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眼,姜眠的心剧烈颤起来,眼泪夺眶而出,连嘴唇都发抖:“凌枫秋……” 这人已经面目全非,以至于她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他。当他被人架起时,姜眠才看出熟悉的影子——凌枫秋是宴云笺留下在她身边保护的,朝夕相处大半年,如今的样子几乎叫他不敢认。 仿佛昨夜他腼腆一笑还在眼前:“卑职现在便加急送去,能比驿马司快上许多。” 他说:“姑娘有事便吩咐,卑职无所不从。” 他说:“少将军之命,卑职不敢为逆。从此以后,姑娘便是主子。” 他双目被挖去,只剩两个空荡荡的血洞,头发散乱,双耳被削,嘴里流的血暗红到近乎成了黑色,溃烂一片,似乎被拔了舌头。架起的两条手臂无力,半截袖子空荡荡的。 “你还是不是人!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姜眠不管不顾往前冲,却被两个黑衣人一把架住手臂。 凌枫秋像是察觉到什么,竟然挣扎起来。 “看看,多忠心的奴才啊,都这个鬼样子了,还想着要护主。”古今晓对着他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又面向姜眠,“别冲动啊姜姑娘,我既然是与你谈条件的,自然要尽可能表述的清楚。可我嘴笨,有些东西是光凭嘴说,总是想象不出的。没办法,只好找一个下贱胚子做例,让你看的更直观一些,我下面的话也更好表达。” 姜眠忍不住发抖,眼泪流了满脸,带着恨意的雪亮目光死死盯着古今晓。 “姜姑娘,我方才说了,我会给你两个选择。这第一么,你全府上下的人,便以这凌枫秋为例,个个都变成这样断手断脚挖眼拔舌的废人。而你——你什么事都不会有。我们的人,绝不碰你丝毫,叫你全须全尾连一根头发丝都不会掉。” “第二个选择么……那也很简单。只要姜姑娘你跟我走,你满府上下的人,我一个都不会动。只不过你呢,就可能要吃一些苦头了。”他说着,侧头看了眼凌枫秋,嘿然笑道,“至于要不要把你变成这副尊容,我还没想好。也许我舍不得,也许……你会比他还惨。” 他转过头,重又面向姜眠:“我这个人不喜欢等,也不会给人留太多考虑的时间。一锤子买卖,成就成,不成,我就替你选择。” 姜眠道:“我跟你走。” “阿眠!”姜行峥大吼了一声,侧头去看古今晓,“你放过我妹妹,我跟你走,无论你要把我变成什么样子都好。这满府的人皆是老弱妇孺,我妹妹更是无辜。我跟你走,你放过他们。” 古今晓漠然道:“可惜了,我对你没有兴趣。” 他对着姜眠扬声:“姜姑娘,我给你些体面,你自己走出这个大门去。” “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家,这清名……今日过后怕是不剩什么了,但能留得几时是几时,我就不让人压着你了。” 控制姜眠的人慢慢放开她手臂,姜眠没有挣扎,慢慢抬眸,看了一眼凌枫秋。 他的身体微微抽动,双臂已残,却还是尽力打开,头尽力偏向古今晓的方向,似乎要做什么事。 姜眠扭过头,忍了满眼热泪,在心中暗暗记这一笔,沉默迈步向前走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走到姜行峥面前三步时,她停下:“大哥。” “阿眠……” “大哥你听我说。” 姜眠低声道:“这一去,我不知道自己将会面临什么,也许我很快就会死,也许能坚持住,努力活着。但无论如何,在爹娘没有平安回来之前,不要把这件事情传到前方去,乱他们的心。” 姜行峥不停摇头:“阿眠……” 姜眠说:“你答应我,一定做到。” 这一次,她实在有些看不透古今晓求的是什么。但他这一次出手狠辣,远没有前次的温情脉脉,也许自己会凶多吉少。 毕竟她和大哥没有区别,都对推动历史没什么主动性。 古今晓在一旁冷笑道:“这你不用操心,就算你大哥不说,他们也迟早会知道的。我燕夏宣城王威震四海,是名垂千古的一代王将。这张底牌,早晚要翻给姜重山看的。” 姜眠转头看他。 好歹毒的计策,他竟要将这一切都推到燕夏的头上。 别人不知晓,她却很清楚。分明是为一己私欲,却要伪装成他人派遣,如此一来,合情合理,他在整个局中悄然隐身,不被人察觉。 “你方才说,只要我跟你走,你就不会动我府上任何人,不伤他们丝毫,你说话可算话?” “自然,你还不配被我诓骗。” 姜眠深吸一口气,紧紧盯着姜行峥:“大哥,等我走后,你务必每三日修书一封转告爹爹,若有任何传言说我为燕人掳走,皆为不实言论,叫他不要相信。我平安在家,无论他听见、看见什么,都勿要上当。” 姜行峥瞳仁发颤,目光里的疼惜几乎要溢出来。 古今晓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笑道:“好啊,你倒是知道怎么把我的路堵死。姜姑娘,看来我对你太仁慈了,你是真不怕自己变得和凌枫秋一样下场啊。”
