是不希望。 但有一点, 它把话讲的太明, 让她也不得不顺着挑明说真心话。 这没什么, 姜眠本也不打算绕圈子, 安静了片刻,直言道:“最初我的确有些愤怒, 但现在已经想开了。” “想开了?” “你原来告诉我只要对宴云笺好,我就能活命。可我现在还是得了心疾。我想了很久,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在你们的标准下,我做的还不够好。确实,我明明在有先知的情况下,还是有许多事让他受了委屈。如果因为这个原因,那么我会更全力以赴去扭转宴云笺在历史上留下的污痕,帮人帮己;但另一种……” 心中几番迟疑,还是坦言:“另一种,也许是出了什么变数,让我明明已经不遗余力地对他好,生命却还是受到威胁。不过,如果真的是因为这个,我倒觉得,随他去吧。” “你说什么——” “如果对宴云笺好可以让我寿命延长,我当然会很高兴。但如果不能,我也依然会善待他的。” 系统沉默了片刻:“你曾经不是这样想的,活着才是你心中的首位不是么。” 姜眠说:“贪念是讲究空间的弹性的。我孤单一人时,当然是自己最重要。可现在我的家人,比我的生命重要很多。” 当更重要的事物出现时,曾经最重要的也只能退居其次。 从前她就将父母的重要程度排在自己之前。她是想活的长久一点,但她更想周全父母的心,甚至想,如果父母能少爱她一点就好了,这样爸爸不会为了她的病愁白了半头头发,妈妈也不会背着人偷偷无声哭泣。 刚来这里时,她确实只有活下去一个目标,可到现在却又渐渐贪婪——想和所有家人一起,好好活下去。 但,如果她已经命定,那么她的家人能够好好活下去,也很好。 她永远将家人排在自己之前。 这一来,系统听明白姜眠的意思了:“你已经把宴云笺归入家人的范畴了?姜眠,你有自己的哥哥,他只是被你父亲收作义子,跟你毫无血缘关系。” “难道必须有血缘才能是家人?” 姜眠很轻地笑了一下:“要么你是一个没有感情的系统呢,难道一直以来,我与宴云笺之间,只有我在单方面对他好吗?” 系统也承认:“他待你确实好。” 她把话说的太明白,以至于它只能问:“也就是说,如果是第一种可能,你我还能继续合作;而如果是第二种,你就不干了是吗?即便要付出一些代价。” “就为了一个宴云笺?” “一部分为了他吧,”姜眠道,“还有一部分是为了你。” “我?” “说实话,我刚刚得了心脏病那两日,想了很多。都是些我原来也曾反复琢磨的事。比如我为什么会来到五千年前的梁朝,为什么和现在的自己容貌相同,为什么父母给我的感觉那么亲切熟悉……接着,我忽然发现一个一直被我忽略的问题——我从来没有考虑过你。” 就像她接受了穿越时空的离奇,随之出现的系统也就不显得那么离奇。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它几乎是她唯一听之任之的依靠。 可一旦察觉了这点,将目光放在系统上去审视,才渐渐觉出明显的不对:“那时我才发现,我身边发生的一切都有一个最大的前提,就是我无条件的信任你。” 系统反问:“你不该信任我吗?” “我当然应该信任你,因为你是我和现代世界的唯一连接,你知道我最大的秘密。可是,有一个事情太奇怪了,”姜眠慢慢说,“你从来不会在我清醒的时候出现,只要你出现,我不是昏迷,就是在睡觉。” 系统道:“这算什么发现?” “一种可能,你没有那么高的权限,想要联系我,需要耗费你许多精力。还有一种可能……” 这第二种可能,姜眠顿了顿才说道:“其实你并没有能力在我清醒的时候与我进行交流,只能利用特殊的情况来完成沟通。” “如果从这个角度看,你不像一个高级精密技术下的产物,你像……” 像人。 只有人才会被这样限制。 可这最后两个字,姜眠还没有说出来,浑身的桎梏感便消失了。脑海中空空荡荡,虽然之前系统也一直没说话,但此时此刻,姜眠很直观地感受到它已经不在了。 系统消失了,梦魇也消失了。 整个人真正清醒过来,姜眠撑着床板,慢慢坐起。 她盯着暗黑空间里的纱帐出神。 这些话,早在她想明白系统的诡异时,就已经反复锤炼,默默准备好。每一字每一句都斟酌思量过,只等着有一日系统来主动找她,她打一个措手不及。 如果说之前只是疑惑,那么今日,系统的反应已经让她确定——他绝不是一个简单的、没有思想的系统而已。 不敢说他没安好心。 却能断定他有所图谋。 