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点不敢看他,这话,半真半假,将事情都揉在了一起说。 这样的表现在宴云笺眼中又是另一种意味。他轻轻抚一下她发顶:“你出去后,他就将你掳来这里?” 他不放心:“真没伤到你么?跟哥哥说实话。” 姜眠更低下头,所有的感官除了听宴云笺如此温柔的语气,就只剩怀中那坠的沉甸甸的东西。 古今晓的话像诅咒,更像是预料到的事实——你大可以怜惜他,心疼他,但你终究会防着他。 他无微不至,她却有所隐瞒。 “没有,真没有,他一点也没伤我,”姜眠仰头望着宴云笺,血往上冲,闷声一把抱住宴云笺,“阿笺哥哥……我感觉很对不起你。” 宴云笺莫名其妙地好笑:“道什么歉呢,傻姑娘,你哪里对不起我了。” 是对不起的。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要将死士令拿出来,告诉他古今晓此人如何歹毒,最后却缄默——这一切的事情,都有一个最重要的前提,那就是他身上的爱恨颠。 如果没有这毒,这就是最令她安心之人,她一定对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姜眠抱着宴云笺,只觉得自己被他的赤诚温和衬得不堪——分明中毒后将变得面目全非的人是他,可最先不纯粹的人,却是她。 想着这些,她抱着人,把自己闷在他胸膛上 “干嘛?”宴云笺垂眸看她,她发顶毛茸茸的,不用摸都能想象出柔软。 姜眠埋头不语。 他失笑:“好了,像什么样子,你没事就好了,起来。” 姜眠松了手,目光瞥到宴云笺手指间夹着的那张纸,抬头看他:“哥哥,这人信上所说的可信么?” 宴云笺道:“一派胡言。” “你这么确定么?” “嗯。” 姜眠睫羽微垂,那上面说的有鼻子有眼,她看完后已经信了,阿笺哥哥看后便说是假的,竟如此笃定吗? 难道……是古今晓,他为自己制造了一个借口,否则,她此刻将无法对宴云笺解释她为什么会一个人出去,去见何人,又是什么原因。 所以最后他走之前才会那样说。 思及此,姜眠又问:“阿笺哥哥,我还没问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这样快就找来了?” 宴云笺一笑,屈指刮一下她微红的鼻尖。答了,又好似没答。 “只要是你,在哪里我都找的到。” *** 深夜,乌云蔽月。 “这个局对方布的巧妙,也舍得下本,”宴云笺将在梅林里捡到的鸳红绛残瓣放在姜重山手边,“他在信中,将那日情形说的如临亲见,要么真是旁观者,要么……” “就是杀害梓津的歹人。”姜重山接道。 “是。” 姜重山放下那片鸳红绛花瓣,再次拿起手中信纸看了一遍。 人迹罕至的山头,连日的瓢泼大雨,足以毁去所有证据。他一直派人暗中探查,但到现在还是一无所获。 姜重山沉声:“我更倾向于是他动的手。怀疑梓津并非意外身故的事,你只告诉了我。那样的场景,所有人都深信不疑他意外失足,”他点点纸上的字迹,“若不是真知晓内情,绝不可能、也不敢在此事上编什么谎言。此人行事如此乖张,大费周折,若真只是一个亲眼目睹他人行凶的人,大可不必用如此迂回的手段。” 想法一致,宴云笺点头。 姜重山将纸折好,搁到桌边:“阿眠那边,你还是糊弄过去了?” “嗯……”宴云笺轻应一声,“高叔身故已经让她很伤心,她一个小姑娘,知道这事,又帮不上忙,只会更难受。何苦叫她背负。” 姜重山道:“你也不要太过苛己。梓津在天上看见,会不忍心的。” 宴云笺轻轻应了。 过了片刻,他低声道:“义父,那奸细我会妥善处理掉,府上的兵防也会重新调配,绝不会让任何人再把手伸到我们家里摆布。” “嗯,这事,你也不要把责任全往自己身上揽,刚才我已经看过了,这个姓周的,他五年前就在我身边,当时还是阿峥亲自查过的人,干干净净的。安分留了这么多年,这一次被人当做铺路石,这才暴露出来。” 宴云笺道:“府上的人,我都会再亲自摸一边身份。” 姜重山点头:“让老元帮你,别一个人辛苦。” 宴云笺微微笑了一下,很快,他笑意微收:“义父,您看背后之人今日这番举止,目的为何?” 姜重山沉吟:“说实话,此人这番举止实在怪异。若仅仅是为了梓津的事,他的做法,似乎只是为了向我们示威。对他而言,并没有实际上的好处。我暂时还未理清。” 宴云笺微微启唇。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姜重山看出他欲言又止,笑了笑:“你最是聪慧无双,有什么想法,直接说吧。” 宴云笺没立刻开口,看向窗外半晌,那一片阴云遮月,他暗金眼眸深不见底静深。 “义父,此人布局巧妙,识人心,懂分寸,又会拿捏。我们这一次与他过招,怕是要输。”