第71章 溪光星河(二) 宴云笺栓好马, 走进营地。 营帐外坐着许多正在处理伤口的士兵,见了他,都声音洪亮的叫了声少将军。 他点头, 看了一圈,目光沉静的向前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宴云笺摘了头盔,托在手上, 被汗水微微打湿的鬓发贴在颊侧,肩膀上有一道血口,从肩头斜斜延伸到近腰侧。 张道堂在营帐里瞧见他, 连忙放下手中东西,小跑着迎出来:“少将军——哎呦……” 他眼睛没看路,差点绊倒。 宴云笺道:“你慢点。” “没事没事。”张道堂擦擦汗, 笑呵呵迎上来。 他本是高梓津的副手, 医术尚可,就是人年轻少些沉稳。但军中不可无医, 也得是信得过的人,这便提了他随军同行。 “少将军您受伤了啊, 哎呦,这一刀可是真凶险啊……瞧着不像伤了腑脏,没事,您进来我给您包扎……” 宴云笺一手按住张道堂要搀扶他的手,“不用, 皮肉伤。”@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张道堂一脸苦相:“是, 什么伤在您身上都叫皮肉伤。少将军, 您再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 也不能这么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啊,这种伤也不能掉以轻心的, 万一……” 说什么万一呢,他嘴里吐出的话,能把少将军唬住?张道堂清了清嗓子,挺直腰杆正色道:“姑娘可是吩咐过的,让小的好好看着您,估计她也知道您什么脾性,要不能千叮咛万嘱咐吗?这伤口若不处理,万一染了病,高烧不退,烧成傻子,那小的怎么向姑娘交代啊?” 宴云笺眉毛微挑,调转手中的刀,用刀柄在他手肘上拍一下:“行啊,我这少将军名不副实,谁都能调侃两句。” 张道堂知道他没放心上,堆笑道:“哪有,旁人都尊敬的很呢,只有属下我,狗胆包天。” “现在都知道用姑娘来治我,一个你,一个凌枫秋。” 张道堂跟凌枫秋也算熟:“我可比他强多了,他榆木脑袋。” 宴云笺失笑,懒得看他,却往营帐的方向走了。 他不上心,自己能不跟着操心么,好在这招他听得进去。张道堂笑着跟上:“少将军总不听劝,小的惶恐啊,实在是旁的招数没用,只有搬出姑娘您才肯听话。” 进了营帐坐下来,张道堂一面拿取药粉和纱布,眼角余光瞥见宴云笺从胸怀里拿出一封书信,书信一角染了些血迹,他似乎有些自责,用指腹轻轻蹭了蹭。 角度问题,张道堂看不见信封上的字迹,好奇死了:“少将军,这什么信啊,您随身带着,还这么宝贝?” 宴云笺的目光没离开手中的信件,随口答道:“一些军务。” 军务?骗人的吧。 张道堂没心眼儿,又问:“那您这么揣着干嘛?不就是令人头大的条文么,您至于笑成这样。” 宴云笺倏地收了笑:“你少管我,做你的事。” “哦,”张道堂老老实实不再问了,但他闲不住,安静了一会儿又眉目含喜地问宴云笺:“少将军,这一仗在墨元腹地重重挫伤那杨潇烨的锐气,他折损了上万兵马,老本都快没了,东南这仗,是快要打到头了吧。”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宴云笺不置可否,点头:“迟早会结束。” 这还用说吗?可不是迟早结束么。 也太严谨了,张道堂哭笑不得:“您就是谨慎,沉稳,说话滴水不漏的。就算说出来让我们高兴高兴又怎么了,眼看着离京快要四年了,一直都没回去,我还想着明年开春是不是就能归乡了。” “你现在就盼,若是没成,岂不失望?”宴云笺在他肩上拍了一记,“还是踏实点吧。” 战场上的情况,谁也不敢下准话,这次一战,原本是想生擒杨潇烨,若是能成,只怕此刻东南这场战役便已经结束了。但杨潇烨没那么好拿下,死里逃生,还是跑了。 不过眼下对于燕夏已不乐观,若杨潇烨不立刻组织反击,他们便会寸寸推进,渐渐吞掉整个战场;可若即刻反击,行动仓促,又未必有充分准备。 机会稍纵即逝端,看他怎么选择了。 宴云笺出了会神,忽然想起来:“怎么不见将军?他手臂受伤,已经处理好伤口了吗?” “哦,将军的伤已经包扎过了,方才他们几位大人在营帐里议事,副将赵大人忽然进来送了个东西,”张道堂挠挠头,一脸疑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反正赵大人的脸色不太好看,将军……面上倒看不出什么,不过他看过后,就立刻出去了。” 宴云笺道:“那东西外观如何?” “嗯……不大,大概有这么大吧,”张道堂用手比了一下,“那东西用布包着,赵大人拿在手里,挺轻松的,想来也不重。” **** 姜重山双手撑着桌子,沉默盯着眼前布包,萧玉漓坐在他对面,双手紧握,一言不发。 听见动静姜重山转头,看见宴云笺掀起帐帘走进来。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没说话。 “义父,姜夫人。出什么事了?”宴云笺看一眼那布包,虽然还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看姜重山难看到极点的脸色,就知道此事不小。 姜重山动了动嘴唇:“阿笺……” 宴云笺上前。 “我有些拿不定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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