虽然自己在明,他在暗,可有一点可以确定,在谁拥有主导控制权的问题上,他们之间并无定数。她不能主动找它,也不能阻止对方在自己睡梦时来交流;而它,并没有强大到可以实时操控她,至少在她清醒的时候,对方束手无策。 话还没说完他就跑了,这不打自招,也许最后的猜测歪打正着,正是关键…… 想着想着,姜眠忽然浑身一激灵。 刹那间她慌慌张张从床上跳下来,房间昏黑,她绊了一下,踉跄扑在对面桌沿上,顾不得被撞痛的腰,姜眠手足无措点燃灯烛。 烛火昏黄,她仓皇四顾。 看拔步床,看书架,柜子,看桌椅,小榻。 在原地茫茫然转了两圈,心跳愈发加快——只这样看,她也看不出房间里有没有人进来过的痕迹。 这世上,当真有这么高的轻功?爹爹就在外边,却并没有被惊动,真的会有人能来无影去无踪出入她的家宅,甚至皇宫吗? 姜眠脸色惨白,试探出系统的不纯粹是她的目的,可得到确定答案,却也让她恐骇至极。 不敢在房间中呆下去,姜眠连外衫也没披,转身一把推开门跑出去。 “娘亲……娘亲我要跟你睡。”一路跑到萧玉漓房间,因为太过害怕,姜眠顾不上礼数敲门,推开房门便往里冲。 姜重山和萧玉漓齐齐从床上坐起来。 他们二人穿着中衣,目光清醒,显然刚刚歇下还未睡着。 姜眠傻眼。 前阵子爹爹和娘亲不太愉快,一直分房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爹爹到娘亲这里来了。 “你别动。”姜重山按住萧玉漓的手制止她下床的动作,自己下来,扯过放在一旁的外衫便往姜眠身上围。 虽然他也有些尴尬,可看女儿衣衫单薄,脸色苍白的样子,心里一阵绞痛:“怎么了?阿眠,怎么穿这么少就跑出来了?” 姜眠低声道:“我……做了噩梦。” 这会儿萧玉漓也下来了,点点姜重山:“你,出去。” 姜重山微微启唇,还没说什么,萧玉漓已经揽过女儿瘦弱的肩膀,温声道:“阿眠不怕,只是噩梦而已。来跟娘亲一起睡。” 父母都在身边,那阵强烈恐惧消散了不少,后知后觉感觉到羞赧,姜眠悄悄看了姜重山一眼。 见状,萧玉漓又催姜重山:“你快出去,我哄阿眠睡觉了。” 姜重山没说可与不可,就点了下头,转身取过一只茶碗,便要倒杯热茶出来。 “别倒茶了,这么晚喝茶会睡不着的,”萧玉漓看他动作不由出声提醒。 又吩咐道:“小厨房里有安神汤,这会应该还温着呢,你拿来给阿眠喝。” 姜重山忙去拿了。 萧玉漓收回目光,双手捧起姜眠的脸,轻轻揉一揉:“阿眠做什么噩梦了,脸色这么白,不怕的,说出来就好了。” 姜眠声音又低又轻:“我梦见有坏人进我房间。” 她垂下眸:“醒来就觉得真的有。” 萧玉漓微微笑,虽然只是天方夜谭的噩梦,可女儿这样瑟瑟受惊,她也还是很认真地告诉她:“没有的。阿眠,没有人敢,也不会有这个能力。” “爹娘都在旁边呢,怎么会让坏人欺负你?你爹爹那人……虽然有很多不可取之处吧,但他的内功已登峰造极,这世上或许有人能潜进来,但绝无本事在他的地界施展轻功却来去无痕。” 说着话,姜重山回来了,小心翼翼捧着一碗安神汤。 姜眠接过来,小口小口地喝。 看女儿脸色没有方才那么苍白透明,姜重山揪着的心松下不少:“阿眠没事了吧?” 萧玉漓说:“有没有事,阿眠今天也跟我睡,你回去吧。” 姜重山摸摸鼻子:“嗯。那你照顾阿眠,我先回去了。” ** 这床铺和暖,满是令人安心的气息,姜眠甚至分出一点心想:也不知道爹爹什么时候来的,是前几天就过来了,还是今天第一天。 好不容易他们这样好,结果因为自己,娘亲又把爹爹撵走了。 “阿眠,还害怕么?”萧玉漓熄了灯,躺在她外侧给她盖了盖被子。 其实早已没那么惊恐不安,可方才那屋中布满的毛骨悚然,还是有些挥之不去的阴影。 姜眠没回答,整个人靠进萧玉漓怀里。 萧玉漓柔声道:“不怕了阿眠,娘亲在,没有噩梦再来找阿眠了。” 姜眠轻轻点头,嗅着母亲身上安心和暖的气息,慢慢闭上眼睛,渐渐安稳睡去。 …… 东南,潞州。 潞州的主战场在雁鸣山腹地以及西北一带的平原,杀伐腥风暂且没有刮到潞州城里。但百姓们都知,双方胶着十几日,只为抢先攻占雁鸣山,不到最后,谁也不知是何结果。 家家闭门闭户,大街空无一人。 深夜里,连打更人都不见,几个身穿甲胄的士兵从街角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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