第69章 鹤归华表(八) 看起来, 对方似乎什么也没做。兜了一大圈子,既没伤人也未作恶,还主动暴露了一个深埋在他们府中的棋子。 但实际上, 此番举止的意味深长,若不是立场不同,几乎叫人拍案叫绝。 宴云笺低声道:“您教过我的, 敌暗我明之时,便更加不可轻敌。这一局,对方看似吃亏, 但他总不会将所有底牌一次用完。孩儿看来,府中内鬼也好,这封信也罢, 都是对他而言无关痛痒的诱敌之饵, 到了该舍弃之时,并不会有一丝犹豫。” “这只是个开端, 他们后面一定还会有动作。但仅仅一次试探,已如此手笔, 他们真正的目的,实在深不可测。” 听到这里,姜重山逐渐明白他的意思:“他想要我们防范。” “是,此事一出,我们必定起了提防之心, 这就是他的目的。” 宴云笺眼眸微垂, 烛光光影打在他侧脸上, 映照他眉宇间的两难之色:“等到开春, 战事重起,燕夏宣城王亲临, 战况只会更加激烈。我们举家奔赴战场,届时又要留阿眠一个人在潞州——但今时不同往日,他赌我们不敢冒险。” 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声:“我们也确实不敢冒险。” 他们家里,就这么一个温婉可爱,熨帖他们心脏,珍珠一样的姑娘,承受不起失去的惨痛。 宴云笺道:“义父,从这一点出发,对方大抵是想分裂我们的力量。但就算我们洞悉了对方的目的,也没有办法置之不理,确实要做出一些不同以往的部署。” 如果实在不放心阿眠一个人在潞州,那么他们只能将她带去战场。可战场上风险更大,不确定性更强,一个看护不好,可能就是终身之憾。另一方面,战况瞬息万变,他们也不能分心。 相比之下,还是将她留在潞州稳妥。 姜重山想到了这一层:“我们不可能将阿眠带走,若要留守潞州……你元叔老了,恐怕不是对手,咱们家里必要留一人坐镇府中,方算安全。” “是。” “那宣城王杨潇烨,是比樊鹰更难缠的角色,无论是阿眠他娘还是你与阿峥,若不在我身边,等于断我一臂。” 世人皆知姜氏夫妇双将,配合默契无往不利,他麾下二子年轻精锐,任谁都能独当一面。 但燕夏进犯也并非以卵击石,还是有相当实力。况且对方已派出最后王牌,求的是不成功便成仁。 这时候砍去一将,削弱战力,会打的非常吃力。 姜重山目光渐渐变得锐利:“若这一遭是杨潇烨的手笔,那他真是一个不可小觑的对手。” 掳走了阿眠,却并不要她性命,因为他很清楚这只会引起他们杀红了眼的反扑。所以他选择让他们恐慌,从而瓦解他的力量。 宴云笺却有不同看法:“义父,若杨潇烨的手能伸到这么长,且还保有后招,完全可以不必如此保守。他已经把阿眠带走了,就算知晓您不受威胁,没费口舌谈条件,也要扣在自己手里,以观后效,绝不会就这么把她放回家。” “你觉得……不是燕夏的人?” 姜重山心中暗疑,这个时候,不是燕夏,还能是谁? “我想,”宴云笺默了默,“大抵是梁朝的人。” 姜重山眉头深深皱起来:“公孙忠肃?” 宴云笺怔了一下:“是范先生与您讲的?” “讲了一些他与大昭灭国之间的纠葛,提的不多。他和你想法一样,不愿让我知道的太细,点到即止,加以提防便可,以免深陷泥沼,拔不出脚来。” 宴云笺静静听着,片刻后才说道:“应该不是他。他现在还不会把我放在眼里。” “但你扣下了甄如是,或许在他眼中你已露了锋芒。” 宴云笺静了静,抬眸看着姜重山沉毅的双眼:“义父,我在宫中为奴多年,对文武百官有相当了解。以公孙忠肃的心性与手段,他既已经掳走阿眠,就绝不会让她活着。” 伴随最后一句话音落地,桌上烛光被风吹的摇曳几下,光影晃动。 姜重山心下一阵发寒。 论起这些,他兵戎十年,远在北疆,绝对没有宴云笺了解的更透彻。方才他那句话几乎等同于直接告诉他,他走的这条路,日后将会碰到一个怎样难缠的对手。 姜重山揉了揉眉心,有些不愿触及这事:“既然你笃定不是他,那此人隐藏实在太深,并非坐在这里言谈便能得出结论,还是需仔细查探。眼下,先想想该如何安排吧。” 宴云笺说:“义父,让我留在府中看护阿眠吧。” 姜重山一面虚虚指他:“说说为什么?”一面端起茶盏,慢慢呷了一口。 “您征战多年,身侧一直是姜夫人与大哥作伴,此间默契,自不必提。我参与战事不过两年,经验尚浅,留下看顾是应当的。若您与姜夫人信得过,放心将阿眠交与我照顾,我必定以性命护她周全,不让她有丝毫闪失。” 姜重山望着他:“可我心里,更属意阿峥留下。” “义父……”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姜重山哼了一声,斜睨着他:“你的心思我还不明白么。其实你也放不下,只是没有更好的选择。阿眠她娘排兵布阵是一把好手,但性子有些浮躁,你不大放心;你和阿峥都沉稳,只是又怕他留下的话,心里会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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